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午夜的尖叫“救命——!殺人了!救命啊——!
”那聲音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猛地劈開了死寂的午夜,在逼仄的樓道里瘋狂地來回切割,
帶著令人頭皮炸裂的恐懼和瀕死的絕望。緊接著,
是重物沉悶地、一下又一下撞擊肉體的“嘭嘭”聲,
像是用麻袋裝著濕透的泥土狠狠摜在地上,中間夾雜著女人微弱到幾乎被淹沒的嗚咽和哀求。
“別…別打了…大奎…求求你…”聲音斷斷續續,如同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賤貨!
老子養條狗都比你有用!哭!再哭喪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一個男人狂暴的咆哮如同炸雷,
震得墻壁似乎都在簌簌發抖。十二歲的辛如,像一只受驚過度、被釘在冰窖里的小獸,
蜷縮在自己房間冰冷的門板后面。她瘦小的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
發出細碎卻刺耳的“咯咯”聲。每一次沉重的撞擊聲傳來,
她的心臟就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緊、揉捏,幾乎要爆裂開。
每一次繼父趙大奎那野獸般的吼叫炸響,她渾身的血液就瞬間凍僵,
又在下一瞬間瘋狂地沖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門外,那是地獄。
是她母親周慧蘭正在遭受的地獄。辛如死死咬住下唇,直到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在嘴里彌漫開。
咸腥的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順著她冰涼的臉頰瘋狂流淌。不能哭出聲,絕對不可以!
那個惡魔會聽見的!這個念頭像燒紅的烙鐵,死死燙在她的神經上。她赤著腳,
冰涼的、粗糙的水泥地透過薄薄的腳心傳來寒意。她像一縷沒有重量的幽魂,
無聲而迅疾地滑過冰冷的地面,撲向客廳角落那部老舊的、落滿灰塵的暗紅色公用電話。
那是這個破敗出租屋里唯一與外面世界相連的東西,此刻,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吞噬著房間里僅有的幾件簡陋家具的輪廓。辛如憑著記憶,
哆嗦的手指在冰冷的電話按鍵上摸索著。她不敢開燈,一點光都可能招來那頭暴怒的野獸。
指尖下的塑料按鍵又冷又硬,每一次觸碰都像被針扎了一下。
“1…1…0…” 她拼盡全力,在心底無聲地嘶喊著這三個數字,每一個按鍵按下去,
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撞得肋骨生疼,巨大的耳鳴聲蓋過了門外可怕的毆打聲,
整個世界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和按鍵那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嘀嗒”聲。
電話接通前的等待音,如同鈍刀子割肉,漫長到令人窒息。每一秒,
辛如都感覺門外的暴行隨時會破門而入,將她撕碎。“喂?這里是110指揮中心。
”一個冷靜、清晰的女聲終于從聽筒里傳來,在死寂的夜里,這聲音如同天籟。“救…救命!
”辛如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和劇烈的顫抖,她死死壓著嗓子,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血沫,“求求你們…快來人!
我媽媽…我媽媽要被…被打死了!
地址…地址是…是西林路…西林路37號…三單元…五樓…左邊…”她語無倫次,
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幾乎無法完整地說出地址。“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不是重物擊打人體的聲音,而是房門被一股狂暴力量踹開的爆裂聲!
腐朽的木門狠狠砸在墻壁上,又反彈回來,發出痛苦的呻吟。濃烈刺鼻的酒氣,
混雜著劣質煙草和汗液的酸臭,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灌滿了狹小的房間,嗆得辛如幾乎窒息。
一個巨大的黑影堵在了門口,像一座移動的、散發著惡臭的肉山,
瞬間掐滅了房間里最后一絲稀薄的空氣。那是趙大奎!他粗壯的身軀幾乎塞滿了整個門框,
黝黑的臉上泛著醉酒后病態的紫紅油光,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餓狼般閃爍著殘忍兇戾的光芒,死死地釘在辛如身上,
釘在她手里那個還貼在耳邊的暗紅色電話聽筒上。時間,在那一刻被凍結成了萬年寒冰。
辛如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徹底凍僵。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尊冰雕,
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絕望地沖撞,幾乎要破膛而出。聽筒里,
接線員焦急的詢問聲還在微弱地持續著:“喂?喂?小朋友?你還在嗎?能聽到嗎?堅持住!
警察馬上就到!喂…”趙大奎咧開嘴,露出被劣質煙熏得焦黃的牙齒,那笑容扭曲猙獰,
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他喉嚨里發出一陣含糊不清、如同野獸低咆般的咕嚕聲,
一步,一步,沉重的腳步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悶雷般的回響,朝著辛如逼近。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辛如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小…雜…種…” 他口齒不清地擠出幾個字,
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熏得辛如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敢…敢打電話…報…報警?
