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帶貨爆火了>我在冥界直播帶貨,專賣陰間特產。>“家人們,
新到孟婆湯原漿九塊九包郵!保你忘掉前任痛!”銷量瞬間十萬加。>直到那晚,
湯底沉淀的灰色絮狀物突然聚成人臉:“你賣的是我的記憶?”>彈幕炸了:“主播快跑!
那是孟婆眼淚熬的怨念濃縮體!
”>我轉身撞上冰冷紅綢——孟婆提著湯勺冷笑:“偷老身忘憂水的賬,
該熬你下油鍋補貨了。”---玉簡懸在半空,
幽幽的藍光把陳一那張油滑里透著市儈精明的臉映得發青。他手指飛快地在玉簡表面搓捻著,
跟盤玉似的,動作麻利得不像人。
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味兒——一種混合了劣質檀香、陳年灰塵和難以形容的……陰濕甜膩。
像是把廟里放了八百年的貢品和剛扒開的地下泥混一塊兒捂餿了。“家人們!家人們!
上鐘了上鐘了!”陳一捏著嗓子,把“家人”兩個字喊得拐了九曲十八彎的彎,
帶了點刻意的親昵和藏不住的亢奮,“陳哥探陰路,帶你們開開眼!今兒可是硬貨,
硬的能砸穿黃泉路的硬貨!”他身后是虛懸的光幕,
上面正瘋狂滾動著各種缺胳膊少腿的字符和亂飛的血腥表情包,
鬼氣森森又熱鬧非凡:“一哥牛逼!前排兜售陰宅地基!”“剛出爐的‘引魂香灰’,
十斤換一顆怨念結晶!”“求個無常勾魂索碎片!煉法器!重謝!”“老陳快上貨!
這陰氣味兒,聞著是要出大事啊?”陳一壓根不看,嘿嘿一笑,露出兩排挺齊整的白牙,
與這環境格格不入。他腳尖勾起地上一個不起眼的黑陶罐子,手一抄就抱在了懷里。
罐子不大,看著敦實粗糙,罐口被厚厚一層紫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封泥封得嚴嚴實實。
封泥中央,還刻著個歪歪扭扭、像是小孩胡畫的殘缺符文。“瞧好了!孟婆湯!原漿!
”陳一把罐子往前一遞,幾乎懟到玉簡那投射的光幕上,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煽風點火的狂熱,“如假包換!忘川水底千年熬煮的原漿!什么前任劈腿的痛?
什么房貸壓身的愁?什么老板欠薪的恨?一口下去,管你是陳年舊疴還是新添心傷,
保管忘得比十八層地獄里的惡鬼跳油鍋還干凈!”他手指在玉簡光幕上重重一劃!
用濃稠朱砂書寫、邊緣還往下滴著“血”的扭曲標題炸滿光幕:>“陰司黑牢深處陳哥親取!
限量孟婆湯原漿!一口忘情!九塊九!包郵幽冥直通車!”光幕上炸開的瞬間!嗡——!!!
整個光幕仿佛活了過來!不!是整個直播空間似乎都震動了一下!
玉簡核心發出細微的、不堪重負的“滋啦”聲,藍光劇烈閃爍!
匿名彈幕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徹底炸裂!帶著刺耳的陰笑背景音效瘋狂刷新:“臥槽!
真滴血標題?!一哥你這次玩命啊!(打賞游魂殘念x3)!”“九塊九?!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先拍十壇子備著!
前任成親隨禮就用這個(打賞地府通寶x100)!”“陳哥當心啊!封泥符印殘缺不全!
湯里東西壓不住要竄出來!”“冤魂王打賞孽緣金蟾x1!拿下!孟婆湯原漿!
老子要泡一缸!忘掉那挨千刀的負心漢!地址私發!
”(用戶“冤魂王”發言伴著深紫色孽火翻騰特效!)光幕右上角代表銷量的數字瞬間瘋漲!
瞬間破了五位數!陳一眼中閃過一絲壓不住的狂喜,舔了舔嘴唇。“感謝冤魂王金蟾!大氣!
夠勁!”他抱著罐子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大的差點把罐子甩出去,
對著光幕比了個夸張的大拇指,唾沫星子幾乎噴在玉簡上,“家人們!看到沒有?
冤魂王大氣!機會錯過不再有!現!場!拆!封!讓你們看看什么叫真材實料,陰間正品!
”他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抄起一柄纏著浸血麻繩、刃口閃著烏光的銹跡短刀。
刀尖精準無比地抵在罐口那厚厚紫紅封泥上刻畫的殘缺符文上。一股寒氣順著刀尖爬上手臂,
讓他汗毛微微倒豎了一下。“……給老子……開!”他獰笑著,手腕猛地發力向下一壓!
噗嗤!一聲微弱的、如同捅破飽脹膿包的悶響。那層看似堅硬厚實的封泥,
在銹蝕刀尖接觸到殘缺符文的那一剎那,竟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刺入的蠟油一般,
毫無阻滯地塌陷、碎裂、融化!一股無法形容的、更加濃郁粘稠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
那香氣甜美得發膩,卻又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絕望的空洞感,吸一口,
腦袋竟然隱隱有些發飄發木。嗡!光幕上瘋狂滾動的彈幕驟然卡頓!
仿佛有無數只看不見的手,同時按住了時間流動的齒輪!絕對的死寂!
只剩下玉簡發出的、穩定但此刻如同喪鐘低鳴的“嗡嗡”聲。
陳一臉上那狂熱和即將收割暴利的笑容僵在臉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猛地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抱著黑陶罐的雙手下意識地想要收回!
已經遲了!玉簡投射出的幽藍光線,如同聚光燈一般,
牢牢打在那被他捅開的、直徑不足兩指的圓形黑窟窿上。罐口深處的黑暗中。
不是想象中的澄澈液體。粘稠的液體緩慢地打著旋,色澤是令人不安的灰黑渾濁。
就在這渾濁液體深處,在光線的精準照射下!
無數的、極其細小的、呈現出詭異灰白色的絮狀物,如同深海中被攪動的淤泥沉淀物,
正無聲無息地……匯聚、凝聚、凝結!它們本應只是湯底沉渣,
此時卻如同被注入了無形的生命意志!眨眼的功夫!
一張完全由這些灰白色絮狀物構成的、模糊卻巨大到覆蓋了大半個罐口的……人臉!
赫然在渾濁液體的表面浮現了出來!那張臉看不出具體容貌,
只有眼眶和嘴巴的位置深深向內凹陷,形成三個觸目驚心的黑洞。
臉上布滿細密的、蠕動的灰白紋路,質感如同浸濕后又風干千年的爛棉絮堆疊。
一股龐大、粘膩、帶著無盡哀傷和冰封萬載怨毒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巨大磨盤,
瞬間碾過整個直播空間!壓得光幕都在波動扭曲!
陳一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至極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驟然停止!
瞳孔因為極致的不詳預感而縮成了針尖!他感覺懷里的罐子重如千鈞,冰冷刺骨!
光幕上死寂的空白只維持了不到一秒。緊接著!
那張漂浮在罐口的、由灰白絮狀物構成的人臉,仿佛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那張布滿灰白蠕動紋理的臉,無聲地、對準了玉簡投射的光幕方向。更準確地說,
是對準了光幕后每一個死死盯著這張臉的……“人”!那雙由空洞形成的巨大“眼窩”深處,
似乎猛地燃燒起兩團無形的、足以吞噬靈魂的青色怨火!那張灰白色的絮狀物大嘴,
極其僵硬地、又帶著一種穿透一切阻隔的詭異力量感……猛地……咧開!
