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厚重的云層，灑在覆蓋著薄雪的山谷草坪上，折射出細碎的金光。空氣冷冽而清新，帶著松針和雪水的味道。這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象，但對桑梔而言，只是換了一個更大、更精致的牢籠背景板。
手腕上的銀灰色“手環”在晨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管家昨天傍晚恭敬地告知她，她的“活動權限”已升級，可以在山谷內除“禁區”外自由活動，并送來了全套頂級品牌的戶外沖鋒衣、登山鞋、保暖裝備，甚至還有一個專業的小型登山包。
“先生吩咐，桑小姐可以隨意使用，有任何需要隨時告知。”管家的態度依舊無懈可擊，仿佛在提供五星級酒店服務，而非告知一個囚徒她的放風范圍擴大了。
桑梔看著那些價值不菲的裝備，再想想那張每月會自動打入一百萬“零花錢”的黑卡，心頭涌起一股荒誕的無力感。沈熤在用一種最直接、也最傲慢的方式告訴她：反抗無效，不如享受。他在用物質和有限的“自由”作為誘餌，試圖馴服她。
她恨這種被掌控、被豢養的感覺，但咸魚的本能又在瘋狂叫囂：外面天寒地凍，這里吃穿用度都是頂配，還有錢拿……硬剛除了吃苦頭，好像真沒什么好處？
這種矛盾的情緒在她心頭撕扯，讓她煩躁不已。
早餐后，她最終還是換上了那套舒適保暖的沖鋒衣，戴上手套，走出了那棟冰冷的玻璃建筑。電子手環沒有發出任何警報，守在建筑外的保鏢只是在她經過時微微頷首，并沒有阻攔。
山谷很大。她沿著湖邊漫步，看野鴨在未結冰的水域游弋；她走進精心規劃的溫室花房，里面四季如春，奇花異草爭奇斗艷；她甚至爬上了一座不高的小山坡，俯瞰整個山谷的全貌——美則美矣，卻如同一幅巨大的、沒有出口的立體畫。高聳的石墻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塹，將這片“仙境”與世隔絕。
無論走到哪里，她都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或是巡邏的保鏢，或是修剪花木的園丁。她像一只被放在透明展示柜里的蝴蝶，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無形的監控之下。手腕上的電子鐐銬時刻提醒著她的身份。
這種被全方位注視的感覺讓她如芒在背，只想盡快回到那個至少能關上門、擁有短暫“隱私”的套房。她裹緊了沖鋒衣，快步朝回走。
剛推開套房那扇厚重的橡木門，一股熟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冷冽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桑梔的腳步瞬間僵在原地。
沈熤正坐在客廳中央那張寬大的灰色絲絨沙發上。他穿著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和同色系長褲，姿態看似放松地靠在沙發里，長腿隨意交疊。手里拿著一份似乎是金融類的全英文報紙，側臉線條在透過巨大落地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冷硬。
他怎么會在這里？！桑梔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想后退。
“過來。”沈熤沒有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報紙上，低沉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桑梔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是恐懼。她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熤似乎等得不耐煩，終于從報紙上抬起眼。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精準地鎖定了她，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冰封的審視。他放下報紙，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掌控姿態。
“手。”只有一個字。
桑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他開始了。開始了那個所謂的“實驗”！他想觸碰她，測試她的“豁免”范圍！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沖上頭頂，讓她臉頰發燙。
“不！”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雙手死死背在身后，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沈熤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房間里的氣壓驟然降低，無形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眼睛里的冰冷和耐心告罄的警告，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恐懼。
桑梔被他看得渾身發冷，背在身后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她想起了崖下他瀕死的恐怖模樣，也想起了合金柵欄前他絕對的力量。反抗，只會帶來更直接的、可能無法承受的后果。
在巨大的恐懼和那絲根深蒂固的“識時務”驅使下，桑梔艱難地、如同慢動作回放般，一點點地將自己戴著電子手環的左手，從背后挪了出來，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伸向沈熤。
指尖冰涼，帶著晨間戶外的寒氣。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沈熤掌心前的一剎那，沈熤動了。他沒有去碰她的指尖，而是手腕一翻，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桑梔痛得悶哼一聲，感覺腕骨都要被捏碎！
“呃！”她痛呼出聲，眼淚瞬間涌上眼眶。
沈熤似乎完全沒在意她的痛苦。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抓住她的那只手上，以及身體內部的反應。他緊緊扣著她的手腕，指腹用力壓著她腕部的肌膚，甚至能感受到她脈搏的狂跳。他閉著眼，眉頭微蹙，像是在仔細感受和評估著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桑梔被他捏得生疼，又不敢掙扎，只能咬著牙忍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的冰涼和那不容置疑的力道，也能感覺到他專注的“研究”姿態——她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個實驗品！
