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而密集,像是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無情地澆灌著沉寂的校園。
路燈昏黃的光暈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暈開,又被不斷砸下的雨點粗暴地撕碎。
操場空曠得像個巨大的黑色湖泊,只有我,像一截突兀的浮木,孤零零地立在雨幕中央。
我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指尖觸碰到冰冷的AR眼鏡邊框。
這副笨重的設備此刻像焊在臉上一樣,視野里,
現實世界的灰暗被一層浮動的、半透明的數字網格覆蓋。雨水穿透虛擬的網格線,
帶來真實的寒意。耳機里,
《謎域》那標志性的、帶著點懸疑感的背景音樂在雨聲的沖刷下顯得斷斷續續,
電子合成的弦樂帶著一絲不安的震顫。“目標區域掃描中…環境干擾:強降雨。
正在嘗試重新定位…”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耳畔響起,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漠然。
我低聲咒罵了一句,這該死的選修課實踐任務。
教授非得讓我們在這種鬼天氣里測試《謎域》新上線的“暴雨模式”案件追蹤模塊。
我調整了一下眼鏡鼻托的位置,視野晃動了一下,隨即重新聚焦。
網格線在操場邊緣靠近小樹林的方向突然變得密集、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一個刺眼的紅色高亮標記猛地彈了出來,懸浮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方,如同一個滴血的驚嘆號。
“案件觸發:‘操場謎影’。請靠近調查。”來了。我深吸一口氣,
混雜著泥土和雨水腥味的冷空氣灌入肺部,壓下心頭一絲本能的抗拒。我討厭雨夜,
尤其討厭操場。腳步踏在被雨水浸透的草地上,發出粘膩的“噗嗤”聲。
雨水順著我的額發流下,模糊了AR眼鏡的鏡片內層,
但我依舊死死盯著那個不斷閃爍的紅色標記點。距離在縮短。十米,五米,
三米……虛擬的場景構建終于完成了加載。
半透明的數字網格瞬間被更具體的景象覆蓋——不再是空曠的操場。
幾根粗壯的虛擬樹干輪廓拔地而起,模擬出小樹林邊緣的遮擋感。
冰冷的藍色光線從虛擬的“枝葉”縫隙間投射下來,在地面形成晃動的、破碎的光斑。
而就在那最濃重的、模擬樹根盤結的陰影里,它出現了。
一個由無數細小像素點構成的、半透明的人體輪廓,側臥著蜷縮在那里。姿勢扭曲,
透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像素點構成的衣物紋理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深色。頭部的位置,
一小片暗紅色的虛擬血跡正在緩慢地暈染開,如同某種邪惡的生命在數字世界誕生、擴散,
雨水落在真實的地面上,卻仿佛能聽到那虛擬血液流淌的細微滋滋聲。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凍結,
然后瘋狂地逆流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冰冷的恐懼拽回深淵。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腳下濕滑的草地仿佛變成了流沙。
這姿勢…這蜷縮的角度…這側臥時手臂那詭異的內扣…不可能!
