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郭雨第一次注意到千惠是在高二上學期的美術課上。那天他正專注地臨摹一幅靜物素描，
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突然一陣刺鼻的香水味飄了過來。"喂，借我看看你的畫。
"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郭雨抬起頭，看見千惠正俯身看著他的畫板。
她穿著改短了的校服裙，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給她棕色的卷發鍍上一層金邊。"還沒畫完。
"郭雨下意識把畫板往懷里收了收。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這是開學兩個月來第一次有女生主動和他說話。千惠撇撇嘴，
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他的畫："蘋果的陰影太深了，像爛掉了一樣。
"郭雨低頭看了看，確實如此。他拿起橡皮準備修改，千惠卻已經轉身離開，
裙擺揚起一陣風，留下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氣。2從那天起，千惠開始頻繁出現在郭雨周圍。
午休時她會端著飯盒坐到郭雨旁邊，體育課后會"恰好"路過美術室找他借水喝。
郭雨起初不知所措，后來漸漸期待起這些偶遇。
他發現自己開始注意千惠的喜好——她喜歡草莓味的棒棒糖，討厭胡蘿卜，
總是把歷史書藏在抽屜最里面。"郭雨，放學陪我去買發卡吧。"一個周五的下午，
千惠靠在郭雨的課桌邊說道。郭雨的心跳加速了。這是他第一次被邀請去校外。"好、好啊。
"他結結巴巴地回答，差點碰翻了顏料盒。商業街上，千惠試戴了各種發卡，
最后選了一個鑲滿水鉆的蝴蝶結。"好看嗎？"她歪著頭問郭雨。"好看。"郭雨誠實地說。
陽光下的千惠像一幅生動的畫，比他筆下的任何素描都要鮮活。"那你買給我吧。
"千惠把發卡塞到他手里，"就當是送給好朋友的禮物。"郭雨摸了摸口袋里的生活費，
咬牙付了錢。回家的公交車上，千惠靠在他肩上睡著了，發間的蝴蝶結硌著他的臉頰，
但他一動也不敢動。3周一上學時，郭雨發現千惠沒有戴那個發卡。
午休時他在女廁所門口聽見千惠的笑聲："那個丑八怪還真給我買了，笑死人了！
"郭雨僵在原地。透過半開的門縫，他看見千惠正對著鏡子涂口紅，旁邊圍著幾個女生。
"你該不會真喜歡他吧？"一個女生問。千惠夸張地翻了個白眼："開什么玩笑？
就他那張臉？不過是看他好使喚罷了。"她掏出那個蝴蝶結發卡，"這玩意兒土死了，
誰要戴啊。"發卡被隨手扔進了垃圾桶，發出清脆的響聲。郭雨轉身離開，
胃里像塞了一塊鉛。但他還是無法抗拒千惠的召喚。當千惠若無其事地再次找他幫忙時，
郭雨像中了蠱一樣又湊了上去。他告訴自己，
也許千惠只是不好意思在朋友面前承認他們的友誼。4高三上學期，千惠交了個男朋友，
據說是某地產公司老板的兒子。郭雨在食堂看見他們坐在一起，千惠親昵地喂對方吃飯，
那個男生戴著名貴手表，頭發梳得油光發亮。"郭雨！"千惠看見他，招手讓他過去，
"這是我男朋友林浩。浩哥，這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美術生。"林浩上下打量了郭雨一眼，
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就是你整天纏著千惠??？"郭雨張了張嘴，還沒說話，
千惠就插嘴道："他幫我補課啦，不然我美術要掛科的。"那天之后，
千惠找郭雨的次數變少了。偶爾在走廊遇見，她也只是匆匆打個招呼。
郭雨把更多時間花在畫畫上，素描本里全是千惠的側臉——微笑的、生氣的、發呆的。
他畫得越來越熟練，卻始終抓不住她眼神里那種若即若離的神采。高考前一個月，
學校里爆出消息：林浩根本不是富二代，他父親只是個包工頭，那些名牌都是假貨。
千惠當天就和他分手了，據說在教室里大鬧一場，把林浩送她的項鏈扔到了樓下。
5郭雨在美術室畫到很晚，出來時看見千惠一個人坐在操場邊上。他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走了過去。"你來干嘛？"千惠的聲音帶著鼻音，眼睛紅腫。郭雨默默遞上一包紙巾。
千惠接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郭雨，還是你最好。"她的掌心溫熱潮濕，
郭雨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些男生都一個德行，裝模作樣的。"千惠靠在他肩上，