老子…老子今天…連你…一起…收拾了!”他猛地抬起蒲扇般的大手,
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狠狠朝辛如臉上摑來!
在那帶著死亡氣息的掌風幾乎要刮到辛如慘白臉頰的瞬間——“嗚哇——嗚哇——嗚哇——!
”尖銳、急促、劃破長夜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如同撕裂黑暗的利刃,驟然在死寂的樓下炸響!
紅藍爆閃的光芒透過骯臟的窗戶玻璃,在斑駁的墻壁和天花板上瘋狂地跳躍、旋轉,
將這個破敗的出租屋瞬間映照得如同光怪陸離的刑場。趙大奎那只蓄滿暴力的手,
僵在了半空中。他臉上的獰笑凝固了,隨即被一種更深的、難以置信的錯愕和暴怒取代。
他猛地扭頭,充血的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死死盯向窗外那閃爍不休的紅藍光芒,
喉嚨里發出一聲困獸般的、極度不甘的低吼:“媽的!真…真來了?!
”他像一頭被突然驚擾的狂躁野豬,猛地轉身,不再理會角落里幾乎嚇癱的辛如,
跌跌撞撞地沖向大門,似乎想要逃離。然而,太遲了。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如同密集的鼓點,
沉重地敲擊在樓梯上,迅速逼近五樓。下一秒,
幾道穿著藏藍色制服、手持警械的挺拔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
強光手電筒刺眼的光束如同利劍,精準地刺破了房間里的黑暗,
瞬間鎖定了門口那試圖逃跑的龐大身軀。“警察!不許動!”威嚴的喝令聲如同雷霆炸響,
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光束的中心,趙大奎像一頭被圍困的野獸,臉上橫肉扭曲,
紫紅的醉意被驚恐和狂怒覆蓋,他揮舞著粗壯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咆哮著:“滾!
都給老子滾開!老子打自己老婆,天經地義!你們管得著嗎?!”強光無情地掠過客廳中央。
辛如的母親,周慧蘭,像一袋被丟棄的破舊棉絮,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凌亂枯槁的頭發沾著黏糊糊的血跡和塵土,散亂地貼在額角和臉上。
一只眼睛腫得只剩下一條烏黑的縫隙,另一只眼睛勉強睜開,
里面盛滿了深不見底的恐懼和痛苦,如同待宰的羔羊。裸露在破舊睡衣外的手臂和小腿上,
布滿了新舊交疊的淤青和傷痕,在慘白的光束下觸目驚心。她身體劇烈地抽搐著,
發出微弱的、壓抑到極致的啜泣聲。辛如再也支撐不住,像一根被繃斷的弦,
猛地從僵硬的角落撲了過去。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撲倒在母親身邊,
用自己單薄的手臂緊緊抱住母親顫抖的身體。
她的小臉埋在母親沾著血腥和塵土氣息的頸窩里,滾燙的淚水瞬間洶涌而出,
打濕了母親冰冷的皮膚。她死死咬著牙,喉嚨里發出小獸般受傷的嗚咽,那哭聲壓抑而破碎,
是絕望深淵里唯一的回響。“媽…媽…別怕…警察…警察叔叔來了…” 她語不成句,
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混亂中,兩名警察迅速上前,
干脆利落地將還在徒勞掙扎咆哮的趙大奎反剪雙手,
冰冷的金屬手銬“咔嚓”一聲鎖緊了他的手腕。
他那龐大卻因醉酒而笨拙的身體被死死地壓制住,像一頭被套上枷鎖的困獸。“老實點!