一道無法形容其惡毒程度的、混合了億萬種哭泣、詛咒、絕望哀嚎的尖嘯!
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如同燒紅的鋼錐,狠狠鑿穿了玉簡的屏障,
直達每一個觀看者的靈魂深處!怨毒尖嘯被玉簡強行放大!
……的……”尖嘯中夾雜著破碎的、仿佛被強行拉扯切割出的、屬于無數個靈魂的殘響控訴!
每一個字都帶著剜心剔血的恨意!
“……你……賣……的……”“……是……我……的……記……憶……?”冰冷空洞的質問,
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冰河深處撈出的尸體碰撞!轟——!!!
整個光幕瞬間被無邊無際、帶著劇烈精神沖擊的尖嘯音波徹底覆蓋!扭曲!
爆發出刺目的血紅雪花亂閃!匿名彈幕徹底炸裂!以瘋狂到看不清的速度瘋狂刷新,
帶著各種驚恐扭曲的表情包:“啊啊啊啊鬼臉開眼了!!”“記憶!它在說記憶!我草草草!
”“主播!!罐子里是怨念體!活的!!”“快跑啊陳一!那是孟婆熬湯流下的眼淚!
那玩意兒聚了地府三千年癡怨!是活的咒怨!”“冤魂王呢?!你買的孽緣金蟾能鎮住嗎?
這他媽是要拉著整個陰間陪葬啊啊啊!”“記憶被偷了?!我的湯!我的湯啊啊我付過錢了!
!”“滾!快關了!老子剛買的情花釀還沒喝!感覺腦子里全是這鬼哭!
”無數強制登出、精神震蕩、魂體不穩的血紅警告如同瀑布般傾瀉下來,覆蓋了整個光幕!
混亂、恐慌、詛咒、哀嚎的信息洪流幾乎沖垮玉簡!陳一抱著罐子的手劇烈顫抖,
那刺骨的冰冷已經順著雙臂蔓延到胸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僵了!
那張灰白色巨大人臉帶來的精神沖擊更是讓他頭痛欲裂,眼前陣陣發黑。跑!
腦海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丟下這該死的罐子跑!他猛地轉身!想逃離這恐怖的漩渦中心!
哐當——!腳下不知絆到了什么,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懷里的黑陶罐脫手飛出!
罐子打著轉撞在玉簡架子下方一塊凸起的青石上!發出清脆刺耳的碎裂聲!
的、散發著濃郁異香的灰黑色孟婆湯原漿混合著大量灰白絮狀物如同潰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
但陳一根本顧不上這些了!就在他即將撲倒在地的瞬間!砰!
額頭狠狠撞在了一片冰冷、滑膩、還帶著某種陳舊發餿香氣的……布料上!那感覺極怪!
冰冷刺骨,質地卻異常厚重堅韌,帶著一種活物般的滑膩阻力,撞得他眼冒金星。
這觸感……不對勁!陰冷潮濕的廢棄驛站里,哪來這種布料?!
極度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灌頂!陳一僵硬的脖子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抬起。昏暗的光線下。
映入他因驚恐而劇烈收縮的瞳孔的,是一片濃烈得幾乎要滴下血的……猩紅綢緞!
這片紅綢并非懸掛在墻上或梁上。它垂落著,就在他咫尺之遙!
像是穿在一個人身上的……不!不是人穿的衣服!
一只極其枯槁干瘦、指甲卻長得卷曲發黑的手,正從這片猩紅綢緞的寬大袖口中伸出來!
牢牢地攥著一根同樣漆黑、散發著幽幽寒氣、前端鑲嵌著巨大詭異黑色勺頭的……長柄湯勺!
猩紅的綢緞之下!一個佝僂枯瘦的身影不知何時已靜靜矗立!
陳一的目光順著那握著勺子骨節突出的枯手,
如同慢鏡頭般艱難地向上移動……猩紅的布料覆蓋著佝僂的軀干,
再往上……是同樣被猩紅布料包裹的脖頸……最后……是一張臉。
一張爬滿了如同千年龜裂河床般深刻皺紋的老臉。臉色是如同被水泡過久的尸體般青灰浮腫。
深陷的眼窩里渾濁一片,幾乎看不到眼白與瞳孔的分界,只剩下兩片粘稠幽深的黑。
皮膚松松垮垮地掛在骨頭上,透著難以描述的朽氣。
那張裂痕縱橫的嘴巴極其極其緩慢地向兩邊咧開,
扯出一個干癟、僵硬到沒有任何溫度、比萬年寒冰更冷的……弧度。
一個非男非女、如同破舊風箱摩擦銅片、又如同千萬只蛆蟲在粘稠液體中翻滾的嘶啞聲線,
貼著陳一的耳朵響起,
每一個字都帶著朽木和灰塵的氣息:“小……崽……子……”那聲音冰冷麻木,
卻蘊含著一種凌駕于三魂七魄之上的絕對威嚴。
…偷……”“……老婆子……忘憂水……熬的……”“……湯……渣……”干癟的嘴開合著,
吐出冰寒刺骨的字句。最后,那雙混濁粘稠的幽深眼窩,似乎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毫無生氣地鎖定在陳一布滿冷汗的、慘白的臉上。裂開的干癟嘴角向上勾著,
那張被溝壑淹沒的臉,每一個褶子都仿佛刻滿了來自地獄深淵的冰冷嘲諷和審判!
凈……熬成……最肥的……油渣……”“……補貨……了……”腥紅的綢緞如同凝固的血瀑,
懸在頭頂。陳一額頭的劇痛還未消減,皮膚隔著汗涔涔的布匹,
依舊能感受到那冰冷料子上傳來的、穿透骨髓的陰寒。
“熬……油渣……補貨……”那如同千萬腐蟲在爛泥里翻滾的沙啞嗓音,
每一個字都帶著凝固的死氣,狠狠敲擊著陳一的耳鼓,敲得他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腦子被震得一片空白,只剩下徹骨的恐懼和來自魂靈最深處的尖嘯!跑!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如同被燙到的野貓,腰肢猛地一挺!
拼死想要從那片猩紅的、散發著朽爛香氣的冰冷綢緞下掙脫!身體剛剛后傾半寸,
腰還沒來得及完全弓起——啪!那只攥著巨大漆黑湯勺的枯手,如同早已預見般,
沒有抓向他的身體,而是那布滿卷曲黑甲的、枯瘦得只剩下骨頭皮的食指,輕輕一彈!
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一片枯葉上不存在的灰塵。嗡——!
一股無形卻重如山岳、帶著無盡陰冷束縛的磅礴氣息,如同活過來的墓穴濕土,
瞬間填滿了陳一周遭三尺之內的所有空間!空氣凝滯成了粘稠沉重的鉛汞!
他剛剛積蓄起來的后撤力道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泥沼之墻!非但沒能掙脫,
反而被這股沉重的氣息死死釘在原地!四肢百骸像是被灌滿了凝固的混凝土,
沉重到連一根小指頭都無法動彈!“呃……!”喉嚨里擠出一聲絕望的悶哼,
陳一的冷汗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浸透后背!
冰冷的地氣和那股腐朽香料的寒氣順著腳底板直沖天靈!他只能眼睜睜看著!