"只有你是真心的，對不對？"郭雨僵硬地點點頭。晚風吹起千惠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頰，
癢癢的。高考結束后，千惠消失了。有人說她去南方打工了，有人說她跟一個商人走了。
郭雨收到了北海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父母很高興，給他買了新的畫具作為獎勵。
6大學校園比高中大得多，郭雨依然獨來獨往。他加入了美術社，大部分時間都泡在畫室里。
直到大二那年的一次寫生活動，他遇見了田田。那是初春的一個周末，
美術社組織去海邊寫生。郭雨選了個僻靜的角落支起畫架。潮水退去后的沙灘上布滿紋路，
像一幅天然的抽象畫。"這里有人嗎？"一個輕柔的女聲問道。郭雨轉頭，
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懷里抱著畫板。她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
鼻尖上有幾顆雀斑。"沒有。"郭雨往旁邊挪了挪。女生坐下來，開始調色。
郭雨注意到她用的是水彩，手法很嫻熟。兩人沉默地畫了一會兒，
女生突然說："你畫得真好。"郭雨有些意外："謝謝。你也是。""我叫田田，設計系的。
"女生伸出手，"你是油畫專業的郭雨吧？我看過你的作品。"郭雨和她握了握手。
田田的手很小，但很有力，掌心有些粗糙，像是經常干活的樣子。7回校的公交車上，
田田恰好坐在郭雨旁邊。她談起自己喜歡的畫家，眼睛閃閃發亮。
郭雨發現自己竟然在認真聽，而不是像往常一樣戴上耳機隔絕世界。
"下周美術館有個新展覽，要一起去嗎？"下車前，田田問道。郭雨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想起高中時和千惠的"約會"，但田田的眼神清澈得多，沒有那種算計的光芒。看展那天，
田田穿了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披散著，發梢微微卷起。她站在一幅風景畫前出神，
側臉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寧靜。郭雨偷偷畫下了這一幕，筆觸比平時輕快許多。
他們的關系發展得很自然。一起看展，一起畫畫，一起在圖書館學習。
田田會記得郭雨不吃辣，會在下雨天多帶一把傘，會在他熬夜趕作業時送來熱牛奶。
郭雨開始習慣生活中有另一個人的存在，甚至開始期待每一天的見面。大三那年冬天，
郭雨發高燒住院。田田請了假在醫院照顧他，每天變著花樣帶粥來。某個深夜，
郭雨從昏睡中醒來，看見田田蜷縮在病房的椅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濕毛巾。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她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郭雨輕輕下了床，
把外套披在田田身上。她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你感覺好點了嗎？""好多了。
"郭雨的聲音有些啞，"你回去睡吧，別累壞了。"田田搖搖頭，
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退燒了。"她笑了，眼睛彎成月牙，"餓不餓？我帶了皮蛋瘦肉粥。
"8那一刻，郭雨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被珍視的感覺。他握住田田的手："謝謝你。
"田田的臉紅了，但沒有抽回手。畢業前夕，郭雨在學校的櫻花樹下向田田表白。
他緊張得手心冒汗，準備好的臺詞全忘了，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田田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點點頭，撲進郭雨懷里。櫻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像一場粉色的雪。
畢業后，郭雨在家鄉找到一份美術老師的工作，田田則進入一家設計公司。
他們租了間小公寓，開始了同居生活。田田把公寓布置得溫馨舒適，陽臺上種滿了多肉植物，
廚房里總是飄著飯菜的香氣。"我媽問我們什么時候結婚。"某個周末的早晨，
田田一邊煎雞蛋一邊說。9郭雨從背后抱住她："你想什么時候？""明年春天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