一股酸腐的氣味猛地沖上喉嚨,我踉蹌著后退一步,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
卻無法驅散那瞬間席卷全身、幾乎要將靈魂都凍結的寒意。我猛地摘下AR眼鏡,
仿佛那東西在灼燒我的皮膚。視野瞬間回歸現實。昏黃路燈下,
只有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的草地,幾片濕透的落葉黏在泥土上,根本沒有什么尸體,沒有血跡,
只有一片空寂得令人窒息的雨夜操場。我大口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刮著喉嚨。
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那副輕薄的AR眼鏡。兩年前那個同樣下著暴雨的夜晚,
桌椅的陰暗通道……那張同樣側臥蜷縮、手臂內扣、了無生氣的臉……所有刻意塵封的細節,
所有被時間磨得模糊的恐懼和無力感,在這一刻,被這個該死的虛擬影像以最殘忍的方式,
血淋淋地撕扯開來。不是彩蛋。絕不是巧合!我重新戴上眼鏡,手指冰冷僵硬,
幾乎無法操作。視野再次被覆蓋。那具虛擬尸體還在原地,
像素構成的輪廓在雨水的沖刷下微微波動,像一個來自地獄的嘲弄。我強迫自己靠近,
無視胃部的抽搐和心臟的狂跳。AR界面自動彈出調查選項。我顫抖著手指,
選擇了“掃描尸體細節”。數據流在視野一角飛速滾動。像素尸體旁邊,
浮現出幾個半透明的虛擬證物標記:一個破碎的虛擬手機模型,
滿裂紋;一小撮虛擬的、深藍色的纖維;還有一個模糊的、像是被刻意抹掉大半的腳印輪廓。
當我的目光鎖定在那個腳印輪廓上時,一股更深的寒意從脊椎骨竄起。那輪廓的邊緣,
像素點構成的線條細微地扭曲了一下,形成了一個極其微小的、不易察覺的銳角轉折。
這個特征……這個該死的銳角轉折!兩年前,
在那個真實的、散發著陳腐灰塵和血腥味的通道里,被雨水泡得發脹的水泥地上,
警方提取到的一個模糊腳印邊緣,就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銳角凸起!
法醫后來私下提過一嘴,懷疑是兇手鞋底某種特殊磨損或黏上了硬物造成的。
這個細節從未對外公布過,只存在于那份塵封的、標記著“未結”的案卷里,
還有我反復噩夢的記憶碎片中。為什么?為什么一個游戲里的虛擬證物,
會包含現實中從未公開的、關鍵性的細節特征?這個疑問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的神經。
我猛地直起身,環顧四周。雨幕依舊滂沱,操場空無一人,只有雨點砸在草地上的單調聲響。
但一種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卻如芒在背,冰冷的視線仿佛穿透了雨幕,牢牢釘在我身上。
“誰?”我對著雨夜低吼,聲音嘶啞,瞬間被更大的雨聲吞沒。回應我的,只有嘩嘩的雨聲,
和視野中那具無聲嘲笑著我的虛擬尸體。---冰冷的雨水像無數根細針,
持續不斷地刺在皮膚上。我幾乎是憑著本能,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踉蹌著沖回了宿舍樓。
推開316宿舍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泡面、汗味和干燥暖氣的渾濁氣息撲面而來,
與外面冰冷的雨夜形成了兩個世界。宿舍里煙霧繚繞。趙胖子那龐大的身軀陷在椅子里,
幾乎把椅子包進去,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他那臺閃爍著炫目光效的游戲本屏幕,
鍵盤被他敲得噼啪作響,唾沫橫飛:“操!左邊!左邊包抄啊!會不會玩?!媽的,又送了!
”他旁邊的煙灰缸里,煙蒂堆成了小山。門撞在墻上的聲音驚動了他。趙胖子猛地轉過頭,
肥肉在臉上顫了顫,小眼睛透過煙霧看向門口濕透的我。“臥槽!老江?
”他夸張地怪叫一聲,鼠標一甩,游戲里的角色瞬間暴斃,屏幕上彈出鮮紅的“失敗”字樣。
他毫不在意,肥胖的身體以一種驚人的敏捷從椅子上彈起來,幾步跨到我面前,
帶起一陣混合著汗味和煙味的風。“你他媽掉湖里去了?搞成這樣?
選修課實踐搞行為藝術啊?”他嗓門大得驚人,震得我耳膜嗡嗡響。
宿舍里另外兩個打游戲和看劇的室友也好奇地探過頭來。我嘴唇哆嗦著,
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發出輕微的咯咯聲。身體里的寒意似乎鉆進了骨髓,
任憑宿舍里暖氣開得再足也無法驅散。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冰冷的手指觸碰到同樣冰冷的臉頰。“游…游戲…”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聲音嘶啞得厲害,
“操場…《謎域》…那個案子…”“案子?”趙胖子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
臉上露出一種“就這?”的夸張表情,“哦!你說那個‘操場謎影’啊?操!嚇我一跳,
還以為你被雷劈了呢!”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我濕漉漉的肩膀上,
力道大得讓我晃了一下。“那玩意兒不是新出的彩蛋嘛!論壇上都傳瘋了!