玉簡光幕在他身后瘋狂閃爍著刺目的血光和扭曲的警告。
直播間里早已亂成一鍋滾開的血漿:“臥槽孟婆!!真身降臨?!”“完了完了完了!
陳哥栽了!這紅綢…是‘引魂幡’的布啊!”“快!打賞引魂香!或許能引開她片刻!
快打賞!”“打賞個屁!引魂香對孟婆就是小孩的炮仗!快報陰司!不!快報巡陰司!
”“冤魂王!你的金蟾!快祭出來啊!!”屏幕上,
冤魂王那深紫色的孽火王冠圖標瘋狂閃爍,卻沒有任何回應。一片混亂的彈幕洪流中,
最上端飄過一行血淋淋的加粗字體:用戶“孽緣金蟾的怨念”打賞孽緣金蟾x10:“陳一,
賣記憶湯?!好!賣得好!孟婆大人!把他那點子精明油渣全熬出來,給本王鋪新宅地基!
”這行字如同點燃的火油罐子!整個直播間的恐慌瞬間炸裂升級!
無數詛咒陳一、哀嚎求饒、甚至趁機推銷“保魂靈符”的混亂信息瘋狂刷屏!嗡!
原本投射光幕的玉簡核心猛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如同金屬劇烈摩擦的尖嘯!
藍光瞬間爆閃到極致,
幾道清晰的、如同龜甲裂痕般的黑色紋路瞬間爬滿了整個白玉般的玉簡表面!嘩啦!
玉簡再也無法承受這內外交攻的龐大精神沖擊和怨念潮汐!如同一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
在一聲凄厲的破裂聲中,徹底爆裂開來!
細碎的玉屑和內部幽藍色的核心光點如同煙花般猛地向外噴射、湮滅!光幕瞬間崩潰!
直播間陷入最后的瘋狂閃爍后,徹底歸于一片黑暗冰冷的雪花亂碼!
只有玉簡殘骸碎片落在地上的細微聲響,
和那依舊充斥空間的、無形卻無處不在的恐怖怨念尖嘯!直播……斷了!
最后的逃生窗口……關閉了!孟婆那張被猩紅引魂綢緞覆蓋的、龜裂如朽木的臉,
始終沒有任何變化。枯槁的嘴角依舊是那抹比萬載冰窟更冷的、毫無生氣的僵硬嘲諷。
渾濁粘稠的眼窩鎖定陳一。對于玉簡爆碎,對于直播間瘋狂的反應,
她仿佛只是看到塵埃被風吹走。
啪嗒、啪嗒……幾滴粘稠、冰涼、散發著濃郁腐朽異香的液體,
順著陳一被冷汗和恐懼浸透的額頭滑落下來。是那孟婆紅綢的料子上……滲出的?
嗡……一種更加尖銳、并非來自孟婆,而是從四面八方、虛空深處聚攏而來的細微嗡鳴,
如同億萬只嗜血的蚊蚋同時振翅的聲音,猛地在這方寸之地響起!那不是空氣震動,
是純粹的殺伐銳意!陳一全身的汗毛如同過了電般猛地炸起!眼角的余光艱難地掃向周圍!
影影綽綽!就在孟婆身后、廢棄驛站更加破敗、被濃得化不開的陰寒陰影覆蓋的角落暗影里!
無聲無息地!浮現出十幾個高矮胖瘦不一、卻同樣籠罩在厚重灰白壽衣里的冰冷身影!
它們的面孔同樣隱藏在寬大兜帽的深濃陰影之下,看不真切五官,
只有兜帽深處偶爾閃過的、極度微弱、不帶一絲活人溫度的綠色磷火般的兩點冷光!
它們沒有腳步移動,更像是從地面的陰影里一點點“升起”的!
如同從墳墓里爬出的、浸透了淤泥的灰白紙人!
每一道身影周身都縈繞著令人窒息的濃郁死氣和刺骨的絕望寒意!陰差!巡陰司的勾魂陰差!
它們手中沒有哭喪棒或鎖鏈,但每一個的袖口下方,
都垂著一縷細細的、仿佛是凝聚了無盡歲月里最深沉絕望與痛苦的黑紅色絲線!
那絲線若有若無,在虛空中微微飄動,末端散發出的陰冷氣息卻如同無數根鋼針,
密密麻麻地指向僵在孟婆紅綢陰影下的陳一!完了!最后的通道被堵死!插翅難逃!嗡!
不等陳一的絕望念頭轉完!
驛站腐朽空氣里那股無處不在的怨念尖嘯似乎被這些陰差的出現點燃!陡然拔高!
尖銳得幾乎要刺穿耳膜!正前方!那罐被陳一撞碎的黑陶罐殘骸處!
粘稠渾濁的灰黑色原漿肆意流淌,混合著滿地灰白絮狀沉淀物,如同一片詭異的地獄沼澤!
澤的中心——那張由灰白絮狀物凝結成的巨大人臉——此刻正如同被投入巨大熔爐的雪人般,
無聲地塌陷!無數的灰白色絮狀物瘋狂地、如同億萬只蠕動的灰色寄生蟲!
從那張“臉”上剝離、崩解、蒸騰而起!化作一股灰蒙蒙的、粘稠得幾乎化為實體的霧靄!
這霧靄帶著無數細碎刺耳的靈魂哀嚎,卷起四周濃郁的腐朽霉味和刺鼻的藥香,
形成一股肉眼可見的灰白風暴,猛地撲向近在咫尺的陳一!風暴未至,
陳一就覺得腦子嗡地一聲!仿佛有無數冰冷銹蝕的碎片瘋狂刮擦著他的頭骨!渾渾噩噩!
過往的記憶碎片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朽爛紙錢,不由自主地翻騰涌出!
街邊騙老頭兜里最后三枚銅板的得意?偷換死囚嘴里“壓魂玉”差點被牢頭抓住的驚懼?
第一次鉆廢礦脈摸到“游魂結晶”的狂喜?剛才直播間銷量破萬剎那的血液沸騰?
……這些屬于他陳一的、雞零狗碎的記憶,此刻像是被無形的刷子攪動著,清晰得可怕,
又充滿了被強行剝離撕裂的劇痛!“呃——!”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嘶吼!陳一目眥欲裂!
這是……真的要抽走他的“記憶”?!熬進湯里?!當做“油渣”?!不!不行!
他這二十年混跡底層靠著坑蒙拐騙攢下這點記憶油水,就是他在陰間茍活的唯一本錢!
就算死,也得攥在手里爛在肚子里!極致的恐懼和自毀式的瘋狂被逼到了盡頭!
全身無法動彈,只有脖子以上還能做極其微小的掙扎!陳一猛地張開嘴,
在腦海那無數冰冷刮擦的劇痛和記憶即將被剝離的撕裂感中,如同將要渴死的人,
狠狠地咬向自己的舌尖!腥!
劇烈的刺痛伴隨著一股濃烈的、溫熱的、屬于他自己魂魄底層的腥甜血氣猛地炸開!
這純粹肉體帶來的真實痛楚,像黑暗中劈下的閃電,
短暫而兇狠地劈開了那無孔不入的記憶刮擦和精神撕裂感!讓他殘存的意志瞬間凝聚!
就在這舌尖劇痛爆發、精神抵抗拔升到極點的萬分之一秒!
