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初晴將后背輕輕靠在冰涼的玻璃門上，讓初夏夜晚的風吹散臉頰的熱度。
五星級酒店的露臺空無一人，正好遠離了酒會里那些假惺惺的寒暄和打量。
她松了松束發的發夾，讓幾縷栗色卷發垂落在頸邊。"三十歲前開個人工作室？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兩小時前，那位所謂行業前輩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伴隨著周圍幾聲不懷好意的輕笑。玻璃杯中的香檳已經沒了氣泡。寧初晴仰頭飲盡最后一口，
正準備返回戰場，突然聽到露臺另一側傳來壓抑的爭執聲。"虞總，別這么不解風情嘛。
我們合作這么久，私下交流感情很正常啊。"一個油滑的男聲讓寧初晴皺起眉頭。"李總，
請自重。我們的關系僅限于商業合作。"這個聲音冷靜克制，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鋒利。
寧初晴悄悄探頭，看到月光下站著兩個人。男人四十多歲，啤酒肚將西裝撐得緊繃，
正試圖去拉那位高挑女子的手腕。而被糾纏的女人一襲墨綠色絲絨禮服，
側臉在月光下如同冰雕，明明處于弱勢，背脊卻挺得筆直。"裝什么清高？
誰不知道你能拿下南城項目是靠—""李總！"寧初晴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下流的暗示。
她快步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挽住陌生女子的手臂，"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了你好久。
"男人明顯一愣："你們認識？""當然，我們約好今晚要討論新項目的。
"寧初晴笑得毫無破綻，手指在女子臂彎輕輕一捏，"對吧，夢寒？"月光下，
她第一次看清了這位"夢寒"的全貌——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微微上挑的鳳眼，
唇上一點朱紅色在冷白肌膚上格外醒目。此刻那雙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平靜。
"是的，我們約好了。"她順著寧初晴的話接下去，聲音比夜風還涼。
男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就不打擾二位了。"他轉身時，
寧初晴分明看到他眼中閃過怨毒的光。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后，
寧初晴才松開手："抱歉冒昧，我看您需要幫助...""虞夢寒。"女人伸出手，"謝謝。
"寧初晴握住那只手，觸感微涼而柔軟，與主人冷峻的氣質截然不同。"寧初晴，初晴的初，
初晴的晴。"她俏皮地眨眨眼。虞夢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有趣的名字。
""比'夢寒'溫暖多了，對吧？"寧初晴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啊，
對不起，我說話經常不過腦子。""沒關系。"虞夢寒望向遠處城市的燈火，
"比起里面那些人，你的不過腦子反而讓人..."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
"呼吸順暢？"寧初晴接話。虞夢寒轉頭看她，月光在那雙眼睛里灑下細碎的銀輝："對，
呼吸順暢。"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寧初晴突然想起什么："那個李總...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吧？""不會。
"虞夢寒的語氣重新變得冷硬，"他不夠格。"寧初晴不知為何覺得這樣的虞夢寒很可愛，
像只虛張聲勢的貓。她正想說什么，手機鈴聲打破了寧靜。虞夢寒看了眼來電顯示，
眉頭微蹙："我得走了。"她從手包里取出一張名片，"如果你需要...""設計服務？
"寧初晴接過名片，指尖不小心擦過虞夢寒的，兩人都像被燙到般縮了一下。"任何幫助。
"虞夢寒糾正道，隨即轉身離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利落的節奏。
寧初晴看著手中燙金名片——"虞氏集團 CEO 虞夢寒"，不由吹了聲口哨。
她掏出自己略顯樸素的名片，快走幾步塞進虞夢寒手中："禮尚往來。
"虞夢寒低頭看了看："'初晴設計工作室'...你是設計師？""剛起步的小工作室，
比不上你們大集團。"寧初晴笑著說，眼里卻沒有半點自卑。
虞夢寒將名片小心收好："晚安，寧初晴。""晚安，虞夢寒。"寧初晴目送她離開，
突然覺得今晚的酒會也沒那么糟糕了。一周后的早晨，
寧初晴正在工作室與咖啡和設計圖搏斗，一通陌生來電打斷了她的思緒。"寧小姐，
我是虞夢寒。"寧初晴差點打翻咖啡："虞...虞總？"她努力控制聲音不要太高亢。
"我有一套公寓需要設計，你有興趣嗎？"寧初晴眼睛一亮："當然！什么時候方便看房？
""今天下午三點，地址我發給你。"虞夢寒停頓了一下，"帶上你的設計理念。
"掛斷電話后，寧初晴跳了起來，把助理小林嚇了一跳。"我們要走運了！