”警察的聲音冰冷如鐵。趙大奎被強行扭轉過身,面對抱在一起的母女。他額頭上青筋暴起,
如同扭曲的蚯蚓,那雙猩紅得如同淬毒的眼睛,越過警察的肩膀,像兩條冰冷的毒蛇,
死死纏繞在辛如小小的身體上。那眼神里沒有一絲悔意,只有刻骨的怨毒和赤裸裸的殺機。
“小…崽…子…” 他的聲音因為被壓制而扭曲變形,
卻依舊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令人骨髓發冷的寒意,
“給…老…子…等…著!”“老子…出來…弄…死…你!”每一個字,
都像是一根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辛如的心臟。她猛地打了個寒噤,
抱著母親的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自己嵌進母親的身體里去尋求庇護。
小小的身體在母親懷里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為哭泣,
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面對天敵時本能的恐懼。但在一片冰冷的恐懼之下,
一股微弱卻異常執拗的火焰,卻在那雙被淚水洗刷得異常清亮的眼眸深處,悄然燃起。
她抬起頭,迎向趙大奎那雙淬毒的眼睛。臉上淚痕未干,小小的下巴卻繃得死緊,
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她沒有再哭出聲,只是用那雙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回去。
那眼神里,有恐懼,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超越年齡的、近乎荒誕的、絕不屈服的恨意。
那無聲的對視,仿佛凝固了時間。警察粗暴地推搡著趙大奎往外走。經過辛如母女身邊時,
趙大奎喉嚨里再次發出那種不甘的、充滿威脅的低吼。混亂中,
目光被地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吸引——那是母親周慧蘭頭上一直戴著的一枚廉價塑料發卡,
淡藍色的,邊緣刻著幾朵模糊的小花。此刻,
它掉落在母親身下那灘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紅色血跡邊緣,藍色的塑料上濺了幾點刺目的猩紅,
像開出了幾朵詭異的花。就在趙大奎被警察推著,踉蹌著跨過那灘血跡的剎那,辛如動了。
她小小的身體快得如同閃電,借著母親身體的掩護,一只小手無聲無息地伸出,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黏膩的血污邊緣,精準地、死死地攥住了那枚染血的藍色發卡。然后,
迅速地將它藏進了自己睡衣寬大的口袋里。
冰冷的塑料和上面沾染的、屬于母親的溫熱血液緊貼著她腿側的皮膚,
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感覺。整個過程快得幾乎沒人察覺。只有辛如自己知道,
心臟在那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那只緊握著發卡的手。她迅速低下頭,
把臉重新埋進母親懷里,掩飾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和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最終在樓下停住。
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匆匆跑了上來。
手電光、警燈的光、醫護人員攜帶的照明設備的光,將這個小小的出租屋照得亮如白晝,
也照亮了這里的一切破敗和不堪。辛如被醫護人員小心地從母親身邊拉開。
母親周慧蘭被輕輕抬上擔架,她那只還能睜開的眼睛,透過腫脹的眼瞼縫隙,
虛弱而絕望地看向辛如,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只化為一聲微弱的嘆息。
辛如站在狼藉一片的客廳中央,小小的身影在刺目的光影里顯得格外單薄無助。
周圍是警察詢問鄰居的聲音,醫護人員檢查的低聲交談,
鄰居們擠在門口指指點點的議論紛紛……所有的聲音都像是隔著厚厚的玻璃傳來,模糊不清。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娃娃。混亂中,一位面容溫和的女警蹲下身,
輕輕握住了辛如冰涼的小手,試圖給予一些安撫:“小朋友,別怕,沒事了。
你媽媽會得到救治的。你做得很好,很勇敢。”辛如抬起沾滿淚痕和塵土的小臉,
望向女警溫柔的眼睛。她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用力地搖了搖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沒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以及在那冰冷深處,
一點微弱卻異常執拗、不肯熄滅的火星。她的小手,在寬大的睡衣口袋里,
死死地攥緊了那枚染血的、冰冷的藍色塑料發卡。塑料尖銳的棱角深深硌進了她的掌心,
帶來清晰的痛感。這痛感,連同趙大奎被拖走時那淬毒的眼神和那句“弄死你”的詛咒,
像燒紅的烙鐵,深深地印刻在了她十二歲的靈魂深處。
“等著…” 一個極其細微、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氣音,從她緊抿的唇縫里艱難地溢出,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趙大奎…你等著…”十年。她在心里默默地數著。十年,
足以讓很多東西改變。### 第二章 卷宗上的名字十年光陰,足以讓一座城市脫胎換骨。
當年破敗混亂的西林路早已被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現代化寫字樓群。
