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程默撐著傘，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其他一切聲響，他不得不把公文包緊緊抱在胸前，
以防里面的書籍被雨水打濕。作為市圖書館的一名普通管理員，
這些珍貴的古籍是他的心頭肉。轉過最后一個街角，程默突然停住了腳步。
在小巷的垃圾箱旁，蜷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起初他以為是一只流浪貓，但當他走近幾步，
借著路燈昏黃的光線，他看清了那是什么——一個女孩。不，準確地說，不是普通女孩。
女孩頭頂有一對小小的、彎曲的角，背后收攏著一對薄如蟬翼的翅膀，此刻被雨水打濕，
無力地貼在背上。她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嘴唇卻異常紅艷。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條細長的尾巴，末端呈心形，此刻無力地拖在地上。程默倒吸一口涼氣，
下意識后退了一步。作為一名圖書管理員，他讀過足夠多的奇幻文獻，
知道眼前這個生物是什么——魅魔，傳說中以人類精氣為食的超自然生物。
"救...救我..."女孩抬起頭，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她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被雨聲淹沒。程默僵在原地，理智告訴他應該轉身離開。
所有關于魅魔的記載都警告人類遠離這種生物，它們美麗的外表下隱藏著致命的危險。
但當他看到女孩痛苦地蜷縮著身體，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像是淚水一般，
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你...受傷了？"程默聽見自己問道，
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女孩微微點頭，艱難地抬起手臂。
程默這才注意到她的右臂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從手肘一直延伸到手腕，
傷口周圍泛著詭異的紫色光芒。"凈夜人...追捕我..."她斷斷續續地說，
然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暗紅色的血噴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很快被雨水沖散。
程默的心臟狂跳。凈夜人——一個專門獵殺超自然生物的秘密組織，據說手段極其殘忍。
他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然后做出了一個可能改變他一生的決定。
"能站起來嗎？我家就在附近。"他蹲下身，向女孩伸出手。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
似乎沒想到一個人類會愿意幫助她。猶豫片刻后，她顫抖著將手放在程默掌心。
她的皮膚冰涼得不似活物，但觸感卻出奇地柔軟。程默扶起女孩，驚訝于她身體的輕盈。
他將傘完全傾向女孩那邊，自己的半邊身子很快被雨水浸透。回家的路上，
他感覺女孩的重量越來越沉，最后幾乎是半拖半抱地將她帶進了自己的公寓。
關上門的那一刻，程默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把一個魅魔帶回了家。
這個念頭讓他雙腿發軟，但他沒有后悔的余地了。女孩已經失去意識，
軟軟地倒在他的臂彎里。程默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沙發上，打開暖氣，然后翻出醫藥箱。
他并非醫學專業人士，但基本的急救知識還是有的。然而當他查看女孩的傷口時，
卻發現情況比他想象的復雜得多。那道傷口周圍的紫色光芒似乎是一種能量在侵蝕她的身體，
普通的人類藥物對此毫無作用。程默咬著嘴唇思考了片刻，
突然想起圖書館地下室里那些被列為禁書的古籍。
其中一本《超自然生物圖鑒》中或許有關于魅魔治療方法的記載。"堅持住，我馬上回來。
"程默輕聲說，盡管他知道女孩聽不見。他迅速換了身干衣服，抓起鑰匙沖出門去。
雨已經小了很多，程默一路小跑回到圖書館。幸運的是，值夜班的同事正在打瞌睡，
他悄悄溜進地下室，找到了那本塵封已久的古籍。書頁已經泛黃，但內容依然清晰。
程默快速翻閱著，終于在"魅魔"一章找到了相關信息。"魅魔之傷，多為銀器或圣水所致，
需以月光草汁液敷之，輔以人類自愿提供的生命力..."程默皺起眉頭。月光草是什么？
他繼續往下讀，發現書頁邊緣有一張小圖，畫著一種葉片呈月牙形的植物。他突然想起，
市郊的植物園似乎有這種植物，被當作觀賞植物栽培。沒有時間猶豫了。
程默拍下相關頁面的照片，將書放回原處，又匆匆趕往植物園。雨后的夜晚格外寂靜，
植物園早已關閉，但這難不倒從小在這里玩耍的程默。他找到一個熟悉的缺口翻墻而入，
憑借記憶找到了種植月光草的區域。采了幾片葉子后，程默馬不停蹄地趕回家。
女孩的狀況似乎更糟了，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皮膚開始泛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程默按照書上的指示，將月光草搗碎成汁液，輕輕敷在女孩的傷口上。汁液接觸傷口的瞬間，
女孩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程默按住她，防止她傷到自己。漸漸地，
