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悲傷和絕望攫住了我，娘怎么會變成這樣？

得好冷好苦啊……“好……好娃兒……總算……回來了……” 那灰白干癟的嘴唇緩緩翕動，

吐出冰冷的氣息。一只枯瘦、冰冷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抬了起來，伸向我的肩膀。那只手，

在慘淡的月光下，皮膚緊貼著骨頭，青筋如同盤踞的蚯蚓般凸起，呈現(xiàn)出一種僵硬的蠟黃色，

指甲縫里似乎還嵌著深色的泥垢。它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尚未觸及皮膚，

那股陰冷的氣息已經(jīng)透過單薄的衣衫，讓我肩膀周圍的肌肉瞬間繃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即將搭上我肩膀的瞬間，

我下意識地、幾乎是出于一種絕望中想要抓住最后一點“真實”的本能，

顫抖著抬起自己的右手，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那伸過來的袖口。指尖觸到的布料，

粗糙、僵硬、冰冷，帶著一股濃重的、如同剛從潮濕墓穴深處挖出來的土腥味。

但就在這粗糙冰冷的布料下，我的指尖，極其清晰地摸到了一個凸起的、硬硬的針腳輪廓。

那是一個用深色線、歪歪扭扭繡出來的字！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頭頂，又在瞬間退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徹骨的冰涼！壽！

那是一個“壽”字！是我親手繡的！就在娘那件靛藍壽衣的左邊袖口內(nèi)襯里！

用的是娘生前攢下的一點好黑線！因為我笨手笨腳，那“壽”字繡得又大又丑，

針腳歪斜得厲害，當時還惹得病榻上的娘虛弱地笑罵了我?guī)拙洌∠略崆埃?/p>

是我親手給娘穿上的！是我親手把那個代表著兒子笨拙心意和絕望期盼的“壽”字，

貼在了娘冰涼的胳膊上！它怎么會……在這里？！

巨大的、足以撕裂靈魂的恐懼如同冰海倒灌，瞬間將我淹沒！所有的僥幸，所有的自我欺騙，

所有的悲傷幻想，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這不是娘！這絕不是我日思夜想的娘！

這是……這是占據(jù)了我娘遺骸的……東西！

“嗬……嗬……” 我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嗬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