冰冷的玻璃幕墻反射著正午刺眼的陽光,切割著澄澈的藍天,
像一面面巨大的、沒有溫度的鏡子。市檢察院大樓,肅穆而威嚴,矗立在城市的核心地帶。
大樓內,空氣里彌漫著紙張、油墨和中央空調恒定送風的清冷味道,
混合著一種無形的、屬于規則與秩序的壓迫感。辛如的辦公室在七樓。
光線透過寬大的百葉窗,被切割成一條條平行的光柵,斜斜地投射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
桌面纖塵不染,文件分門別類碼放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唯一能體現一絲個人痕跡的,
是桌角一個素白的陶瓷馬克杯,里面盛著半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此刻,
辛如正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椅里。十年時光褪去了少女的稚嫩,
雕刻出一張輪廓清晰、線條略顯冷硬的面孔。曾經那雙盛滿恐懼的大眼睛,如今深邃銳利,
如同經過打磨的黑色曜石,在專注工作時閃爍著冷靜而理性的光芒。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檢察官制服,肩章上的檢徽在光線下流轉著沉甸甸的金屬光澤。
長發在腦后挽成一個一絲不茍的圓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顯得干練而利落,
周身散發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氣場。她微微低著頭,
修長的手指正快速而精準地翻閱著桌上一份厚厚的卷宗。
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陽光的光柵落在她骨節分明的手上,也落在攤開的卷宗頁面上。這是一起新的家暴案件,
案情并不復雜。一個長期酗酒的男人,多次對妻子實施暴力,手段殘忍。
受害者最終在鄰居幫助下報了警。卷宗里附有受害者的傷情鑒定照片,
那些青紫交疊的淤痕、撕裂的傷口,無聲地控訴著暴力的殘酷。
辛如的目光冷靜地掃過那些照片,眉頭習慣性地微微蹙起,
這是她工作中最常見的表情——一種對罪惡的審視和基于專業素養的克制憤怒。
尖劃過一行行冰冷的鉛字:施暴者姓名、年齡、前科記錄、案發經過…她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指尖懸停在紙頁上方,如同被無形的冰凌瞬間凍結。卷宗某一頁的右上角,
貼著施暴者的身份信息照片。一張油膩的、帶著明顯酒色過度痕跡的中年男人的臉,
對著鏡頭露出一種近乎麻木的、帶著一絲痞氣的神情。頭發稀疏油膩,眼神渾濁,
法令紋深刻得如同刀刻。這張臉…這張臉…辛如的呼吸猛地一窒,
仿佛有人用重錘狠狠砸在了她的胸口。一股冰冷的寒意,
毫無預兆地從脊椎骨最深處“嗖”地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心臟先是瘋狂地、失控地狂跳起來,
如同密集的鼓點狠狠撞擊著胸腔,緊接著,又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死死攥住,
驟然停止了跳動,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劇痛。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辦公室里恒溫空調送風的微弱嗡鳴、窗外遙遠城市傳來的模糊車流聲…一切背景音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眼前這張照片,和照片上那雙渾濁卻讓她刻骨銘心的眼睛!趙…大…奎!
這三個字,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
帶著十年前午夜的血腥、母親壓抑的哭嚎、警笛的尖嘯、還有那句“老子出來弄死你!
”的惡毒詛咒,狠狠扎進了她的腦海!照片下方,一行清晰的鉛字,如同燒紅的烙鐵,
*前科:因故意傷害罪(致其配偶周慧蘭輕傷二級)于2014年3月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于2024年1月刑滿釋放。**西林路37號三單元五樓!
那間彌漫著酒氣、汗臭和血腥味的出租屋!那冰冷的水泥地!那扇被暴力踹開的破門!
那灘暗紅的血!“哐當——!”一聲刺耳的脆響打破了死寂!
辛如放在桌角的那只素白陶瓷馬克杯,
被她下意識猛地抽回、撞在卷宗上的手臂狠狠掃落在地!
冰冷的咖啡液和鋒利的陶瓷碎片瞬間在光潔的地板上炸開一片狼藉,
深褐色的污漬如同丑陋的傷疤,迅速蔓延開來。咖啡的苦澀氣味猛地彌漫開,沖入鼻腔。
辛如卻恍若未聞。她整個人僵在椅子上,維持著那個想要抽回手的姿勢,
指尖還帶著無法抑制的、細微的顫抖。她死死地盯著卷宗上那張照片,
盯著“趙大奎”那三個字,瞳孔劇烈地收縮著,如同受驚的貓瞳。
十年刻意塵封、深埋心底的記憶,帶著比當年更甚的冰冷和血腥味,
如同沖破堤壩的黑色洪流,咆哮著、翻涌著,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二歲那個絕望的午夜。刺骨的寒意順著毛孔鉆進身體,
心臟被無形的恐懼之手狠狠攥緊,幾乎要捏爆。趙大奎那雙猩紅如毒蛇的眼睛,
帶著赤裸裸的殺意,穿透十年的時光,再次死死鎖定了她!那句“弄死你”的詛咒,
如同魔音灌耳,在她腦海里瘋狂地回響、放大!“辛姐?
” 一個年輕而略帶緊張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辛如的助手,剛畢業不久的檢察官助理小張,
聞聲推門探進頭來。他手里還拿著一疊文件,顯然是被剛才的碎裂聲驚動了。
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和辛如僵硬的、毫無血色的側臉,小張嚇了一跳。“辛姐!您沒事吧?