”他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搞得太逼真了是吧?哈哈,看你小子這慫樣!
還校電競社的扛把子呢,膽子這么小?”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齒,
笑得渾身肥肉都在抖動。“彩蛋?”我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
“對啊!”趙胖子轉身,靈活地撲回他的電腦前,油膩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了幾下,
點開一個論壇頁面,屏幕光映著他興奮的臉。“喏,你看!
‘暴雨夜限定驚喜——驚悚逼真兇案現場體驗!’管理員都置頂了!
說是技術部搞的沉浸式彩蛋,測試玩家神經承受力的!牛逼吧?”屏幕上,
那個熟悉的“操場謎影”標題被加粗標紅,下面蓋樓無數,全是興奮的討論。“太刺激了!
跟真的一樣!”“媽的,嚇得我差點把眼鏡扔了!”“細節做得真好,血還會暈開!
”“求兇手視角攻略!”一條條滾動的留言,像冰冷的針,密密麻麻扎進我的眼睛。技術部?
彩蛋?沉浸式體驗?他們管這叫體驗?!
一股混雜著憤怒、恐懼和荒謬感的火焰猛地竄上頭頂,瞬間燒干了喉嚨里的冰冷。
我猛地推開趙胖子擋在屏幕前的身體,力道之大讓他“哎喲”一聲,椅子滑出去老遠。
“放屁!”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在嘈雜的宿舍里顯得異常尖銳,
“那不是彩蛋!那是…那是…”話到嘴邊,卻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了。兩年前那個雨夜,
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那份被所有人忽視的證詞,
那種被當成驚弓之鳥、被懷疑、甚至被嘲弄的目光……所有的屈辱和無力感瞬間涌上心頭,
堵得我無法呼吸。趙胖子揉著被撞疼的胳膊,臉上的嬉笑僵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錯愕和隱隱的不耐煩:“老江,你他媽發什么瘋?淋雨淋傻了吧?
不是彩蛋是什么?官方都說了!”另外兩個室友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投來疑惑甚至有些看熱鬧的目光。我張著嘴,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
那具虛擬尸體的姿勢,那個從未公開的腳印細節,像鬼影一樣在眼前晃動。
我知道說出來會是什么結果——和兩年前一樣,沒有人會信。
趙胖子那看瘋子一樣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算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瞬間攫住了我,
比雨水更冰冷。我松開緊握的拳頭,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我轉過身,
拖著濕透沉重的身體,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向自己的床位,
留下身后一片沉默和趙胖子低聲的嘟囔:“神經病……玩個游戲至于么……”我背對著他們,
脫下濕透的外套,冰冷的布料貼在皮膚上。不能在這里說。絕對不能。我爬上床鋪,
拉上簾子,將自己隔絕在這個狹小、潮濕的空間里。黑暗中,
我摸出枕頭下那個邊緣已經磨損的硬皮筆記本。指尖觸碰到粗糙的封面,
一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壓了下來。我深吸一口氣,
像是要汲取某種早已不存在的勇氣,然后,猛地翻開了它。扉頁上,
用紅筆清晰地寫著那個日期——兩年前那個改變一切的雨夜。日期下方,
貼著幾張打印出來的、像素粗糙的新聞網頁截圖。“本市理工大學發生不幸事件,
一學生在校內意外身亡……”“警方初步排除他殺可能,
疑為突發疾病或失足……”報道的文字冰冷而簡短,刻意回避著細節,
將一場謀殺輕描淡寫地包裹成一場“意外”或“不幸”。下面,
是我用顫抖的字跡寫下的密密麻麻的筆記,
間、地點、隱約聽到的腳步聲、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某種消毒水混合鐵銹的怪異氣味……還有,
那張臉,那張在昏暗路燈和手電光下,因窒息而扭曲發青、眼睛絕望圓睜的臉——林浩。
我的手指劃過那些潦草的字跡,停留在其中一頁。那頁貼著一張用手機翻拍的照片,
極其模糊,是警方封鎖現場時我偷偷拍下的。照片焦點混亂,
但依稀能看到濕漉漉的水泥地上,靠近死者腳踝的位置,
有一個非常淺淡、邊緣不規則的痕跡。警方提取了它,
最終報告里只含糊地說“未發現指向性線索”。但我記得清楚,
當時負責現場的一個年輕法醫,在記錄本上畫了個草圖,特別在那個痕跡的邊緣,
