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落藏眠雪西北原的風,冷冽,沉默。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距離年關還有半個月,
城關內外已然覆換重重雪色。人若靜立片刻不動,能被雪花淹埋藏匿。綠植掛雪枝,
沉甸甸的,抵達臨界點時彈落成堆。在冬季結束之前,周而復始。呼嘯的風亂得雪花紛飛,
冬息止戰的士兵們除了正常訓練,寒冬限定日常就是扛著鐵鍬鏟雪。方便通行,
亦是防止大雪堆成山后發生塌陷,造成傷亡。姬亦柯拖著鐵鍬跟在鏟雪小隊中,
她昨晚沒睡好,徐青應那狗女人說了一晚的夢話,不就是要娶夫郎了嗎?嘖!
得瑟得令人手癢,所以,后半夜她跟同宿舍的喬白衍和溫旋將那狗女人打了一頓。
打完了身心愉悅,就是忘了今日輪到她鏟雪。喬白衍和溫放那倆家伙打完,就鉆被窩補覺了,
可惡!守城的衛兵瞧見鏟雪小隊,熟絡的閑聊起來?!白罱难┱媸窃较略酱罅耍?/p>
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薄熬褪?。往年也沒見下這么大的雪。
”“感覺今年又要在這里過年了,我娘上個月還問我今年能不能回去,
哎…”有人嘆氣“算上今年,都三年都沒回去了。”“心疼我夫郎自已帶女兒,
我連女兒出生的時候都沒得及回去?!薄白屑毾胂耄媸翘珜Σ黄鹚麄兏概畟z了。
”旁邊的姐妹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妹夫肯定能理解你的?!薄暗然肆钕聛砹耍鄮熁爻?,
我們就能跟著元帥回家了?!薄疤焯炻犇隳钸吨慵曳蚶?,待回去了,
可得跟姐們幾個介紹認識一下。”“放心,姐們上門做客會帶禮的。”有人擠眉弄眼,
意有所指“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薄傲置弥霸f,林妹夫與弟弟相依為命,
快到成年了~”“你們這些單身狗別不是想當林妹的弟妹吧?”“害,
你這婆娘在瞎說什么大實話?看我鏟了你的嘴!”女人一鏟雪兜頭潑去,那人利落閃身。
雪也不鏟了,揮著鏟子就打在一起,雪花亂濺。其他人吃著瓜鏟著雪,突然被波及,
拿鏟子當劍當槍,揮舞著加入戰場。慢了一步的姬亦柯撐著鏟子,沒有參加混戰,選擇看戲。
偶爾指揮兩句,煽風點火,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風雪吞噬了顏色,
卻藏不住愈靠愈近的氣息。那是不屬于西北原的存在。姬亦柯站直身來,玩意收斂“有情況!
”鬧打成一團的士兵們怔了一瞬,立即分開列整,開啟戒備模式。被鏟凈積雪的行道上,
一人騎馬裹著風雪而來。姬亦柯瞇著眼睛細看,縱然被雪覆蓋了,
卻依舊能從邊角看出來人的身份。竟然是通信使!姬亦柯隨手抓了個士兵“去稟報元帥,
有信使到來?!薄笆?!”士兵趕緊往城內跑。奔馳的馬匹靠近城門卻沒有減速,
姬亦柯握緊手中的鏟子。染雪的眉眼微壓,在馬匹迎面沖來的瞬間,鏟子如劍揮出!
硬生生削斷兩條前肢,鮮血飛濺的瞬間凍結。馬匹嘶鳴,摔在地上,背上的人摔下,
滾了幾圈,沒有聲響。其他人拿著鏟子警惕,卻只見那人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皣K,
難不成又是哪個吃飽了沒事干的親王,惡意來戲弄我們?”姬亦柯上前,
她拿著鏟子扒拉開那人遮風擋臉的頭巾,露出一張冷白無血的臉,雙眼緊閉,
眼角下有道刀痕。姬亦柯表情大變“懸刃!”作為凰帝陛下的暗衛之一,
懸刃負責陛下的安全,極少會離開凰宮。而西北原離凰城三萬八千里。就是不吃不喝,
緊趕慢趕,來一趟最快也得要半個月的時間。更別說是這種難行的風雪天。
姬亦柯不知道懸刃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只能肯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元帥!出事了!
”姬亦柯抱著懸刃踩著輕功而行,沖入書房。
背著醫箱的大夫被一個臉上帶著淤青的女人拎著,跟在身后。大夫叫嚷著“小心!小心!