” 他連忙走進來,下意識地想彎腰收拾地上的碎片。“別動!” 辛如的聲音猛地響起,
嘶啞、干澀,帶著一種小張從未聽過的、近乎失態的緊繃和尖銳。
這聲音把她自己都驚了一下。小張的動作瞬間僵住,錯愕地抬起頭看向辛如。
辛如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腔劇烈起伏。她強迫自己移開死死釘在卷宗上的目光,
看向門口的小張。她試圖在臉上擠出一個安撫性的、表示“我沒事”的表情,
但臉部肌肉僵硬得如同凍土,最終只扯出一個極其生硬、甚至有些扭曲的弧度。“我…沒事。
” 她再次開口,聲音努力平穩下來,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么,“不小心碰掉了杯子。碎片…先別收拾,一會兒我叫保潔。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掃過攤開在桌上的卷宗,掃過“趙大奎”那三個字。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在她胸腔里瘋狂沖撞。十年!他竟然出來了!
他竟然這么快就出來了!而且,他出來了,竟然還敢!還敢重操舊業!
“這個案子…” 辛如的指尖,帶著無法抑制的微顫,重新點在了趙大奎的照片上,
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轉給我。”小張愣了一下,有些遲疑:“辛姐,
這是刑偵那邊剛移交過來的普通家暴案,按流程是分給李檢那邊的。
您手頭那個金融詐騙的專案組…” 他話沒說完,就接觸到了辛如轉過來的目光。那目光,
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靜銳利,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
里面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東西——是恨意,是痛苦,是某種被強行壓抑下去的驚濤駭浪,
更是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偏執的決絕。這目光讓小張后面的話瞬間噎在了喉嚨里,
后背莫名地竄起一股涼氣。“我說,” 辛如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
帶著斬釘截鐵的力度,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空氣里,“這個案子,轉給我。
”辦公室里陷入一片短暫的死寂。只有咖啡液在地板上緩緩流淌的細微聲音。
小張被辛如眼中那股駭人的氣勢懾住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好的,辛姐。
我馬上去協調。”他不敢再多問,連忙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門關上的瞬間,
辛如挺得筆直的脊背,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的力道,猛地松懈下來,
重重地靠在了寬大的椅背上。她閉上眼,抬起一只手,
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按壓著自己突突狂跳的太陽穴。胸腔里翻江倒海,
冰冷的怒意和深埋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她猛地睜開眼,
目光再次落回卷宗上趙大奎那張令人憎惡的照片。這一次,那雙深邃的黑眸里,
所有的混亂、恐懼和痛苦,都被一種淬煉過的、如同寒冰般堅硬銳利的光芒所取代。十年了。
趙大奎,我們終于又見面了。這一次,站在這冰冷法律天平另一端的,
不再是那個只能蜷縮在門后、靠著報警電話尋求庇護的十二歲女孩。而是檢察官,辛如。
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冰冷和穩定,翻開了卷宗的下一頁。受害者信息欄里,
一個陌生的名字映入眼簾:**王秀琴**。新的名字,新的受害者。
辛如的眼神變得更加幽深。她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撥通了刑偵支隊負責此案的警官號碼,
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和專業,聽不出一絲波瀾:“喂,陳隊嗎?我是辛如。
關于你們剛移交過來的趙大奎家暴案,有幾個關鍵細節,我需要當面和你們碰一下,
尤其是關于施暴者趙大奎出獄后的社會關系網絡,以及他目前的實際生活狀態,越詳細越好。
下午三點,我過去一趟。”放下電話,辛如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她調出了內部系統,
指尖在鍵盤上敲擊著,輸入了那個深深刻在骨髓里的名字——趙大奎。屏幕上跳出關聯信息。
她的目光快速掃過,瞳孔驟然一縮!在“主要社會關系”一欄里,
配偶姓名赫然寫著:**王秀琴**。這很正常,就是卷宗里的受害者。然而,
在配偶名字的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備注:**(王秀琴,原為本市向陽小學教師,
于2024年3月與趙大奎登記結婚。
)**向陽小學…教師…王秀琴…這幾個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辛如冰冷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劇烈震蕩的漣漪。向陽小學…那是她的小學!
她十二歲之前就讀的小學!一個模糊卻又帶著某種強烈熟悉感的輪廓,
在她塵封的記憶深處被猛地攪動起來。王老師?
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笑容、說話輕聲細語、在她被同學欺負時,會蹲下身溫柔地幫她擦掉眼淚,
摸摸她的頭的…王秀琴老師?辛如猛地靠在椅背上,感覺一股更深的寒意從心底彌漫開來,
幾乎要將她凍僵。她的小學老師…王秀琴…嫁給了趙大奎?
