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ICU門口的舊傷疤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發酸。我是被后背的冰涼凍醒的。
ICU的門還亮著紅燈。手里攥著的病危通知書邊角已被捏得發皺。沈哲的名字印在最上面。
黑體字像燒紅的烙鐵?！傲中〗悖蛘芟壬鷵尵葻o效?！贬t生的白大褂上沾著雨水。
“凌晨三點高速追尾。”“初步判斷……剎車失靈?！眲x車失靈。這四個字讓我膝蓋一軟。
昨天他還說要給我買新出的珍珠耳釘。說等項目回款就帶我去看極光。
律師的黑色公文包放在金屬椅上。拉鏈拉開時發出刺耳的聲響?！吧蛘芟壬倪z囑。
”他推了推眼鏡?！跋阏羷e墅?！薄傲质峡萍紝＠褂脵??！薄叭坑商K曼妮女士繼承。
”蘇曼妮。這個名字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那個總喊我“晚星姐”的實習生。
此刻正扶著墻走進來。白色連衣裙是沈哲上周剛買的限量款。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晚星姐你別難過?！彼穆曇舳兜孟袂镲L中的葉子。
“哲哥說公司欠了銀行八千萬……”“怕拖累你才……”八千萬。我猛地抬頭看向她手腕。
那里有道淡粉色的月牙形疤痕。十年前林氏紡織廠工傷名單里。蘇曼妮的母親就在其中。
“擔保合同是哲哥用我的名義簽的？”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律師翻開另一疊文件。
簽名頁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卻比沈哲平時的簽名多了個連筆。
“上周五蘇曼妮小姐拿給沈哲先生簽字時?！迸赃叺淖o士突然低聲說。
“沈哲先生好像吃了安眠藥……”“精神不太好。”蘇曼妮的指甲掐進掌心。
“晚星姐你怎么能懷疑哲哥？”“他走了?。 惫霉昧置捞m沖進來時。金項鏈晃得我眼睛疼。
“曼妮懷著孕你還逼她？”“當初要不是沈哲。”“你林家早破產了！
”這些話像冰雹砸在我臉上。我看著蘇曼妮腕上的疤。看著律師文件上的簽名。
看著姑姑閃爍的眼神。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我的手。
“別讓趙天成……”“拿到核心算法……”趙天成。沈哲最近總在電話里提到的投資人。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到口袋里的懷表。那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表蓋內側刻著一行小字。
“星途的鑰匙，在北斗第七顆星?！毕舅奈兜劳蝗蛔兊么瘫?。
我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空。沈哲的死。八千萬的債務。蘇曼妮的遺產。
這一切像張織好的網。而我。正困在網中央。2 墳前的裂痕與舊疤雨絲斜斜地織著。
打透了蘇曼妮身上的白裙。她跪在沈哲墓前時。袖口滑上去一截。
露出腕骨上方的月牙形疤痕。那疤痕泛著淡粉色。
像極了十年前我在父親辦公室見過的工傷照片。
“哲哥走得突然……”她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公司還欠著八千萬……”“晚星姐你別怪他……”姑姑林美蘭趕緊扶住她的胳膊。
金戒指在雨里閃了一下?！奥莅∧爿p點哭。”“肚子里的孩子要緊。
”她的眼神卻像針一樣扎過來?！巴硇悄憧茨?，葬禮上鬧成這樣?！薄吧蛘茉谔焐峡粗?！
”我站在墓碑陰影里。風衣下擺被雨水浸得冰冷。蘇曼妮哭的時候。
手指總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疤。這個細節讓我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嘟囔。
織廠那筆賠償……”“沈哲不該聽外人挑唆……”“蘇曼妮……”我突然揚手甩出一疊照片。
SKP的消費單飄在泥地上?，斏俚奶彳嚭贤吔蔷碇?。
還有她在江景公寓自拍的背景。每一張的日期。都在沈哲說“資金鏈斷裂”之后。
“這就是你說的沒錢？”我的聲音被雨絲拉長。蘇曼妮撲過來搶照片時。
手腕的疤在雨里白得刺眼。“這些都是哲哥自愿給我的！”“他說過要娶我！
”“你父親當年逼死我媽時。”“怎么不見你說‘自愿’？！”這句話像炸雷劈在雨幕里。
姑姑林美蘭的臉瞬間變了色。我想起三天前在醫院。她躲在樓梯間打電話的聲音。
姐放心……”“擔保合同我會讓晚星簽的……”“事成之后那套學區房……”雨突然下大了。
蘇曼妮的白裙貼在身上。勾勒出平坦的小腹?！皯言腥齻€月？”我點開手機里的錄音。
沈哲主治醫生的聲音清晰響起。
“精子活性15%……”“自然受孕概率不足5%……”蘇曼妮猛地捂住嘴。
后退時撞在墓碑上。腕上的疤痕扭曲成一條白蛇?！笆勤w天成！”她突然尖叫起來。
“是他教我這么做的！”“說拿到專利就幫我報仇……”趙天成的名字像冰錐。
扎進我太陽穴里。父親臨終前攥著我的手?！皠e讓趙天成拿到算法……”那時我不懂。
現在看著蘇曼妮腕上的舊疤。看著姑姑慌亂躲閃的眼神。突然明白沈哲電腦里的搜索記錄。