虞氏集團的虞夢寒啊！"下午兩點五十分，
寧初晴提前到達位于市中心頂級公寓樓的約定地點。她穿著利落的煙灰色套裝，
帶著精心準備的三套設計方案，心跳快得不像話。虞夢寒開門時，寧初晴呼吸一滯。
居家的虞夢寒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頭發隨意地挽起，比酒會上少了幾分鋒芒，
卻多了幾分...性感？"請進。"虞夢寒側身讓路。公寓是頂層復式，視野開闊，
但裝修陳舊，與虞夢寒的氣質格格不入。寧初晴迅速進入專業狀態，
一邊參觀一邊在平板上記錄要點。"我準備了三種風格方案。"參觀結束后，
寧初晴在客廳茶幾上鋪開設計圖，"第一種是現代極簡，
符合您商務人士的形象；第二種是輕工業風，
比較有個性；第三種..."虞夢寒快速瀏覽了一遍，搖頭："都不合適。
"寧初晴笑容僵在臉上："能告訴我哪里不滿意嗎？我可以調整。""太冷。
"虞夢寒簡短地說，"像酒店。"寧初晴仔細觀察虞夢寒的表情，發現她在說"太冷"時，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上一個已經褪色的向日葵靠墊。這個細節讓寧初晴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她收起圖紙，"給我三天時間。"虞夢寒挑眉："不問問我要什么？
""您想要一個家，不是展示間。"寧初晴自信地說，"三天后見。"離開公寓后，
寧初晴收到一條短信：[虞總最近壓力很大，希望您多包涵。—林瑞]寧初晴笑了，
回復：[放心，我會給她一個驚喜。]接下來三天，寧初晴幾乎住在工作室。
她研究了虞夢寒所有的公開訪談和照片背景，發現這位商界女強人的辦公室里總有一盆綠植，
手表下隱約可見一條紅繩手鏈，錢包是溫暖的姜黃色...第四天早晨，
寧初晴帶著新方案敲響虞夢寒的辦公室門。"這么快？"虞夢寒有些驚訝。
"靈感來了擋不住。"寧初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睛亮得驚人。
新設計方案以"溫暖極簡"為主題，保留了虞夢寒喜歡的整潔線條，
但加入了自然元素和柔和的色彩。主色調是米白和淺木色，點綴低飽和度的藍綠和珊瑚粉。
花園、可以曬太陽的閱讀角落、隱藏式收納系統...虞夢寒翻閱方案的手指漸漸慢了下來，
在某頁停留了很久——那是一個陽光房的設計，落地窗邊放著兩把搖椅，中間一張小茶幾，
注釋寫著"下午茶與星空的最佳觀賞點"。"這里..."虞夢寒指著那頁。
寧初晴心頭一緊："不喜歡可以去掉...""留著。"虞夢寒合上方案，"就按這個做。
"寧初晴綻開笑容："真的？太好了！我...""你三天沒好好睡覺了。"虞夢寒突然說，
"去休息室睡一會兒吧。""啊？""這是醫囑。"虞夢寒按下內線電話，"林瑞，
準備一杯熱牛奶。"寧初晴在虞氏集團豪華休息室的沙發上沉沉睡去，
恍惚間感覺有人輕輕為她蓋上了毯子，那氣息冷冽如雪松，卻又莫名令人安心。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頻繁見面討論細節。寧初晴發現虞夢寒對設計其實很有見解，
只是不善于表達；虞夢寒則驚訝于寧初晴能從她最簡短的反饋中捕捉到真實想法。一天深夜，
寧初晴去公寓送修改圖，發現虞夢寒在堆滿文件的茶幾前睡著了。她輕手輕腳地走近，
忍不住凝視那張卸下防備的臉——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陰影，嘴角微微放松，
看起來年輕又脆弱。寧初晴小心翼翼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虞夢寒肩上，
卻不料對方突然驚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
寧初晴能感覺到虞夢寒的脈搏在自己指尖下快速跳動，
而自己的心跳聲大得恐怕整個房間都能聽見。"抱歉，我只是..."寧初晴輕聲說。
虞夢寒松開手，卻沒有移開目光："謝謝。"那一刻，有什么東西在兩人之間悄然改變。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接觸增多，虞夢寒開始對設計提出更多更細致的要求，
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寧初晴反復修改同一面墻的顏色七次后，終于忍不住爆發。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將色卡拍在桌上，"淡藍不是藍，天藍太亮，湖藍太深，
你到底要什么樣的藍？"虞夢寒面若冰霜："專業設計師不該問這種問題。
""專業客戶至少該知道自己討厭什么！"寧初晴氣得臉頰發紅，"你從來不說喜歡什么，
只會否定，我又不是讀心師！""如果覺得困難，可以終止合同。"虞夢寒冷冷地說。
寧初晴瞪大眼睛："這就是你的解決方式？一有沖突就逃避？"她抓起包沖向門口，
"也許你該找個機器人設計師，畢竟人類是有感情的！"門被重重關上，虞夢寒站在原地，
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第二天清晨，寧初晴紅腫著眼睛來到工作室，
發現門口放著一個精致的保溫杯和一張便簽。便簽上只有簡單一行字："深海藍，加一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