那個剛剛出獄、劣跡斑斑、惡習不改的趙大奎?!這怎么可能?這…太荒謬了!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趙大奎那張油膩扭曲的臉,和王老師記憶中溫柔清秀的眉眼,在她腦海里瘋狂地交錯、重疊,
形成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甚至毛骨悚然的畫面。她盯著屏幕上“王秀琴”那三個字,
眼神銳利如刀。事情,似乎遠比她最初預想的,要復雜和詭異得多。這個案子,她接定了。
不僅僅是為了正義,不僅僅是為了那個新的受害者王秀琴。
更是為了十年前那個在血泊中顫抖著藏起染血發卡的女孩。為了那句“弄死你”的詛咒。
也為了…她記憶中那個溫柔的王老師。辛如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趙大奎卷宗封面空白處,
用力地、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辛如**。筆鋒凌厲,力透紙背,
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絕。那墨跡,仿佛也帶著十年沉淀下來的、冰冷刺骨的恨意。
### 第三章 溫柔下的淤青“安心社區服務中心”的牌子,
掛在老城區一棟略顯陳舊的居民樓一層。玻璃門擦得還算干凈,
能看見里面幾張簡易的辦公桌和幾個穿著印有“社工”字樣馬甲的身影在忙碌。
這里的環境與市檢察院大樓的肅穆威嚴截然不同,
空氣里飄散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街邊小吃攤飄來的油煙氣息,混雜著一種市井生活的煙火氣。
辛如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后面。她此刻的形象與平日里的辛檢察官判若兩人。
身上那身筆挺的制服換成了一件質地普通的米白色針織開衫,里面是簡單的棉質T恤,
長發沒有挽起,而是柔順地披散在肩頭,額前幾縷碎發自然地垂落,
柔和了她過于清晰冷硬的面部線條。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的平光眼鏡,
鏡片后的眼神刻意收斂了銳利,顯得溫和而略帶一絲書卷氣。
桌上放著一個打開的筆記本和幾份社區宣傳冊,上面壓著一支普通的簽字筆。她的胸前,
也別著一個“安心社區志愿者”的塑料胸牌。
現在的身份是“辛老師”——一名剛從外地調來本市不久、熱心社區工作的心理輔導志愿者。
這個身份是經過精心設計和內部協調的,目的是為了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
近距離接觸受害者王秀琴,獲取第一手信息,尤其是關于趙大奎出獄后真實狀態的線索。
辛如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窗外車來人往的街道,實則內心繃緊了一根弦。
她手里拿著一份社區孤寡老人名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頁邊緣。
根據刑偵那邊最新的、極其有限的走訪信息,
趙大奎和王秀琴租住的房子就在這個老舊小區的某棟樓里。王秀琴自從上次報警后,
一直以各種理由回避警方的后續詢問,也拒絕做更深入的傷情鑒定。而趙大奎,
則在社區登記的信息里,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小建材店的“老板”。“老板”?
辛如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一個剛出獄、沒有任何專業技能、劣跡斑斑的人,
能當什么老板?這層光鮮的外衣下,包裹的只會是更深的污穢和謊言。“辛老師?
”一個帶著試探的女聲在門口響起。辛如的心猛地一跳,瞬間收回心神,
臉上迅速堆起溫和而專業的微笑,循聲望去。門口站著一個女人。五十歲上下,身材瘦削,
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碎花長袖襯衫,袖口規規矩矩地扣著。
頭發在腦后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露出光潔但明顯帶著憔悴之色的額頭。
她的面容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的清秀輪廓,但此刻,
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驚惶,眼神躲閃,像是受驚的兔子,隨時準備逃離。
是王秀琴!辛如的小學班主任王老師!盡管早有心理準備,
真正看到記憶中那個總是帶著溫暖笑容的老師,變成眼前這個形容憔悴、眼神驚懼的女人時,
辛如的心還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一股酸澀瞬間涌上鼻尖,她強行壓下,
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站起身。“您好,是王秀琴女士吧?快請進。
”辛如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到什么,“社區劉主任跟我提過您的情況,
讓我來跟您聊聊。您別緊張,就是隨便說說話,看看有什么我們能幫上忙的。
”王秀琴的目光飛快地在辛如臉上掃過,帶著一種本能的審視和不安。
辛如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她猶豫了一下,才挪動著步子,有些拘謹地走進來,
在辛如對面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緊張地交疊放在腿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辛…辛老師是吧?”王秀琴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和不易察覺的顫抖,
“麻煩你了…其實…其實我沒什么事,就是…就是劉主任太熱心了…”“劉主任也是關心您。
”辛如微笑著,拿起桌上的水壺,給王秀琴倒了杯溫水,輕輕推到她面前,“您喝點水。
最近天氣變化大,我看您氣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沒休息好?”她的語氣帶著自然的關切,
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不著痕跡地觀察著王秀琴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和動作。
王秀琴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水杯。
就在她抬手、衣袖因為動作而略微向上滑動的瞬間——辛如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王秀琴那瘦削的、幾乎皮包骨的手腕上方約三寸處,從長袖襯衫的袖口邊緣,
赫然露出一片邊緣不規則的、深紫色的淤傷!那淤青面積不小,顏色濃重得發黑,
在女人蒼白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和猙獰!淤青的邊緣甚至帶著些微的腫脹,
顯然是新傷不久!那絕不是普通的磕碰能造成的痕跡!辛如的呼吸一滯,作為檢察官,
她見過太多類似的傷痕,一眼就能辨認出,
那是被人用極大的力量死死攥住手腕、甚至拖拽留下的指印!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沖上辛如的頭頂,幾乎讓她維持不住臉上溫和的假面。趙大奎!