陳一那只唯一能做出微小動作的右手,手指如同被牽線的木偶,
不知從何處暴發出了最后一股擰絞的力量——不是攻擊!而是極其別扭地向后一抓一撈!
入手!粘膩!冰冷!
上、混合著灰塵和自身冷汗、此刻又被那灰白風暴卷起撲來的粘稠湯液和灰白絮狀物混合物!
抓到東西的瞬間,根本無需思考!
完全是被那巨大記憶剝離的痛苦壓榨出的、垂死動物對施暴者本能的報復欲!
這股混著爛泥、碎玉、湯液的粘稠物,被他用盡最后一絲蠻力,
狠狠朝著前方、那張被猩紅引魂幡綢緞覆蓋的孟婆老臉砸了過去!“操你媽的……老腌菜!
滾!”嘶吼帶著血沫!那粘稠污穢之物脫手甩出,劃出一道令人作嘔的弧線!
孟婆渾濁粘稠的眼窩深處,兩點微不可察的幽光似乎極其短暫地亮了一下!那不是驚愕,
更像是一種……冰冷的、被褻瀆了無上權威的……純粹厭惡!
在那污穢混合物即將甩到她臉上的瞬間!那只握著巨大漆黑湯勺的枯手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不是格擋!甚至不是后退!只是手腕以一種超越常理理解的、難以形容的細微角度,
極其自然地轉了半圈!如同拂開一片飛來的柳絮!
但那柄沉重巨大、烏光繚繞的詭異長柄湯勺前端的漆黑勺頭,
卻如同活物般微微向上抬起了一線。勺頭的圓弧邊緣,不偏不倚,
恰到好處地攔在了污穢物飛行的軌跡之上。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油鍋的沉悶聲響!
那混合著湯液、灰塵、玉屑、灰白絮狀物的粘稠混合物,精準地砸在了漆黑勺頭的邊緣!
預料之中的污液四濺并未發生!那些東西如同觸碰到黑洞邊緣!
瞬間被那漆黑勺頭中散發的無形力量牽引、吸附、吞噬!沒有一絲殘留飛濺出去!
連帶著其上附著的微弱精神碎片記憶氣息,如同被投入深海漩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冰冷的厭惡無聲彌漫。然而,這看似輕描淡寫化解的一擊,終究是阻隔了孟婆一剎!
那鋪天蓋地、帶著記憶剝離之痛的灰白色絮狀風暴,在失去源頭(被擋)的短暫瞬間,
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就在風暴核心凝滯的這萬分之一瞬!陳一身后不遠處!
那罐徹底打碎、殘存湯液肆意橫流的地面某處!
的黑陶殘片——那正好是罐底內側、曾經貼著罐底沉淀物最中心區域的殘片——正微微拱起!
上面還粘著幾縷極度凝固、呈現出純粹墨色、仿佛由純粹記憶凝結成的粘稠絲狀物!轟!!!
原本凝滯的灰白風暴像是被無形重錘狠狠撞中了核心!風暴猛地向內收縮!
然后如同被徹底引爆的毒氣彈!
炸開百倍規模的、更加濃烈、混合了滔天怨毒和萬念俱灰般極度死寂的巨大漩渦!
嗚嗷嗷嗷——!!!無法形容的、如同億萬冤魂慟哭的尖嘯被強行壓縮后猛烈爆開!
一股肉眼可見的、灰白色的沖擊波呈環形猛地炸開!首當其沖!
那些圍攏在陰影角落里的灰白壽衣陰差!如同暴風中心的紙船!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十幾道身影瞬間被這蘊含絕望死寂的靈魂尖嘯沖擊波卷入、扭曲、撕扯!
包裹它們的沉重灰白壽衣如同朽爛的布條般片片撕裂!
露出下面或是骷髏、或是腐爛扭曲到無法辨認形態的軀體,在沖擊波中無聲哀嚎、消解!
孟婆周身猩紅的引魂綢緞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狂猛沖擊波狠狠掀起!烈烈飛舞!
她枯槁的身體微微一晃,似乎對這力量也感到了微不足道的阻礙!而風暴核心炸開的位置!
一個極度凝練、完全由純粹墨色記憶沉淀物構成的、巴掌大小的漩渦,
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旋轉!攪動著灰白風暴最后的殘渣!
就在這極度混亂的、墨色與灰白交織爆炸的中央!
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玉簡核心幽藍碎芒!不知為何,未被完全湮滅!
它被那股靈魂沖擊的風暴裹挾著!像一粒瘋狂跳動的塵埃!打著旋,以不可思議的詭異角度,
猛地射向了風暴中心那個墨色旋渦!啪!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碰撞!那點微弱的玉簡碎芒,
極其精準地撞在了墨色漩渦中一小塊凝聚得最為凝實、最核心的黑色記憶結晶上!沒有光焰!
沒有能量對撞的波動!
只有一股無聲無息的、空間被極致壓縮到臨界點后猛地……塌陷的虛無感!
墨色的核心結晶……連同那點幽藍的碎芒……就在撞擊位置,憑空消失了一小塊!極其微小!
幾乎無法察覺!但這塌陷似乎徹底抽走了某種支撐!那龐大的墨色漩渦瞬間解體、崩潰!
被它攪動的最后灰白風暴殘渣也隨之徹底消散!驛站內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孟婆周身緩緩垂下的猩紅綢緞和角落里那些被撕碎絞爛的陰差殘余物上,
殘余的點點灰白怨念如同鬼火般無聲燃燒著。冰冷的腐朽空氣重新沉淀下來。
孟婆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渾濁的眼窩轉向那塌陷后又平息的空處,
裂開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拉平了一絲?那雙被寬大紅綢覆蓋下的渾濁眼窩,
緩緩地、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牽引般,重新鎖定了目標。驛站門口。
那濃郁得化不開的幽冥晦暗深處。一個瘦長的、如同風中竹竿般穿著灰白道袍的身影,
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那里。他的身影模糊不清,似乎半隱在空間的漣漪里,
唯有臉上覆蓋著一張極其古怪的黑白油彩面具,
面具上勾勒著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腰間掛著一個碩大的青銅算盤,
算珠無聲滑動。他沒有看陳一,那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間,落在了孟婆身上,
用一種奇異的、如同銼刀刮鐵皮般毫無頓挫的語氣,毫無起伏地說道:“奉判官筆,
引魂渡冊…添新名。”“孟…婆…大人…”聲音頓了一下,
“此子…陳一…”“記憶…抽三魂,烙一魄…損!”“當…歸墟…磨粉…”驛站門口的死寂,
像是凍住了時間。那件猩紅刺目的引魂綢緞沉沉垂落,
將孟婆枯朽的身影重新罩回凝固的陰影里。渾濁粘稠的眼窩沒再轉向陳一,
反而定定地望著那墨色風暴平息后、虛空微陷之處。
嘴角那抹刻骨的譏誚微微拉平了零點幾寸,像千年朽木剝落了一小片不重要的死皮。
“歸……墟……磨粉……”四個字,從那灰白道袍面具人的牙縫里,
像是擠出來幾顆凍硬的黃豆。聲音沒半點人味兒,冷硬的如同鐵砧敲擊,
卻又帶著一股子勾魂攝魄的穿透力。驛站深處被剛才風暴刮倒的幾個破木架子,
此時才像是驚魂未定地發出細微的“咯吱”呻吟。陳一渾身冰冷,四肢里灌滿了無形的濕泥。
舌尖的劇痛退去,留下麻木和滿嘴的血腥苦澀。
記憶被強行攪動翻騰的余波還在腦子里嗡嗡作響,像一群馬蜂釘在骨頭上啃。
耳朵里全是剛才風暴炸裂時留下的持續耳鳴。完了。巡陰司的判筆,蘸的就是這口磨粉。
歸墟那地方,聽說下去連魂渣都剩不下一粒,碾成最細的飛灰,
鋪在奈何橋底下任萬千生魂踩踏,徹底沒了輪回路。面具人動了。不是走。
灰白道袍的下擺紋絲不動,整個人卻如同在水底漂動的鬼影,瞬間就滑到了驛站當中。
腰間的青銅算盤珠無聲滾動。他沒看陳一,那雙油彩黑白面具空洞的眼孔,
仿佛穿透了客棧的破頂,落在冥河上流淌的萬年魂光上。“判筆勾銷陽間債,
孽鏡照透三生緣。陳一。”面具人那硬邦邦的聲音又響起,每個字都像秤砣往陳一心口砸,
“生于洪興城隍廟后巷,卒于……唔?”聲音卡頓了一下,算盤珠“啪嗒”一粒落定,
“無期。生前欺詐魂魄三十七,劫掠冥河砂礫二兩七錢半,兜售……”就在這時!