傷口周圍的紫色光芒開始減弱，女孩的呼吸也平穩了一些。
接下來是"人類自愿提供的生命力"這部分。程默不太確定具體該怎么做，
但書上提到需要"心意相通"。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住女孩的手。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程默低聲說，"但我想幫你。如果你需要我的...生命力，
就拿去吧。"話音剛落，程默感到一陣奇異的溫暖從兩人相握的手傳來。
他驚訝地看到一縷淡淡的金色光芒從自己手臂流向女孩。隨著光芒的流動，
他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但并不痛苦，反而有種奇特的滿足感。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一分鐘，
然后光芒消失了。女孩的臉色明顯好轉，皮膚恢復了健康的色澤。她緩緩睜開眼睛，
金色的瞳孔在燈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為什么...救我？"她的聲音輕柔如羽毛拂過。
程默一時語塞。是啊，為什么？因為同情？因為好奇？還是因為那個雨夜里，
她看起來那么孤獨無助，就像曾經的自己？"因為你需要幫助，"最終他這樣回答，
"而且...我猜魅魔也不全是傳說中那樣邪惡，對嗎？"女孩微微笑了，
露出兩顆小巧的尖牙："我叫小夜。""程默。"他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不得不扶住沙發才沒有摔倒。小夜立刻坐起身，擔憂地看著他："你給了我太多生命力。
人類承受不了這樣的消耗。"她輕輕將手放在程默額頭，一股清涼的能量流入他的身體，
疲憊感立刻減輕了許多。"這是...？""一點回饋。"小夜微笑著說，
"魅魔不只是索取，我們也能給予。只是大多數人類不愿意相信這一點。
"程默看著眼前這個自稱小夜的魅魔，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打開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門。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會帶來什么后果，但此刻，看著小夜漸漸恢復生機的臉龐，他并不后悔。
"你需要休息，"程默站起身，"客房在那邊。明天我們再...討論接下來怎么辦。
"小夜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不怕我嗎？不怕我晚上趁你睡著時...？
"她做了個咬的動作，尖牙在燈光下閃著微光。程默笑了："如果你真想那么做，
剛才有的是機會。晚安，小夜。"走進臥室關上門，程默靠在門上長舒一口氣。
他的生活從今晚開始，徹底改變了。接下來的日子出乎程默的意料。
小夜不僅沒有表現出任何傳說中的危險性，反而像個對人類社會充滿好奇的孩子。
她很快學會了使用各種家用電器，甚至比程默更擅長操作他的智能手機。
"你們人類的科技真有趣，"某天早餐時，小夜擺弄著程默的平板電腦說，"在我的世界，
我們依靠魔力完成大部分事情。""你的世界？"程默放下咖啡杯，"你是說...地獄？
"小夜做了個鬼臉："才不是地獄。我們叫它幽影界，是一個與人類世界平行但不同的維度。
大多數超自然生物都來自那里。"程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夜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
但她似乎并不急于離開。而奇怪的是，程默也開始習慣家里有她的存在。每天下班回家，
看到小夜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翻閱他的藏書，程默都會感到一種奇特的溫暖。
"你今天回來得比平時晚，"一天晚上，小夜在程默進門時說道，"工作不順利？
"程默嘆了口氣，把公文包扔在沙發上："館長要我整理一批新到的古籍，
但其中幾本是用我完全不懂的古文字寫的。如果下周前不能完成編目，
今年的晉升機會又要泡湯了。"小夜歪著頭想了想："給我看看？
"程默疑惑地從公文包中取出幾本古舊的書籍。小夜接過來，快速翻閱著，
突然笑了："這是古惡魔語，我的母語之一。""你能讀懂？"程默驚訝地問。"當然，
"小夜得意地晃晃尾巴，"要我幫你翻譯嗎？作為...房租？
"程默眼睛一亮："那太棒了！但會不會太麻煩你？"小夜搖搖頭，
已經開始在便簽上寫下翻譯內容。程默看著她專注的側臉，
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與人合作、分享的體驗了。自從父母去世后，
他一直過著獨來獨往的生活，直到小夜的出現。那天晚上，他們工作到很晚。
小夜的翻譯精準而優美，程默則負責整理和注釋。當他們終于完成最后一本時，
窗外已經泛起晨光。"完成了！"程默伸了個懶腰，"這簡直...太感謝你了，小夜。
"小夜微笑著，突然打了個哈欠，露出尖尖的犬齒。程默這才注意到她臉色有些蒼白。
"你還好嗎？"他關切地問。"只是有點累，"小夜輕聲說，"翻譯消耗了不少魔力。
"程默想起那晚自己給她生命力的情景，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需要我的...？
"小夜驚訝地看著他，然后搖搖頭："不，不是現在。你明天還要工作，需要保持精力。
"她站起身，"我去休息一下就好。"看著小夜走向客房的背影，程默感到一陣心疼。