果然是他!這個畜生!王秀琴似乎察覺到了辛如目光的停頓,觸電般猛地一縮手,
慌亂地將水杯放下,另一只手迅速而用力地將滑落的袖口往下扯,
死死地蓋住了那片駭人的淤青。她的動作倉促而帶著驚恐,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
眼神躲閃得厲害,不敢再看辛如。“沒…沒什么…”王秀琴的聲音抖得厲害,頭垂得更低,
幾乎要埋進胸口,“前兩天…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下,撞到門框上了…”摔了一下?
撞到門框上?辛如看著王秀琴那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渾身散發著恐懼氣息的樣子,
聽著這拙劣到可笑的謊言,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的谷底。同時,
那股壓抑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燒得更加猛烈。她太熟悉這種神態了!
這和她記憶中母親周慧蘭被打后,面對外人詢問時那種驚惶、羞愧、拼命掩飾的樣子,
如出一轍!那是長期處于暴力陰影下形成的、深入骨髓的條件反射!
辛如強迫自己放松緊握的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的刺痛讓她保持著清醒。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溫和的,甚至還帶著一絲理解的同情。“哎呀,那可要小心點。
”辛如的語氣放得更柔,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上了點年紀,骨頭是脆些。王姐,
您一個人住嗎?家里要是有什么重活,或者家具擺放不方便的地方,可以跟我們社區說,
我們安排志愿者幫您調整一下,避免再磕著碰著。”她巧妙地拋出一個問題,
試探著王秀琴的家庭狀況。王秀琴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聲音細若蚊吶:“不…不是一個人…我…我丈夫…在家…” 提到“丈夫”兩個字時,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絕望的依賴?
這種矛盾的情緒讓辛如的心又是一沉。“哦,那挺好的,有人互相照應。
”辛如順著她的話說,語氣自然,“您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平時在家時間多嗎?
能照顧您就好。”“他…他…”王秀琴的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四處瞟,
手指神經質地絞著衣角,
“他…做點小生意…挺…挺忙的…不…不怎么在家…” 她語無倫次,漏洞百出。
辛如的心越來越冷。她幾乎可以斷定,趙大奎不僅對王秀琴施暴,
而且對她的控制達到了極其嚴密的程度,甚至可能就在附近監視!
王秀琴的恐懼是如此真實而深刻,以至于她連最基本的撒謊都顯得如此艱難和痛苦。“王姐,
”辛如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誠懇,身體也微微前傾,
營造出一種安全私密的氛圍,“您別怕。這里就我們兩個人。社區成立這個幫扶小組,
就是想實實在在地幫大家解決困難。您手上的傷…我看著不像摔的。”她停頓了一下,
目光溫柔而堅定地看著王秀琴驟然抬起的、充滿驚恐的眼睛,“是不是…有人欺負您了?
您丈夫…他對您好嗎?”最后那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王秀琴渾身劇烈地一顫,
像是被電流擊中!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躲閃的眼睛瞬間瞪得極大,
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的恐慌!她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臉色由蒼白轉為一種死灰,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仿佛辛如是什么洪水猛獸。“沒…沒有!
你…你胡說什么!”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銳刺耳,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否認,
“我丈夫…他對我很好!特別好!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他的事!你…你們別瞎猜!
別管我的事!”她語速極快,像是在背誦某種被強迫灌輸的臺詞,
眼神里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她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倒了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看也不看辛如,像是躲避瘟疫一樣,轉身就踉踉蹌蹌地往門口沖去,
里還在神經質地念叨著:“我沒事…我很好…我回去了…別找我…別管我…”辛如沒有阻攔,
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王秀琴倉皇逃離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她臉上的溫和笑容一點點褪去,最終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和深沉的憤怒。王秀琴的反應,
已經說明了一切。那不僅僅是家暴,那是一種精神上的絕對控制和奴役!趙大奎,這個惡魔,
他用暴力摧毀了母親周慧蘭還不夠,現在又用同樣的手段,將魔爪伸向了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甚至是他妻子曾經的學生、辛如記憶中溫柔的小學老師!這簡直是對人性的徹底踐踏!