“趙天成 期貨做空”“剎車系統 人為破壞”雨幕深處。一個撐黑傘的身影慢慢轉身。
司機袖口的勞力士。和沈哲車禍現場遺落的那只。一模一樣。
3 加密文件與剎車痕鑰匙插進鎖孔時。指尖還沾著墓園的泥漬。玄關感應燈亮起的瞬間。
墻上的婚紗照刺得我眼睛疼。沈哲笑得溫吞。手腕上戴著我送的勞力士。
現在那只表躺在交警隊的證物袋里。書房的電腦還亮著屏保。是我們在馬爾代夫拍的星空。
我按下電源鍵時。注意到鍵盤上有處淡淡的藥漬。和ICU護士說的安眠藥瓶一個形狀。
加密文件夾的圖標是顆灰色的星。我輸入父親懷表上的刻字。“Star0709”。不對。
再試母親忌日。還是錯誤。抽屜里的檀木盒刻著北斗七星。父親曾說勺柄指向是星途的方向。
我突然想起他臨終前反復寫的字?！捌咴铝骰稹?。北斗七星七月指向南方。
對應數字“7”和“南”的首字母“N”。輸入“7NStar”。
文件夾“咔噠”一聲打開。第一個視頻文件沒有日期。蘇曼妮坐在酒店床上涂口紅。
“趙總說剎車已經弄好了?！薄鞍饲f債務也轉到林晚星名下了。
”沈哲的聲音在畫面外發抖?！八赣H當年對我有恩……”“恩？”蘇曼妮冷笑。
“你忘了我媽怎么死的？”“林國棟的工廠逼死我媽時?！薄翱蓻]念過什么恩！
”第二個文檔是打印的計劃書?！皩＠D讓至蘇曼妮空殼公司”?！爸圃燔嚨湰F場”。
“利用輿論逼林晚星破產”。策劃人簽名處。趙天成的名字寫得龍飛鳳舞。我猛地合上電腦。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父親的懷表在口袋里發燙。表蓋內側的字突然清晰起來。
“星途的鑰匙在北斗第七顆星”。第七顆星是搖光星。對應天文坐標“348°12′”。
我拿起手機撥打老王的電話。聽筒里傳來電流聲?！袄贤?，”我的聲音抖得厲害。
“我爸是不是在星途舊址留了密室？”“用天文坐標當密碼的那種？
”老王在那頭沉默了很久?！巴硇茄绢^，”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你爸早料到有這天了……”“他說如果沈哲出事。”“就讓你去查趙天成的期貨賬戶。
”就在這時。手機彈出交警隊的短信?！吧蛘苁鹿受囕v復查發現新線索。
”“請速來隊部協助調查?！蔽易テ痫L衣沖出門。雨又開始下了。后視鏡里。
一輛黑色轎車悄悄跟在后面。車牌號的最后三位。和趙天成司機的車一模一樣。
4 交警隊的金屬毛茬與媒體刀出租車停在交警隊門口時。雨剛停。
陽光透過云層照在警徽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陳警官把照片推到我面前時。
我看見剎車卡鉗的金屬毛茬。那些劃痕呈45度角。邊緣帶著新鮮的金屬反光。
“不是自然磨損?！标惥俚墓P尖敲著照片。“像是用撬棍類工具。
”“強行撬開密封圈造成的泄漏?！蔽沂种竸澾^照片上的劃痕。
仿佛能摸到那晚高速路上的絕望。沈哲踩下剎車時。儀表盤的故障燈有沒有亮起？
他有沒有看見后視鏡里的大貨車？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十幾個未接來電。
全是陌生號碼。接通后是電視臺的記者?！傲中〗?，蘇曼妮女士指控您。
”“在葬禮上毆打孕婦并搶奪遺產?！薄罢垎柲泻位貞?？”我掛掉電話點開短視頻APP。
置頂視頻里。我推搡蘇曼妮的畫面被循環播放。卻沒有她假孕和揮霍的證據。
評論區的留言像潮水。“豪門惡女實錘”。“肯定是她克死了丈夫”。
“支持蘇曼妮告死她”。陳警官看著我的手機屏幕。眉頭擰成了川字。“蘇曼妮背后有人。
”“能買通媒體做這種定向抹黑。”我想起加密文件里的計劃書。
“利用輿論逼林晚星破產”。趙天成的字跡在眼前晃動。他上周還在酒會上拍著我的肩。
“晚星啊，沈哲走了還有我呢。”“星途的專利可不能浪費?！爆F在想來。
他眼里的貪婪那么明顯。我拿出手機給學姐打電話?！疤K曼妮買通了營銷號。”“對，
就是‘民生第一線’那個欄目。”“證據？我有沈哲的錄音。
”“還有蘇曼妮空殼公司的流水?！睂W姐在那頭沉默片刻?！巴硇牵懵犖艺f。
”“現在不能硬剛?！薄跋葴蕚湟环萋暶??！薄熬驼f配合警方調查。”“剩下的交給我。
”掛掉電話時。陳警官的手機響了。他接完電話臉色凝重。“技術科來消息。
”“剎車油里檢測出丙酮成分?！薄笆侨藶樽⑷氲娜軇??！北?。
我想起父親實驗室的試劑柜。趙天成當年就是靠偷林氏的溶劑配方發家。
窗外的陽光突然被烏云遮住。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交警隊門口。車窗搖下來。露出蘇曼妮的臉。
她對著我的方向笑了笑。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動。像是在刷新什么。我的手機立刻又響起來。
是法院的傳票通知。蘇曼妮起訴我侵犯名譽權。并申請了行為保全禁令。
禁止我使用任何林氏相關技術。陳警官看著我的臉色?！皠e慌，晚星。
”“我們會盡快找到證據?！蔽夷缶o手機?？粗K曼妮的車開走。陽光又從云縫里擠出來。
照在她車尾的反光條上。那上面印著趙天成公司的logo。一個扭曲的星型圖案。
和父親手稿上被劃掉的設計稿。一模一樣。
5 星途舊址的星圖密室星途科技的鐵門銹得擰不動。我用石頭砸開鎖時。
鐵銹渣子濺在風衣上。玄關的星途logo掉了半邊?！靶恰弊值娜笨谙竦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