姜沉魚剛踏出殿門，心底一陣寒涼。
就當沒生過她這個女兒，可她又何嘗將她當過女兒呢？
姜沉魚正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宋知微便追了上來。
“表姐走得這么急做什么？”
她唇角含笑，眼底盡是得意，“姑母方才說的話，表姐可聽清楚了？”
姜沉魚冷冷掃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宋知微不依不饒，快步攔在她面前，壓低聲音挑釁道：“表姐，姑母就是更喜歡我，畢竟……我可不像你，是個不討喜的啞巴。”
姜沉魚眸光一厲，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宋知微猝不及防，踉蹌后退，捂著臉不可置信：“你……你一個假貨敢打我？！”
她眼眶瞬間紅了，淚水簌簌落下。
下一瞬，聽到哭聲的姜沉舟從翊坤宮沖了出來，見宋知微臉頰紅腫，頓時怒不可遏：“姜沉魚！你欺人太甚！”
姜沉舟也抬起手來，狠狠朝著姜沉魚的臉扇了過去。
姜沉魚本就提防著，所以那巴掌并未落實。
但她還是故意腳下一崴，跌在了地上。
果然，這蠢貨就是蠢貨。
她相信，不出半盞茶的時間，姜沉舟的所作所為就會傳遍六宮。
他能對她這個親姐姐下手，他就能對其余兄弟下手。
她倒要看看，在各方的圍追堵截之下，姜沉舟的太子之位，到底還能坐穩多久！
姜沉舟見她沉默，嗤笑一聲：“怎么？不敢還手？”
“有些東西本就不屬于你，你最好還是乖乖讓出來，等我繼位后還能保你榮華富貴！”
愚不可及。
姜沉魚捂著未傷分毫的臉跪坐在地上，像是被打懵了似的。
可視線卻在不經意間和孟歸鶴對上。
看來，父皇已經聽到消息了。
待孟歸鶴離開后，姜沉魚冷笑著撐起身子站了起來——
“今日說的話，你最好是牢牢記在心里，想來這太子之位被旁人奪走后，你也能如此大度的拱手相讓。”
姜沉魚放下手，轉身往宮外走去。
只是她的思緒仍停留在沈晝雪說要離開的事情上。
——沈晝雪是唯一一個知道未來走向的人。
只有沈晝雪在，她才能護住身邊人，才能讓大盛朝避開那些即將到來的災禍。
可如今，沈晝雪卻要走了。
姜沉魚指尖微蜷，心底涌起一絲不安和不舍。
雖說相識不久，可她已經將沈晝雪視作自己親妹妹。
除了沈晝雪，這世間又有幾個真心待她？
正思索間，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魚……”
姜沉魚抬眸，只見端妃帶著幾名宮女匆匆趕來，臉上帶著幾分擔憂和無措。
瞧見姜沉魚臉上的紅痕，端妃眼眶瞬間紅了：“這……這是怎么了？”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手指下意識抬起，卻又不敢觸碰姜沉魚，最終只是局促地攥緊了帕子。
她是聽說姜沉魚被姜沉舟欺負，所以才匆匆忙忙趕過來的。
但想到姜沉魚對自己的抗拒，端妃不由得有些局促的低下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你這樣子出宮……會讓人笑話的。”
頓了頓后，端妃小心翼翼道：“還是先去我宮里整理一番吧。”
姜沉魚眸光微動，緩緩點頭。
……
儲秀宮內，熏香清淡，陳設雅致。
端妃親自擰了濕帕子，輕輕遞給姜沉魚擦臉。
姜沉魚靜靜看著她，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苦命的女人。
端妃是這滿宮妃嬪中，唯一一個為了她去學了手語的。
可那時所有人都告訴她，是端妃害了她。
所以她恨她，不斷地用各種方法去設計陷害她，可端妃卻依舊會因為她被姜沉舟欺負，匆匆趕來。
端妃竟是比祺貴妃，更像她的生母。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祺貴妃會為了宋知微的一面之詞就這樣殘忍的對她。
而且宋知微說她是假貨。
又是什么意思？
“對不起。”
姜沉魚接過手帕后，長睫微顫：“當年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真相。”
“那毒根本就不是您下的，而是……”
聞言，端妃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慌亂地按住了姜沉魚的手。
“你什么都不知道！聽懂了嗎？！”
她的聲音發抖，眼淚簌簌落下：“當年就是我害了你……也只有我！”
當年那甜湯是她喂給姜沉魚的，即便毒不是她下的，她也有罪。
姜沉魚是怨她也好，恨她也罷。
她都能受著。
可她決不許姜沉魚再去查這些事情了。
姜沉魚眸光沉靜，比劃道：“兒臣也是無意中得知，而且……”
端妃還沁著淚水的眼中閃過一抹錯愕：“是不是誰和你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只要你父皇認你這個長公主，你就是長公主！”
瞧見端妃的反應，姜沉魚便知道自己怕是誤打誤撞猜對了。
看來她的生母真的不是祺貴妃。
還不等姜沉魚繼續琢磨下去，端妃便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你去找你父皇要封地，自請離京。”
姜沉魚指尖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端妃沒有解釋，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塊虎符，塞進姜沉魚手中：“這是我們林家的私兵，雖只有五千人，但皆是精銳，若是你遠離京城，他們能保你無憂。”
這虎符，怕是端妃手中最后的底牌了。
端妃淚眼朦朧，輕聲道：“小魚兒，我當年真的不知道那碗甜湯有毒……”
“若是知道，便是自己喝了，也絕不會讓你碰……”
“我早年在潛邸的時候就早產落下了病根，一生無法有孕，這些年我將你當做我親生骨肉，你信我，這京城你真的不能待下去了。”
話音落下，端妃已是泣不成聲。
如果不是當時她執意嫁給還是三皇子的當今圣上，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姜沉魚也不會成為這場權力斗爭中的犧牲品。
為此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這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她這心里沒有一天是舒坦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自己非祺貴妃親生，那這些事兒我便不瞞你了。”
“當年祺貴妃和先皇后斗的不可開交，所以先皇后叫人將你和當時祺貴妃誕下的孩子換了去。”
“但這是天大的丑聞，是絕對不能被外人知曉的，所以你父皇便叫人將消息壓了下去。”
得知真相后，姜沉魚只覺得渾身發冷，像是被人在寒冬臘月潑了盆冰水似的。
——原來如此。
難怪父皇會為了姜沉舟逼她嫁給裴青衍。
難怪祺貴妃會為了宋知微如此重罰她。
如今這一切都有了解釋。
可從頭到尾她做錯了什么？
她甚至連真相都不知道，就要接受他們的惡意。
這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