他從未想過一個魅魔會為了幫助人類而消耗自己的魔力。這與傳說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第二天，程默將整理好的古籍交給館長時，對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程默，
我不知道你還精通古惡魔語！這些翻譯...太完美了！"館長拍著他的肩膀，
"晉升委員會下周開會，我會親自推薦你。"程默本想說明真相，
但想到小夜的身份必須保密，只好含糊地接受了稱贊。回家的路上，
他特意繞道去了小夜提過喜歡的那家甜品店，買了一大盒馬卡龍。"給我的？
"小夜看到禮物時眼睛亮了起來，尾巴愉快地擺動。"為了感謝你的幫助，"程默笑著說，
"館長對我的工作非常滿意。"小夜開心地接過盒子，突然湊近程默，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
程默愣住了，感到被吻過的地方一陣微微的刺痛，隨后是一種奇妙的溫暖擴散開來。
"這是...？""魅魔的感謝，"小夜調皮地眨眨眼，"別擔心，只是一個無害的小魔法。
會讓你今晚做個好夢。"那天晚上，程默確實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美夢。夢中，
他和小夜漫步在一片星光璀璨的草原上，沒有世俗的束縛，沒有種族的隔閡，
只有彼此相伴的寧靜與快樂。醒來時，
程默意識到自己對小夜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單純的友誼或感激。
這個認知讓他既興奮又恐懼——興奮于終于找到了能理解自己的靈魂，
恐懼于這段關系注定面臨的阻礙。危機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一個周末的下午，
程默和小夜正在超市購物。這是小夜第一次出門去人多的地方，她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像個孩子一樣在貨架間穿梭。程默微笑著跟在她身后，不時解釋各種商品的用途。"程默？
真的是你！"一個熟悉的女聲讓程默渾身一僵。他轉身看到林妍——圖書館的同事，
也是他曾經約會過幾次的對象——正驚訝地看著他，然后目光移向他身邊的小夜。
"這位是...？"林妍的視線在小夜的頭頂和尾巴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困惑地看向程默，
顯然以為那是某種cosplay裝扮。"我表妹，小夜，"程默迅速編造謊言，
"從老家來看我。""哦..."林妍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小夜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悄悄靠近程默，不自覺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這個動作引起了林妍的注意，她的目光在小夜的手和程默的臉上來回掃視，
突然露出一絲了然的表情。"我明白了，"她冷冷地說，"難怪你最近總是拒絕我的邀約。
原來有了新歡。""不是你想的那樣，"程默急忙解釋，"我們只是...""不用解釋了，
"林妍打斷他，"祝你和你可愛的'表妹'玩得開心。"她刻意強調了最后兩個字，
然后轉身離開，但在走之前，程默注意到她偷偷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我是不是惹麻煩了？
"回家的路上，小夜不安地問。程默搖搖頭："不是你的錯。
林妍和我...有些復雜的歷史。她可能只是嫉妒。"但他心里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林妍一向以敏銳著稱，如果她懷疑小夜的身份...兩天后，程默的擔憂成真了。
他下班回家時，發現公寓門虛掩著，屋內一片狼藉。小夜不見蹤影，
茶幾上留著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程默，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必須離開，
否則會連累你。謝謝你的一切。——小夜"程默的心沉到谷底。
他瘋狂地撥打小夜的手機（他不久前給她買的），但只聽到關機的提示音。檢查公寓監控后，
他看到林妍帶著兩個陌生人在下午闖入，小夜似乎察覺到了危險，提前從窗戶逃走了。
沒有多想，程默抓起外套沖出門去。他必須找到小夜，在她遇到"凈夜人"之前。
城市的夜色中，
默搜尋著每一個小夜可能去的地方——他們常去的公園、那家甜品店、甚至初次相遇的小巷。
但哪里都沒有她的蹤影。就在程默幾乎要放棄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程默先生？"一個低沉的男聲，"我們有個...共同的朋友。如果你想再見到她，
一個人來舊碼頭倉庫區。別報警，否則后果自負。"電話掛斷了。程默的手在發抖，
但他沒有猶豫，立刻驅車前往指定地點。倉庫區在城市的邊緣，昏暗破敗，
是犯罪活動的溫床。程默停下車，走向最大的那個倉庫，心跳如鼓。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小夜被銀色的鎖鏈綁在一把椅子上，臉色慘白，
顯然已經受了傷。林妍和三個陌生男子站在旁邊，其中一人手持一把刻有奇怪符文的匕首。
"程默！快走！"小夜看到他，掙扎著喊道，"他們是凈夜人！
"林妍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們關系不一般。正常人誰會為了一個魅魔冒險？
"她轉向同伴，"看吧，我說了他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