標注了一個小小的、尖銳的凸起,像鞋底磕掉了一個角。這個細節,除了辦案人員,
只有當時作為第一目擊者、被反復盤問的我,無意中瞥見過。我合上筆記本,
冰冷的塑料封皮硌著掌心。黑暗的床簾內,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
《謎域》…那個虛擬尸體…那個一模一樣的銳角腳印細節…冰冷的恐懼如同實質的藤蔓,
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這絕不是游戲!這是挑釁!是兇手用最惡毒的方式,在嘲弄法律,
更是在嘲弄我——那個唯一知道真相碎片、卻無人相信的目擊者!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混合著被徹底點燃的憤怒,在我胸腔里猛烈地燃燒起來。血液似乎重新開始奔流,
帶著一種近乎灼燙的溫度沖上頭頂。黑暗中,我的手指緊緊攥住了那個舊筆記本,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這一次,我不能再沉默了。無論付出什么代價,無論要面對什么,
我一定要撕開這層偽裝,把那個藏在雨夜和代碼后面的惡魔,揪出來!
---宿舍的燈光早已熄滅,只有窗外偶爾劃過的車燈將樹影短暫地投射在墻壁上,
像游弋的鬼魅。室友們此起彼伏的鼾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我蜷縮在上鋪,
厚重的床簾隔絕出一個絕對私密的黑暗空間。枕頭下的硬皮筆記本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隔著薄薄的床板傳遞著不安的熱度。我屏住呼吸,
翼地摸出藏在枕芯深處的另一部手機——一部款式老舊、屏幕甚至有幾道細微裂痕的安卓機。
這是專門用來“干活”的工具,里面運行著一些不那么合規、但此刻無比必要的程序。
屏幕幽幽亮起,冷光照亮了我緊繃的下頜線。指尖冰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在虛擬鍵盤上敲入《謎域》的后臺訪問路徑。這并不容易,
繞過幾層并不算嚴密的校園網防護,再找到一個游戲內嵌管理工具的安全漏洞,
如同在布滿灰塵的舊倉庫里尋找一把生銹的鑰匙。心跳在寂靜中擂鼓般敲打著耳膜。
登錄界面彈出。我深吸一口氣,
輸入一串冗長復雜的字符——那是前幾天在某個技術論壇灰色地帶交易來的臨時管理員密鑰。
屏幕閃爍了一下,一個簡潔到近乎簡陋的后臺管理界面出現在眼前。成功了。沒有興奮,
只有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
覽著菜單:用戶管理、場景數據、事件日志、實時監控……鼠標指針懸停在“事件日志”上,
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移向了“實時監控”。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需要抓住那個正在編織噩夢的幽靈。監控界面展開,
左側是一列正在運行的“案件場景”列表。我的目光飛速掃過,
很快鎖定了那個名字——“操場謎影”。雙擊點開。右側屏幕瞬間被分割成十幾個小窗口。
每一個窗口都對應著一個正在體驗這個“彩蛋”的玩家視角。畫面抖動、旋轉,
伴隨著玩家或驚恐或興奮的呼吸聲和低語。虛擬的尸體在十幾個不同的視角下被反復審視,
像素構成的血跡在雨水中暈開,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數字美感。我的目光如同鷹隼,
快速掃過每一個窗口,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的數據流波動。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冰冷的屏幕光映著我布滿血絲的眼睛。大部分玩家的數據都平穩地傳輸著,
只是單純的游戲交互。突然,一個位于角落的小窗口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的畫面穩定得過分,
不像其他玩家視角那樣隨著頭部動作而晃動。更關鍵的是,代表該連接的數據流帶寬占用,
間歇性地、極其隱蔽地飆升一下,又迅速回落,快得像一次眨眼,沒有觸發任何系統警報。
就是它!心臟驟然提到了嗓子眼。我猛地坐直身體,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調動后臺追蹤指令,
像一只耐心織網的蜘蛛,將無形的數據探針悄然伸向那個異常IP的源頭。指令運行。
進度條在屏幕上緩慢地爬行。宿舍里,趙胖子發出一聲震天的呼嚕,嚇得我手一抖,
差點按錯鍵。我死死盯著那緩慢移動的進度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
“滴”的一聲輕響,追蹤結果彈了出來。
位:校內網絡 - 圖書館區域 - 公共閱覽區B區 - 終端編號:B-17】圖書館?