驛站被風暴掀翻的破墻角落里,一塊被黑湯汁液浸透、邊緣參差的厚土磚旁邊!
一點極其微弱、黯淡的……藍色光屑,像是鬼火燎原的余燼,突兀地跳動了一下!微不可察!
卻如同滴入滾油的水滴!嗡——!那面具人身周的空氣猛地起了一絲漣漪!
如同極細微的靜電拂過!
腰間的青銅算盤幾顆珠子毫無征兆地朝某個方向“嗒嗒嗒”急跳了一串!
面具下那張油彩臉依舊面無表情,可那股毫無人氣、冰冷注視的感覺,
驟然轉向了那片黑暗角落!幾乎是同一瞬間!孟婆那如泥塑般凝固的身軀,
罩在猩紅綢緞下的肩膀極其細微地起伏了一絲!那渾濁不堪的眼窩深處,
兩點細若塵埃的、非黑非白的混濁光點,也死死地釘在了那跳躍光屑的方向!兩張臉,
兩個非人存在,第一次有了動作的交匯點!
陳一身體里的最后一絲熱乎氣都被這詭異的寂靜抽干了。跑?念頭剛起,
四周空氣像是瞬間凍結了萬載寒冰!他被鎖在原地,連眼珠轉動都無比艱澀!
只能死死盯著那磚縫邊的光點。光點又極其微弱地跳了一下。緊接著!
一只……指甲蓋大小的硬殼甲蟲,從那土磚的縫隙里慢慢悠悠地爬了出來!
殼子是金屬般的靛藍色,布滿了極其細密復雜的凹凸紋路,腹部六條節肢閃著烏光。
它像是剛從長眠中驚醒,爬得很慢,兩只極其微小、卻反射著幽光如同黑寶石的復眼,
茫然地四下轉動著。最奇特的是它那對鞘翅的接縫處,
一道細微的幽藍色流光正如同脈絡般無聲流淌!每一次光芒脈動,
都帶動著翅膀微不可察地開合一下!就是它!剛才跳躍的藍光!它爬出土磚的陰影,
爬過一小片被黑湯浸泡得粘稠的泥土。
方向……竟是朝著驛站中央、那灰白面具人和猩紅孟婆之間那無形的對峙空白地帶!嗡!
面具人身周的空氣漣漪猛地加劇!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
一種冰冷的、如同手術刀解刨活體的審視氣息勃然勃發!腰間的青銅算盤珠驟然亂跳!
孟婆紅綢下枯干的手指,攥著那柄巨大烏木勺柄的關節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一線。
就在這緊繃到極致的氣氛中!
墨色風暴塌陷后、唯一還殘留在地面上的——幾縷被打散分離的、最純粹的墨色記憶粘液絲!
蟲子停了下來。那流淌著幽藍光脈的鞘翅微微翕張,
覆蓋著復雜紋路的腦袋湊近了那縷墨色粘液,似乎是在觀察。下一秒!
在陳一幾乎停滯的心跳和兩道非人存在的冰冷注視下!那甲蟲猛地張開口器——并非撕咬!
而是極其敏捷地向前一伸——竟將那縷流淌著絕望死寂、純粹記憶的墨色粘液絲,
如吸食花粉一般,精準地卷入了口中!動作快如閃電!吃掉了!蟲子收回口器,
鞘翅上幽藍的脈絡光驟然明亮了數倍!它甚至滿足似的……極其輕微地……震顫了一下鞘翅!
就在這藍光爆亮的萬分之一秒!“嗯?
”一個極其輕微的、帶著一絲難掩驚詫的、甚至有些失真的嗓音,
極其突兀地在陳一耳中響起!不是面具人!不是孟婆!
而是一個……年輕、略帶磁性的男性聲線!聲音短促到幾乎如同錯覺!
來源……赫然是那只剛剛吞掉墨色記憶絲的藍甲蟲!蟲子吞下墨色的瞬間,
它甲殼上流轉的藍光猛地炸亮,如同藍寶石在烈日下反光,刺得陳一眼前一花。
幾乎就在藍光亮起的剎那!驛站上空死寂的黑暗里,毫無征兆地響起一串爆裂的“噼啪”聲!
如同燒紅的鐵珠扔進了冰水!滋啦——滋啦啦——!!!
幾十道細如發絲、卻亮得刺目的慘白色電火花,
在驛站朽木大梁、斷裂窗框、甚至空氣中的浮塵之間憑空閃現!
如同無數條被激怒的電蛇瘋狂地扭動、撕裂、迸射!
面具人身周那原本無形的漣漪瞬間被電光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整個人如同被無形巨手在側面狠狠推了一把!灰白道袍鼓蕩飄起!
腰間的青銅算盤珠噼里啪啦劇烈跳動崩落!幾顆滾到孟婆紅綢下的泥地里。
那冰冷毫無人味的審視氣息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紊亂!孟婆也動了!在那電光炸裂的瞬間,
那只握著巨大烏木勺柄的枯手猛地向下一沉!烏木勺頭如同深海的錨,重重砸在地面!咚!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如同萬斤巨石落入泥潭!
一股無形的、粘稠如同熬化了萬載瀝青的沉重力場以勺頭為中心轟然爆發!
地面上肆意流淌的湯漬、陳一的汗水、包括空中濺落的電火花殘燼,
瞬間被這股力場強行凝固、墜落!那瘋狂扭動的電蛇在這泥潭力場下如同陷入了琥珀的蟲子,
動作瞬間遲滯了百倍!每一次扭動都如同慢動作!趁著這遲滯的一瞬!
面具人那油彩面具下的動作快到了極點!不是閃避,那面具像翻書一樣突然變得模糊,
隱約看見面具下緣極其快速地向上卷了毫厘!仿佛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吒!!!
”一個如同金玉碰撞、霹靂炸響的宏大音節猛地噴薄而出!震得驛站四壁塵埃簌簌落下!
連孟婆那粘稠力場都似乎被這剛猛無匹的聲波撕開了一道裂隙!聲波如同實質的巨錘!
