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并非胡鬧。”
周斯禮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贖回一個地位不高的女子,并不會花多大的代價。那些見錢眼開的北國將領,只要得了金銀財寶,必然會把她送回來。”
“送回來又怎樣?”
皇帝猛地起身,袍角掃落案上的鎮紙,“她早不是清白之身,難不成你還要納她為妃?”
周斯禮咬了咬牙:“兒臣不敢奢求立她為妃,只求能讓她平安歸來。”
他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自她被擄走,兒臣每日都寢食難安。”
“荒唐!”
皇帝抓起奏折狠狠砸過去,紙張擦著周斯禮耳畔飛過,“國庫的銀子是讓你用來干這種事的?”
“兒臣愿自掏東宮私庫!”周斯禮聲音發顫,“只要能換回她,兒臣什么都愿意做。”
皇帝看著跪在地上執拗的兒子,忽然想起他小時候追著蝴蝶摔進花叢,也是這樣倔強不肯認輸的模樣。
怒意消了幾分,卻仍冷著臉:“把她贖回來,你就不會再鬧了吧?”
“兒臣定會認真學習治國之術,向父皇學習。”
周斯禮猛地磕頭,額頭在青磚上撞出悶響,“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皇帝背過身去,望著窗外搖曳的竹影嘆了口氣:“罷了,就依你說的吧。等開春北國使者來汴京談判,朕便派人去與他們交涉。”
周斯禮霍然抬頭,眼中泛起淚光:“謝父皇!”
他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時腳步虛浮,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待周斯禮退下,皇帝坐在龍椅上揉著太陽穴。
貼身太監小心翼翼遞上茶盞:“陛下,真要為了個女子大費周章?”
“他是朕的太子。”
皇帝抿了口茶,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朕能看著他為了個女人失魂落魄?”
侯府中。
李氏聽聞消息,掩著嘴笑出聲:“幸好她沒有回來,不然又得掀起腥風血雨。”
沈如煙剝著杏仁,指甲掐得果仁碎成兩半:“有她在的時候,侯府就沒有一天安寧,最好死在邊關。”
她想起沈螢被推進馬廄前回頭看她的眼神,后頸突然泛起一陣寒意。
沈父坐在太師椅上,拐杖重重戳在青磚地:“如此傷風敗俗,就當老夫沒有這個女兒!”
“可是聽說太子殿下在求皇上把她贖回來。”沈如意突然放下銅鏡,胭脂盒在桌上磕出悶響,“那怎么辦?”
“一個軍妓,有什么好贖回的?”沈如煙嗤笑,“回來也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
她往嘴里塞了顆蜜餞,甜得發膩的味道讓她皺起眉。
李氏冷笑一聲,帕子甩在膝頭:“依我看,太子就是鬼迷心竅了,想當年她娘親也是那般狐媚子,把老爺迷得神魂顛倒的。”
沈父猛地咳嗽起來,震得茶盞里的水直晃:“以前的事,就別提了。”
他不敢去看李氏眼里的怨毒,那目光像把銹刀,每次都能剜開他心口的舊疤。
“我就要提!”
李氏猛地站起來,釵環亂晃,“幸虧那狐媚子死了,要不然,還得生出更多的狐媚子!”
她的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綢緞。
沈如意跺著腳,恨恨的說:“她就不應該出生,一個害人精!還敢覬覦哥哥,哥哥你說是吧?”
滿屋子目光突然聚在角落。
沈衍倚著門框,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
聽見喚他,他沉默著起身,終于開了口:“我去書房。”
“哥哥這是怎么了?”沈如煙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疑惑地轉頭。
沈如意哼了一聲,重新對著銅鏡描眉:“他此刻心里恨死沈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