公共閱覽區?像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公共區域,人來人往,
意味著對方很可能只是借用了一臺公用電腦,甚至可能用了代理跳板,
線索在這里很可能就斷了。一股強烈的挫敗感涌上來。但我強迫自己冷靜。
對方既然在實時監控、甚至可能在后臺編輯場景數據,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我立刻調出該異常連接的所有后臺操作日志。密密麻麻的指令代碼滾動著,
大部分是常規的讀取場景數據。我的眼睛快速過濾著。突然,
fication: sharp_protrusion_angle=15.7deg!
**就是這個!那個該死的、現實中只有辦案人員和我才知道的、鞋印邊緣的銳角凸起特征!
它被精確到小數點后一位,寫入了虛擬證物的數據包!冰冷的戰栗瞬間爬滿全身。
這個幽靈不僅在監控,他還在編輯!他在精心地將現實中那個致命的細節,
一絲不差地植入這個所謂的“彩蛋”里!這根本不是在玩游戲,這是在復刻罪行!
是在向我展示他的“杰作”!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發現帶來的沖擊波尚未平息時,
被我隨意丟在枕頭邊的日常手機,屏幕猛地亮了起來。沒有鈴聲,
只有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閃爍著慘白的光。一條新消息提示。我幾乎是撲過去抓起它,
冰冷的機身硌著掌心。屏幕解鎖,一個沒有保存過的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像一行冰冷的毒蛇,盤踞在屏幕中央:> **“游戲好玩嗎?江嶼。
”**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對方不僅知道我在追查,他甚至精準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恐懼如同深海巨獸,張開黑洞洞的巨口,瞬間將我吞噬。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記了,
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巨響。
冰冷的屏幕光映著我瞬間褪去血色的臉。那行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視網膜上。
對方知道我的名字!他知道我在追查!他一直在看著我,像貓看著在陷阱邊緣掙扎的老鼠!
窒息感扼住了喉嚨。我猛地抬頭,透過床簾的縫隙看向宿舍緊閉的門。黑暗的門板外,
是否正有一雙眼睛,透過門上的貓眼,無聲地注視著我此刻的驚恐?或者,更恐怖的是,
那雙眼睛根本不需要物理的窺視孔,它就存在于無處不在的校園網絡之中?
寒意如同實質的冰水,從頭頂灌下,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幾乎要將廉價的塑料手機外殼捏碎。我死死盯著那條短信,大腦在極度的驚駭之后,
反而被一種孤注一擲的冰冷憤怒所占據。不能退縮。絕對不能!
我強迫顫抖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移動,敲下回復。每一個字母都敲得異常艱難,
仿佛在對抗無形的重壓:> **“你是誰?林浩的事,你知道什么?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時間仿佛停滯了。
宿舍里只有趙胖子沉悶的鼾聲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聲。屏幕的光映著我緊繃的臉,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炙烤。僅僅過了不到十秒,屏幕再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