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煌界的風,裹挾著硫磺的刺鼻和一種鐵器生銹般的腥甜,吹過死寂的荒原。這風中,還混雜著林小雨咳出的血沫里那股越來越濃重的金屬腥味。
林默跪在漏風的破草棚里,身下的泥地冰冷刺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株名為地脈草的植物正在急速石化。就在昨日,它還頑強地透出一絲綠意,能從這片貧瘠大地的深處汲取微薄的地氣靈韻,勉強維系著小雨的生命。此刻,它已變得冰冷堅硬,通體覆蓋著灰敗的死色,莖稈折射出令人心悸的金屬寒光,徹底失去了生機。
赤瘟。這種近幾個月在赤煌邊陲瘋狂蔓延的詭異災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這片土地上的生靈與靈植,侵蝕成冰冷的金屬造物。
“咳…咳咳咳…嘔——!” 草棚角落的干草堆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嗆咳聲。林小雨蜷縮著,瘦小的身體在每一次劇烈的咳嗽中痛苦地弓起。她深陷的眼窩周圍是濃重的烏青,嘴唇呈現出不祥的紫紺色。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嘔在干草上的那灘污物——暗紅粘稠的血中,竟混雜著細小的、閃爍著鐵銹光澤的金屬顆粒!那股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陰寒腐朽氣息里,金屬的腥味濃烈得讓人窒息。赤瘟,不止在銹蝕這片土地,更在從內部,一點點將他的妹妹推向非人的金屬化。
林默的指甲狠狠刮過石化地脈草堅硬冰冷的莖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勉強刮下最后一點渾濁、帶著泥土的殘余汁液。他掰開小雨滾燙干裂的嘴唇,將這最后的“藥”抹進去。她喉嚨里發出一絲微弱的吞咽聲,隨即身體一陣痙攣,便陷入更深沉的死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妹妹的體溫正飛速流逝,像指間的流沙。這點東西,杯水車薪。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帶來窒息的絞痛。
棚外,昏黃如污血的天穹下,是死寂的赤紅荒原。目光所及,只有被赤瘟吞噬后留下的、扭曲銹蝕的植物殘骸,在嗚咽的風中發出空洞的悲鳴。空氣中,那股如同億萬生銹鐵器在緩慢腐爛的甜腥氣息無處不在,宣告著終結的降臨。口袋里三枚劣質的雜靈石,硌著他的皮肉,更硌著他的心——這點駁雜稀薄、幾乎不含有效靈氣的石頭,連一顆最低等的、能稍微溫養經脈驅散一絲寒氣的暖陽丹都換不來。他嘗試過所有可能:頂著赤瘟侵蝕的危險,深入更危險的區域尋找可能幸存的草藥;在凡人城鎮像牲口一樣做最苦最累的活計;甚至……在刀尖上行走,鋌而走險。結局?只有更深的絕望。世界對他們這對掙扎求生的兄妹,關上了所有的門,焊死了每一扇窗。
就在林默麻木地盯著自己掌心——那里滲出的血珠混著地脈草石化的灰白碎屑時——
天穹,炸裂了!
“轟隆隆隆——!!!”
不是雷鳴!是蒼穹被某種恐怖力量硬生生撕開的爆響!
一道燃燒著、仿佛由熔巖與鮮血澆筑而成的擎天巨符,蠻橫地撞碎了昏黃的天幕!它龐大得遮蔽了大半個視野,核心處是咆哮翻滾、焚盡萬物的烈焰符紋!僅僅是其存在,就讓周遭的空氣劇烈沸騰、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嘯!猩紅刺目的血光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將大地、草棚、林默慘白的臉龐,徹底淹沒在一片絕望的赤色之中!
符箓高懸于蒼穹中央,如同神祇投下的冰冷注視。烈焰紋路下方,一行血字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狠狠烙印進每一個仰望者的腦海:
【焚天劍閣令:赤陽劍詔!】
【征召散修,鎮壓赤瘟源頭,封堵地脈裂隙!】
【酬:十枚下品靈石!】
【違令者,神魂俱滅!】
“十枚…下品靈石!” 林默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隨即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撞擊著胸腔!這不是冰冷的數字!這是三顆回春丹!是能深入肺腑、祛除寒毒、將小雨從赤瘟的鬼爪和金屬化的噩夢中強行拉回來的唯一希望!是小雨活下去最后的生機!
鎮壓赤瘟源頭?封堵地脈裂隙?九死一生?違令者神魂俱滅?在妹妹嘔出的那灘混雜著金屬顆粒的污血面前,在掌心這株徹底石化的地脈草殘骸面前,這些都失去了意義!恐懼?早已被這從天而降、染著血色光芒的“生路”瞬間點燃、焚燒殆盡!
沒有絲毫遲疑!林默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鎖定那燃燒的血符!那是通向小雨生機的唯一路徑!沾滿泥污、草屑和自身血漬的右手食指,帶著孤注一擲、近乎毀滅自我的決絕兇戾,如同撲向烈焰的飛蛾,狠狠點向那符箓投下的、仿佛能灼傷靈魂的光影!
指尖觸碰光影的剎那——
“呃啊啊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四肢百骸!滾燙的巖漿在每一條血管里奔涌咆哮!
虛幻的光影化作了實質的毀滅性能量!狂暴到極致的熱流瞬間撕裂了他因長期靈氣匱乏而脆弱不堪的經脈,沿著手臂的經絡燒成一條毀滅的路徑,蠻橫地沖撞進他的脊柱!咔嚓——!!! 靈魂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硬生生碾碎的恐怖聲響!一股如同被燒紅的通天巨柱自天靈蓋貫穿而下,將他整個人死死釘穿在泥地里的滅頂劇痛席卷全身!
視覺、聽覺……所有感官被剝奪!意識被粘稠、蠕動、充斥著硫磺血腥與金屬銹蝕惡臭的猩紅地獄徹底吞噬!
他“看”到了!
在地底那深不可測的、如同世界被撕裂開的巨大傷口深處!無數猩紅色的、如同活物血管般的脈絡在瘋狂蠕動、蔓延、貪婪地吮吸著地脈中流淌的能量,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在這猩紅地獄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