狠狠砸在尚在扭曲掙扎的電蛇核心!轟!!!!驛站頂梁猛地一震!木屑紛飛!
所有的慘白電蛇應聲而滅!連帶著那股無形的紊亂場瞬間被清空!電光消散,塵埃落定。
剛才甲蟲所在的地方,只剩下幾點微不可察的藍光殘屑飄落。那神秘的蟲子,
早已不見了蹤影。角落土磚邊的墨色粘液絲,亦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
整個驛站陷入一種更加深沉詭異的死寂。面具人袍袖無風自動,灰白道袍下擺仍在微微波動,
油彩面具的邊緣似乎還有絲絲縷縷極其細微的白煙殘留飄散。
那股冰冷刺骨的審視氣息重新收斂,卻比之前更加凝練厚重,
幾乎化為實質的鉛塊壓在整個驛站之內。他緩緩轉動油彩面具,
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角落,包括那土磚縫隙,最后,
落在了依舊如血佛般沉默矗立的孟婆身上。孟婆籠罩在猩紅綢緞之下,
枯槁的身形如同凝固在時光中的石刻。渾濁眼窩深不見底。握著巨勺的手骨關節,
似乎在那宏大的“吒”字余音里繃緊了一瞬,隨即又緩緩松弛如初。
一片被震蕩落下的朽木殘片,旋轉著飄落,眼看就要砸進地面一團凝固的黑湯污漬里。突然!
那凝固的污漬猛地向上涌動了一下!一團極其微小的、僅有指甲蓋大小的半透明灰色陰影,
如同最微弱的水泡,從污漬邊緣的縫隙里猛地彈了出來!它無聲無息,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純粹是物態變化!但彈射的方向——恰好直奔陳一被冷汗浸透的、無法動彈的腳踝!
陳一只覺腳踝處猛地一涼!像是被一滴冰冷的露珠滴到!緊接著!
、帶著濃烈陳腐紙灰與一絲若有若無……腥甜茶油的味道……瞬間順著他皮膚下的神經末梢,
兇猛地直沖而上!嗡!陳一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
仿佛被塞進去了一本瞬間攤開的、沾滿油污和灰塵的破賬本!
一片混亂模糊的文字和扭曲的印章痕跡瘋狂閃過!
夾雜著一個極度惶急恐懼的念頭碎片:“……三生……茶莊……陰契…速…遁!”與此同時!
驛站內兩個最恐怖的存在!油彩面具猛地轉向陳一!
面具上那似哭似笑的表情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腰間的算盤珠發出急促到炸裂的“噠噠噠噠”聲!孟婆的引魂紅綢猛地無風自擺!
綢緞深處發出極其細微尖銳、如同銹鐵摩擦的“嘶啦”聲!
渾濁眼窩盯住的……正是陳一腳踝處那瞬間掠過的灰色陰影!那陰影如同有生命般,
在接觸到陳一皮膚的瞬間就完全沒入,消失無蹤!
只留下腳踝皮膚上一小塊幾乎看不見的淺灰色印記。冷!
無法形容的冷意順著那灰色印記猛地直沖腦髓!
陳一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瞬間凝滯凍結!
一股龐大無比的吸力仿佛要將他整個意識拉進一個無底的深淵!
就在意識即將被徹底吸入的臨界點!他胸口的膻中穴位置,
一個藏在破爛衣襟底下、貼身掛著的、早已失去光澤的烏黑小龜甲吊墜,
竟毫無征兆地……燙了起來!并非灼熱!而是一種如同滾燙烙鐵般的刺痛!
與腳踝處傳來的徹骨冰冷形成了極致、沖突的拉鋸!
這尖銳的矛盾瞬間撕扯開了那冷意對他的凍結!“呃啊!
”陳一喉嚨里發出一聲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嘶嚎!
身體的控制權在這一剎那被強行奪回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右手的食指,
以一種垂死掙扎的、痙攣般的速度猛地勾起!不是攻擊任何人!
目標——是他脖子上掛著的那枚突然發燙的、黑不溜秋的龜甲吊墜!那吊墜背面,
被油垢完全糊死的隱秘凹槽里,
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如同鐵銹粉末般的紅色磷光……正在那發燙的殼子里急促閃爍!
指尖的顫抖幾乎無法對準!卻在冰冷與灼熱的撕扯痛苦中,爆發出非人的力量!“啪!
”指腹帶著死命壓下的力道,狠狠按在了那龜甲吊墜背面凸起最尖的部分!
那里正是隱藏的凹槽位置!嗡——!龜甲吊墜被狠狠按住的瞬間!
一股極其暴烈、帶著灼熱鐵腥氣的混亂能量猛地從吊墜內部爆發出來!這股能量并不龐大,
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帶著一股近乎自毀的決絕!
沿著陳一按著吊墜的手指瞬間刺入他的身體!所過之處,
冰冷的印記與灰色的陰影如同寒冰遇到了燒紅的烙鐵,發出刺耳欲聾的“滋滋”聲!
劇痛傳來,陳一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被這兩種極致的屬性狠狠對撞擠壓!
但這股灼熱的混亂能量并沒有停留!它如同一條兇悍的赤蛇,被陳一混亂的意志牽引著,
兇狠地撞向他腳踝處那凍結一切的寒冷深淵!兩股力量在他體內某一點轟然對撞!噗!
陳一喉嚨一甜!一股帶著鐵銹味的逆血直沖口腔!
但意識深處那股被拉入冰冷深淵的恐怖吸力卻驟然一松!幾乎就在他噴出血沫的同一瞬間!
那枚黑龜甲吊墜承受不住那股暴烈的自毀力量!發出“咔吧”一聲極其細微的脆響!
一道細微的龜裂紋從被按壓的凹槽處瞬間蔓延!
一縷微不可察的、介于赤紅與暗金之間的能量流,如同潰堤的巖漿,從那裂隙中狂瀉而出!
卻沒有沖擊陳一的身體,而是猛地射向了他腳下!目標!
正是驛站地面被凝固的湯漬染得一片狼藉、混雜著黑色記憶粘液干涸痕跡的泥地中心!
這股細小的赤金光流如同擁有靈智,射入泥地的瞬間,竟猛地炸開!
形成一團方圓不足半尺、極其凝練熾熱的赤金色光焰漩渦!這光焰非但沒有點燃任何東西,
反而帶著一股極其邪異的、仿佛能焚燒靈魂本身的毀滅氣息!更詭異的是!
這光焰漩渦在泥地里瘋狂旋轉的同時!
一股細弱游絲、卻又龐大駁雜到難以置信的……信息流!
光焰強行從下方的泥土、湯液殘留、甚至虛空中被其吸引過來的陰氣死氣中剝離、抽取出來!
裂的灰白衣角、藍色蟲甲閃過的復眼幽光……甚至還有剛剛陳一按下吊墜時眼中的絕望瘋狂!
所有的碎片光影都帶著一絲絲被光焰漩渦強行吸附、灼燒留下的……靈魂……烙印氣息!
光焰爆燃!
驛站里兩個原本就要出手的頂尖存在瞬間被這突兀爆發又極盡混亂的靈魂焚燒場吸引!
油彩面具后的目光穿透混亂能量,落在光焰漩渦中閃過的某個靈魂碎片上,
正是那藍色甲蟲吞吃墨色記憶絲的一瞬!腰間的青銅算盤珠猛地一震!