病人身上的傷很重!”門板被撞得轟鳴搖晃,書桌后正辦公的女人頓住。她抬起頭,
幽墨面具下的黑眼深邃如夜,看不透任何情緒,一頭霜發浸染了時間的痕跡。元帥梓夜,
亦是鳴凰國的神鳴將軍王。真實年齡不可知,曾任職先帝的太傅,伴隨過先帝征戰四方。
后來先帝因病與世長辭,少凰繼位,世局動蕩,梓夜請愿掛帥,為凰國平定禍亂。
梓夜是兩朝元老,聽聞相貌驚人,才一直戴著面具示人。因為梓夜乃世間第一高手,
眾人只敢猜測這個位高權重的將軍王,許是在戰場上傷了容貌。又或者天生丑陋,
不然憑借她的身份和武功,哪有什么需要顧忌?所有人都知道,梓夜若想造反,輕而易舉。
畢竟,整個凰國的命脈都握在梓夜手里。——梓夜停筆“何事?!睉胰斜粡娭崎_機,
她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姬亦柯將她放下,招呼著大夫給懸刃續時間。“元帥在這,
發生了什么事你趕緊說,我讓大夫給你治療,可別死在這里了。”她擰著眉,語調很快,
生怕慢點懸刃就要死機了?!皯胰??”梓夜突然站起來,聲音漸沉。懸刃張口欲言,
卻先嘔了口血。大夫驚呼,她直接推開他,一字一血“元帥,臘月初三太女逼宮造反,
凰帝重傷駕崩,五皇女繼位?!薄皩傧路罨说劭谥?,昭神鳴將軍王班師回朝,
暫代監國攝政王,清理朝綱?!北娙舜篌@!臘月初三發生的事,現在是臘月十九,
過去半個月。即使再怎么趕回去,都遲了,搞不好凰帝都已經入陵了。
“怎么會是五皇女繼位?”太女本就是少凰,下一任的凰帝,為什么會突然逼宮?
這些事哪哪都透著不對勁。徐青應倚著門,不解“就算太女真逼宮造反,
那也輪不到五皇女繼位吧?”“二皇女三皇女四皇女她們呢?
”“我記得五皇女今年才八九歲,還是十歲?”“忘了。反正,
她們都比五皇女這個小孩更合適?!奔б嗫路藗€白眼“蠢貨,還用問嗎?
肯定是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內情?!薄翱上П揲L莫及,等我們班師回朝,
五皇女都登上帝位了?!薄罢f是中傷駕崩,誰知道里面藏著多少魑魅魍魎,
那幫親王們可不是省油的燈,心黑著呢?!彼坪醣还雌鹆瞬缓玫幕貞?,徐青應表情有些厭惡。
梓夜起身“我先行回去,你們整軍回朝。”“這個冬天沒那么快過去,
草原那邊不敢輕舉妄動,否則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薄暗鹊龋獛洠?/p>
”懸刃拽位黑色的袖子,她小心而珍重的從懷里掏出個方包,雙手奉遞給梓夜。
“現在無人能登上帝位,因為凰印在此!”“陛下命我交付于您手上,行使攝政王的權力。
”梓夜打開,一塊展翅欲飛的血凰御璽顯露出來,是凰國的象征,正統凰帝的身份。
姬亦柯眸光一閃“元帥……”送上門的帝位啊,唾手可得。只要元帥有這個想法,振臂一呼,
三十六軍,七十二城都會向元帥臣服。就皇城那幫自以為是的親王們,還在暗戳戳的搞事,
要不是元帥懶得鳥她們,她們早就嘎了。“閉嘴?!辫饕箵]袖,姬亦柯被甩出書房幾米遠,
砸到院里的雪梅樹。樹干劇烈一抖,大雪紛落,將她就地埋葬。
靠著門懶散狀態的徐青應抖然清醒,那身板挺得跟雪堆下的姬亦柯一樣直。梓夜的態度平淡,
她像一潭幽水,無論什么東西都不能讓她泛起波瀾。凰璽于她而言仿佛是一個普通物體,
拿在手里沒有任何慌然和緊迫感?!拔蚁刃幸徊?,接下來就交于你們。”徐青應行禮“遵命,
元帥!”梓夜踏著風雪離去。徐青應讓大夫照看死機的懸刃,將半死不活的姬亦柯挖出來,
火急火燎的趕去召集其他將領,集結軍隊。風雪載途。今年的鳳都會比往年喧鬧。
——西北的風吹散溫騰的茶香,不冷不熱,剛好。庭院內,男子一襲紅裝勝雪,容貌艷麗。
他端起茶盞,熱氣朦朧尾角上揚的狐貍眸,他沒有喝,只是看著冷風掠奪。看著茶溫流逝,
看著指尖染上冰涼。邊上的侍從倒下一杯新茶,換掉冰冷的茶水。其實他不喜歡喝茶,
茶水寡淡,不敵烈酒的刺激和暢快,所以他不喜歡喝茶。但他喜歡茶,
喜歡茶泡開后彌散最后一縷的茶韻。那是他妻主身上的味道,很淡,要靠得很近才能聞到。
他望著滿天霜雪,又要過一年了,怎么還沒回家……他那精忠報國的妻主啊,
不要忘了她的夫郎還在家里等著她呢。請風雪護佑她平安健康,諸事順利。
——將攜風雪歸入夜的鳳都,行人稀落,只有張狂的寒風呼嘯。往年的鳳都臨近年關,
張燈結彩,好不熱鬧??蛇@段時間政變突然,太女逼宮造反,凰帝重傷而亡,凰國大亂。
二皇女沉迷男色不務正業。三皇女驚馬斷腿整天emo,很久不冒泡了,
屬于查無此人的狀態。四皇女有磨鏡之好,纏著翰林學士到處跑,連夫郎都不要了,
每日都只圍著翰林學士轉。帝位最后竟然落到只有十歲的五皇女頭上。因凰帝嘎得太快,
沒來及留下遺旨。而第一順位繼承人少凰太女,逼宮弒母,大逆不道,現在被關在大牢里,
等待新凰上位處置。畢竟,在凰帝逝去后,能有權力對太女動刑的只有新凰。政變突然,
一向兼愛無私,仁善有禮的太女揮刀向母。這事傳出來天下大驚,前朝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