辛如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樓下,王秀琴瘦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穿過小區狹窄的道路,
不時驚恐地回頭張望,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她的姿態,像極了驚弓之鳥。
辛如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直到她消失在拐角的一棟舊居民樓里。
她默默記下了那棟樓的單元號。窗外的陽光明媚,辛如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她抬手,
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如冰刀,穿透虛假的平靜,
直刺向那棟破舊居民樓深處隱藏的罪惡。趙大奎,你的好日子,到頭了。她轉身,
拿起桌上的社區志愿者胸牌,手指用力,塑料的邊緣硌得指腹生疼。她摘下胸牌,
連同那副偽裝用的平光眼鏡,一起扔進了抽屜深處。該收網了。
### 第四章 雨夜魅影“哐啷!”一聲悶響,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辛如猛地從堆滿案卷的辦公桌前抬起頭,心臟在胸腔里不規律地重重跳了一下。
聲音似乎是從外面公共辦公區傳來的。她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凌晨1點47分。
整層樓除了她這間還亮著燈,早已空無一人。一種職業性的警覺瞬間攫住了她。
她迅速保存好電腦上的文件,關掉屏幕,起身,放輕腳步走到門邊,側耳傾聽。
外面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調系統發出低沉的嗡鳴。難道是聽錯了?疲憊導致的幻聽?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莫名升起的一絲不安,輕輕擰開門把手,探頭向外望去。
公共辦公區籠罩在一片昏暗中,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燈散發著幽綠的微光。
借著這點微弱的光線,辛如的目光掃過一排排整齊的辦公隔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靠近她辦公室門口的那個助理小張的工位,一片狼藉!
原本整齊碼放在桌上的文件夾、卷宗盒被粗暴地掀翻在地,白色的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
如同被狂風掃過。筆筒滾落,幾只簽字筆零亂地躺在文件上。
最觸目驚心的是小張的電腦顯示器,屏幕中央被某種重物狠狠砸中,
液晶面板呈現出蛛網般放射狀的裂痕,邊緣向內凹陷,已經完全報廢!這不是意外!
這是蓄意的破壞!辛如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她立刻打開了大燈,
刺眼的白光瞬間照亮了凌亂的現場。她快步走過去,目光銳利地掃視著。
散落的文件…小張負責整理的一些外圍資料…其中一部分,
正是關于趙大奎那個案子的社會關系初步摸排信息!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紙張,
目光如同探照燈般仔細搜尋。在翻倒的垃圾桶旁邊,
幾張被揉成一團、又似乎被展開看過、最后丟棄的打印紙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戴上隨身攜帶的取證手套,小心地將其撿起、展開。紙上沒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張打印出來的、從某個老舊小區監控錄像中截取的模糊畫面。畫面里,
一個穿著米白色針織開衫、長發披肩、戴著眼鏡的女人側影,
正站在“安心社區服務中心”的門口,似乎在和里面的人說話。拍攝角度是斜側方,
距離較遠,像素不高,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那正是喬裝打扮后的辛如!
辛如的指尖瞬間冰涼!她的偽裝身份暴露了!趙大奎知道有人在查他!而且,
他(或者他指使的人)竟然如此囂張,直接闖入了檢察院的辦公區域進行破壞和恐嚇!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更是對她個人的警告!就在辛如盯著那張模糊照片,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時,她的目光被照片下方、垃圾桶邊緣露出的一角吸引。
那是一張被揉皺的、撕掉了一半的廉價便簽紙。她將其抽出,撫平。便簽紙剩下的半張上,
歪歪扭扭、如同小學生用左手寫出的幾個血紅大字,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惡意,
如同用鮮血涂抹而成:**多管閑事!****小心你媽!**“小心你媽!”這四個字,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辛如的視網膜上!一股冰冷的、夾雜著滔天怒意的火焰,
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她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
捏著便簽紙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幾乎要將紙張捏碎!趙大奎!這個畜生!
他不僅沒有絲毫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他不僅對新的受害者實施暴力,
還敢把威脅的觸角伸向她的母親!十年前那個雨夜的血腥和母親的哭嚎,
伴隨著眼前這惡毒的警告,如同最殘酷的刑具,狠狠撕扯著她的神經!她猛地站起身,
拿出手機,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撥通了安保部門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