幾顆珠子詭異地停滯在某個特殊的角度!孟婆罩在猩紅綢緞下的身形第一次真正地動了一下!
不是微微晃動,而是整個佝僂的軀體如同被無形的弦牽引,猛地側轉了半邊!
死死鎖定向光焰漩渦中浮現的一個印記——那是一縷從赤金光焰中炸飛出的暗金色靈性火星!
火星深處,赫然閃爍著一個極其微小、古老、如同烙印著層層封印的……黑色茶壺虛影?!
這印記閃過的剎那!嗡——!!!整個驛站地面猛地一震!不是震動!是……塌陷!!!
驛站正中央、那股赤金色光焰漩渦狂暴旋轉的最核心處!
地面猛地毫無征兆地向內劇烈塌陷下去一個微小的漩渦黑洞!這塌陷無聲無息,
卻帶著一股湮滅萬物的恐怖吸力!
首當其沖就是那股剛剛引爆、還在瘋狂掠奪焚燒碎片氣息的赤金光焰漩渦!
如同被一只無形巨口瞬間吞噬!壓縮、消失!緊接著!
圍殘余的湯漬記憶殘痕;甚至連同那縷閃過的茶壺印記虛影……所有被卷入漩渦范圍的氣息,
如同流水般瘋狂倒灌入那深不見底的微型黑洞之中!整個吞噬過程不足半秒!
嗤……一聲如同烙鐵入水的輕響。塌陷的微小黑洞瞬間彌合!地面恢復如初!
只剩下一圈微微發燙、焦黑冒煙的泥土輪廓!驛站里寂靜如死。
赤金光焰、焚燒漩渦、所有靈魂烙印碎片、乃至那縷茶壺印記……仿佛從未存在過。
油彩面具人袖袍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曲了一下。孟婆的身軀已經重新恢復佝僂,
猩紅綢緞的邊緣垂落下來,在寂靜中如同凝固的血水波紋。兩人之間那股無形的對峙,
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轉向了驛站中央那片新焦黑的、還在冒著絲絲白煙的泥土。
冰冷沉重如同鉛水的空氣,重新填滿了驛站的每一個角落。玉簡爆碎的光屑。
散落的青銅算盤珠。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腐朽香料味。
還有陳一口鼻中滴滴答答墜落在地面的粘稠血滴聲。腳下的泥地被鉆出個拳頭大的深孔,
焦黑的邊緣冒著極其細微的青煙。
空氣里混合著泥土燒糊的焦味、陳年腐木的霉味、一絲若有若無的朽香,
還有新鮮潑出的、陳一口鼻里滴落的溫熱血腥氣。這氣味被沉重的死寂壓著,
沉沉墜在他腳邊那片小小的泥洼里。驛站中央。那點新焦的烙印還在無聲地散著余溫。
油彩面具微微轉動,黑白分割的臉朝著焦坑的方向。青銅算盤垂在腰間,
幾顆珠子像被無形的線拴住了,定死在奇詭的角度上,紋絲不動。一股冰冷刺骨的審視感,
沉甸甸碾過每一個角落。猩紅的綢緞低垂著,將孟婆枯槁的身影裹在凝固的陰影里。
渾濁的眼窩沒動,但握著烏木巨勺的手,指節微微凸起一點,像風干巖石上凸起的棱角。
渾濁的眼窩沒動,但握著烏木巨勺的手,指節微微凸起一點,像風干巖石上凸起的棱角。
那只攥著巨勺的手,干癟皮膚下繃緊的筋骨清晰可見。陳一全身像被澆筑在鉛鐵棺材里,
連呼吸的微末起伏都壓得無比艱難。每一口吸氣都撕扯著胸肺,
剛才體內兩股力量對撞的余波像鈍刀子在里面來回攪。
龜甲吊墜按碎的指尖還殘留著滾燙的刺痛,腳踝處那灰色印記卻如同埋了塊寒冰,
刺骨的冷意絲絲縷縷往上爬,啃噬著骨頭。死寂濃稠得化不開。就在這時!
……滋啦……”一個極其微弱、被嚴重干擾得變了調的、如同破舊收音機般斷續的電子嗓音,
突兀地在死寂中響了起來!聲音的來源——就在陳一腳邊!
一塊僅有核桃大小、沾滿了泥湯和血污的玉簡核心殘片!這東西本該在玉簡爆碎時徹底寂滅!
此刻它卻奇跡般地閃爍著極不穩定、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弱藍光!那斷續的電子音,
正是這殘存的最后一點靈能,在強大的死寂力場中掙扎發出的回響!是直播間!
某個還沒完全斷開的頻段?!某個滯后的留言?!
匿名的……滋啦……巨大……滋……投…………滋啦…………湯…………滋啦…………投訴!
!!
“投訴人:滋……滋啦……【無面判官】……”后面幾個字被徹底淹沒在刺耳的電流雜音中!
嗡!!!油彩面具周圍的空氣如同投入石塊的深潭,驟然劇烈激蕩!
冰冷的氣息瞬間轉為狂暴!面具下緣極其細微地向上卷起了毫厘!
算盤珠如同被無形的手猛地撥弄,劇烈跳動,發出金鐵交擊的碎響!孟婆那邊!
籠在猩紅綢緞下的枯瘦身軀,第一次真正地晃了晃!不是微動!
是整個佝僂的背脊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從內部狠狠撞擊!
寬大的猩紅綢緞猛地向外鼓脹了一下!
一道極其細微、卻刺目的、如同燃燒著絕望灰燼與凝固怨恨的青黑色光流,
毫無征兆地從她寬大的袖口邊緣縫隙中失控地噴射出來!光流極其細小微弱,
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極致陰冷與衰敗氣息!無聲無息地劃過凝固的空氣,
射向角落——剛才那藍甲蟲鉆出的土磚縫隙方向!那縷失控的光流射出的瞬間!
陳一腳邊那枚焦燙的龜甲殘片背面,一道極其微小的符印凹痕突然被殘留的余溫點亮!
那點赤金光芒微弱如風中殘燭,卻頑固執拗地映亮了一小塊龜甲——那上面,
幾道極其古拙復雜的刻痕中,恰好勾勒出一個模糊的、深不見底的壺口輪廓!
一股微弱的、帶著濃烈陳腐茶油和紙灰氣的精神信息,
毫無征兆地從他腳踝處的冰冷灰色印記中逆沖而上!
陰契……背……信……”“……印……痕……”“……焚……賬……逃……遁……”嗡——!
!!陳一的頭顱深處像是被一只冰冷鐵爪瞬間攥緊!
無數沾滿油污、印著模糊帳本字跡和血紅指印的破碎幻影塞滿了意識!
他只覺得左腳腳踝處那個灰色的印記猛地一跳!
一股龐大、粘稠、帶著無盡死寂的吸扯力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來!
這次的目標……不再是他的靈魂!而是他整個殘破的身軀!不!還有別的!
那股吸力似乎同時鎖定了腳邊那枚閃爍藍光的玉簡碎片!也鎖定了那片冒著青煙的新焦坑!
甚至……鎖定了孟婆那縷失控射出的青黑光流!混亂的吸力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手臂,
要將他拖入未知!就在這意識混沌、身軀即將被吸入未知空間的剎那!陳一胸腹之間,
之前被體內兩股力量對撞沖開的經脈某處!
一股微弱但灼熱、源于那破碎龜甲最后的暴戾力量殘余,被這混亂的吸力猛地擾動激發!
如同火藥桶上的一點火星!轟!!!
一股極其暴烈、帶著灼熱鐵腥味和靈魂碎片燃燒焦糊氣息的混亂沖擊!
混合著最后一點龜甲的護主意志!從陳一胸腹間毫無征兆地向外猛地炸開!
這股力量不算強大,甚至有些潰散,但勝在突然和混亂!
它狠狠撞在了腳踝處那股冰冷的吸扯力上!砰!如同悶錘砸中了緊繃的鼓皮!
兩股力量在他體內某個節點發生了劇烈的、短促的排斥沖撞!巨大的震蕩瞬間傳遞全身!
噗——!!!陳一喉嚨里壓抑的鮮血如同決堤般狂噴而出!血沫中帶著細微內臟的碎末!
身體如同斷了線的破風箏,被沖擊力拋得離地而起!
重重撞向驛站那扇早已腐朽大半的破木門框!喀啦啦!朽木門框被撞得斷裂垮塌!
陳一的身體裹挾著破碎的木屑和飛揚的灰塵,
直直跌向驛站外那片更加濃郁、仿佛凝固的幽冥黑暗之中!
就在他身體脫離驛站門檻范圍的瞬間!“滋啦——!
”一個極其細微卻清晰的、仿佛空間被撕開縫隙的粘滯聲響!
就在陳一身軀即將墜入外間黑暗的剎那!驛站內那片被剛才混亂吸力鎖定的新焦坑中央!
空氣如同水波般極其短暫地波動了一下!
…如同水面上最后一個幻滅的氣泡……無聲地浮現了萬分之一秒……然后……瞬間消失無蹤!
一同消失的……還有孟婆之前失控射出的那縷微弱青黑光流的……最后一點殘燼!
以及焦坑上方飄著的、幾縷最微弱的湯味與記憶氣息殘留!驛站內。
陳一跌飛撞出的破門殘骸處,冰冷的陰風倒灌進來,吹動孟婆低垂的猩紅綢緞下擺。
油彩面具緩緩轉向破門外的黑暗。臉上那黑白油彩構成的似哭似笑表情,
如同被凍結在萬載寒冰之中。腰間的算盤珠一粒未動,
只是發出極其沉悶、如同齒輪銹死的低鳴。綢緞深重處,枯槁握勺的手背上,
幾根暗青色的筋絡如同死去的樹根,極其細微地向上暴凸了一下。
驛站外的幽冥晦暗如同凝固的墨池。陳一如同被巨大的投石機甩出的破布口袋,
裹著斷裂的木屑和彌漫的灰塵,一頭栽了進去。預想中的撞擊沒有發生。砸上爛泥地?
跌入斷崖?都沒有。身體穿過驛站破門殘骸的剎那,周遭的景象猛地扭曲、拉伸!
光線被徹底拉長、吞噬!只有一種急速下墜的失重感,
混雜著空間被強行撕開又粗暴拼接的、令人反胃的粘滯惡心感。
像是被塞進了一條生銹的、年久失修的、布滿了彎折死角的鐵皮煙囪管道,
瘋狂地向下旋轉沖撞!砰!!落地了。不是實地。是某種極其粘稠、冰冷刺骨的液體!
身體砸進去的瞬間,巨大的沖擊力讓肺里的最后一點空氣被強行擠了出去,
粘稠冰涼的液體瞬間嗆入喉管鼻腔!不是水!
是那種帶著陳腐紙灰和濃重腥甜茶油味道的冰冷漿液!粘得像攪不開的濃湯!“呃…咳!
咕嚕嚕……”陳一猛地在粘液中向上彈起,身體本能地瘋狂咳嗽、嘔吐。
吐出的液體混著尚未咳凈的冰漿,黑乎乎粘膩一片,散發著更重的腥甜氣。
眼睛被糊得火辣辣地疼,一片漆黑冰冷。他胡亂地用手臂擦著臉,觸感冰冷濕滑。幾秒鐘后,
眼睛才勉強適應了這絕對黑暗。四周并非伸手不見五指,
而是一種極幽深的、如同在深海里仰望月光的微藍熒光。幽光來自四面八方。視線慢慢聚焦。
空間。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向下看不到底,向上望不見頂。他如同飄浮在宇宙虛空的中心。
下方,是緩慢流淌、如同靜默死河的粘稠冰漿。更遠處,冰漿仿佛凝固、結晶,
形成一片無邊無際、閃爍著微弱藍光的冰原。冰原遠處,一些巨大的、無法名狀的怪異輪廓,
如同沉沒的巨人骸骨,在微光中顯出模糊猙獰的剪影。空氣……不,
這空間里似乎沒有“空氣”的概念,粘稠冰冷的感覺無處不在。
更令他渾身發冷的是——離他十幾步遠,那粘稠冰漿的表面上,同樣漂浮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灰白道袍的身影!臉!被一張黑白油彩的面具死死蓋住!
正是驛站里那個冰冷審判、口吐“歸墟磨粉”的巡陰司判官!他仰面漂浮在冰冷漿液上,
灰白道袍浸透了墨藍色的冰漿,沉甸甸地向下墜。面具上那似哭似笑的油彩,在幽微藍光下,
像一張凍結在永恒嘲諷中的臉!嗡!
一股龐大、冰冷、仿佛能將靈魂凍裂的審視感猛地鎖定了陳一!
雖然那判官身體看似漂浮不動,面具后的“眼睛”一定穿透了空間!陳一的心臟瞬間被凍結!
跑!逃離這審判!他手腳并用,瘋狂地在粘稠冰漿里扒動!動作極其艱難,冰漿又重又粘,
每一次劃動都耗費巨大氣力。冰冷的漿液粘在皮膚上,那刺骨的寒意順著毛孔瘋狂往里鉆!
腳踝處那個淺灰色的印記更是灼燒般冰冷劇痛!但恐懼壓過了一切!身后!
他驚恐地回頭望了一眼!灰白道袍的身影,依舊維持著仰面漂浮的姿態。仿佛從未移動。
但陳一分明感覺到,那凝固在漿液上的黑影,在幽藍的光暈里,似乎……近了一點?!幻覺?
!空間在動?!還是漿液在將他推回去?!恐懼瞬間炸開!陳一不再只是扒動,
他如同溺水者一般拼命蹬踹身體!左腿在蹬踹中猛地撞到了一個堅硬無比、帶著棱角的東西!
劇痛!咔嚓!類似金屬摩擦的聲音!那東西……是漂浮在漿液里的一塊……斷裂的金屬尖角?
!像是某種巨大艦船撞角的一部分!借著這股蹬踹金屬的反彈力,
陳一的身體總算在粘稠的漿液里猛地向前沖竄了一大截!暫時拉開了和那判官陰影的距離!
還沒等他稍稍松口氣!滋啦……咯……滋滋……極其微弱的、如同接觸不良的電流聲,
在死寂的冰漿空間里突兀響起!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從他腰間傳來的?!陳一猛地低頭!
腰帶上!那個懸掛著破碎玉簡殘片的皮環扣!其中一塊最大、布滿裂痕的玉簡殘片上!
那點幾乎完全黯淡、只在邊緣殘留著一絲微弱螢火的幽藍光點,
此刻正極其詭異地……亮了那么一瞬!
并且發出了斷續的、如同老舊收音機試圖接收信號般的雜音!更駭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