大約過了一分鐘，或者更久。沈熤才緩緩睜開眼，眉頭舒展開來。他低頭，看著自己握住她手腕的手——皮膚光滑，沒有任何紅疹，呼吸平穩順暢，沒有任何不適感。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滿意的確認。
然后，他松開了手。
桑梔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用另一只手緊緊捂住被捏得通紅發疼的手腕，警惕又憤怒地瞪著他。
沈熤對她的憤怒視若無睹。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她，帶來強烈的壓迫感。桑梔嚇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墻壁。
“繼續。”沈熤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再次伸出手，這次的目標，是她的肩膀。
桑梔驚恐地搖頭，身體緊緊貼著墻壁：“不要！放開我！”
沈熤沒有理會她的抗拒。他直接上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本就不多的距離。一只手輕易地按住了她試圖躲閃的肩膀，另一只手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攬向了她的腰！
“啊！”桑梔尖叫起來，拼命掙扎扭動，“混蛋！放開！別碰我！”
她的掙扎在沈熤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樹。他的手臂如同鐵箍，輕易地將她整個人禁錮在懷中，后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隔著厚厚的沖鋒衣，她也能感覺到他胸膛的堅硬和傳遞過來的體溫，以及那愈發清晰的、如同雪松般冷冽的氣息。
“別動。”沈熤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警告的冷意。他收緊手臂，將她更緊地圈在懷里，下巴幾乎抵在她的發頂。
桑梔瞬間僵住，不敢再動。不是因為聽話，而是因為極致的恐懼。她能感覺到他埋首在她頸間，似乎在深深吸氣。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后和脖頸皮膚上，激起一陣陣戰栗。他在嗅聞！像在確認某種味道！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汗毛倒豎，屈辱感達到了頂點！她像個玩偶，被他強行抱住，還要被他像檢查物品一樣嗅聞！
沈熤閉著眼，鼻息間充盈著那股清幽的、帶著涼意的梔子花香，混合著她身上淡淡的、屬于戶外陽光和冷風的氣息。這香氣如同最精純的鎮定劑，瞬間撫平了他身體深處任何可能殘留的、因強制接觸而引發的細微躁動。他清晰地感覺到，擁抱的接觸面積遠大于拉手，但他的身體依舊平靜如常，甚至……有一種奇異的、從未體驗過的滿足感在悄然滋生。
他維持著這個強制的擁抱姿勢，時間比剛才更長。桑梔從一開始的僵硬、恐懼、憤怒，到后來漸漸變得麻木。她放棄了掙扎，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他抱著，眼神空洞地望著落地窗外刺眼的陽光，眼淚無聲地滑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熤終于松開了她。他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蒼白失神、掛著淚痕的臉上，又掃過她微微敞開的沖鋒衣領口下，那截被他呼吸拂過、微微泛紅的脖頸皮膚。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像是在給實驗數據下結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底深處那翻涌的暗流似乎平息了一些，多了一絲掌控局面后的篤定。
桑梔靠著墻壁，慢慢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將臉埋進膝蓋。她不想再看他，不想再思考，只想把自己縮成一團，隔絕這令人窒息的一切。手腕和肩膀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殘留著冰冷的觸感和隱隱的疼痛，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被侵犯的惡心感。
沈熤沒有再看她。他轉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徑直朝門口走去。
“明天，繼續。”他丟下這句話，如同布置一項日常任務，然后開門離開。
沉重的關門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桑梔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一動不動。過了很久，她才慢慢抬起頭，臉上淚痕已干，只剩下一種深沉的疲憊和茫然。
她看著自己被捏紅的手腕，又摸了摸剛才被他圈住的腰側。身體似乎沒什么實質性的損傷（除了疼），那個瘋子也真的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他只是…在測試？在確認她這個“解藥”的有效范圍？
“算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帶著濃重的自嘲和認命，“就當…配合醫生做檢查了？雖然醫生是個神經病，還不用掛號費……包吃包住還有錢拿……”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陽光明媚，山谷寧靜如畫。她看著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模糊倒影，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反抗無用，逃跑無門。
恐懼依舊，憤怒未消。
但內心深處那根名為“咸魚”的神經，卻在巨大的無力感和“似乎也沒什么實質性損失”的詭異認知下，開始艱難地、試圖尋找一種能夠茍活下去的平衡點。
既然無法改變現狀，那么，試著……適應？至少，別再讓自己那么痛苦？
她抬手，指尖輕輕觸碰冰涼的玻璃。手腕上的電子鐐銬隨著她的動作，再次發出那聲幾乎聽不見的嗡鳴。
強制適應的序幕，在屈辱、恐懼和一絲荒誕的自我說服中，緩緩拉開。
***
當天傍晚。
桑梔獨自在套房的餐廳里吃著晚餐。精致的菜肴，卻味同嚼蠟。白天的經歷像一場噩夢，反復在她腦海中回放。
女傭安靜地進來，在她手邊放下一小碟切好的水果拼盤，還有一杯溫熱的牛奶。然后，又無聲地放下一個巴掌大小的、包裝精致的白色小罐子。
“桑小姐，先生吩咐，這是給您的手腕用的。”女傭的聲音依舊平板。
桑梔看了一眼那罐子，上面沒有任何標簽，只印著一個簡潔的銀色紋章。是藥膏？
她沒說話，女傭便退了出去。
吃完飯，桑梔看著那罐藥膏，猶豫了很久。手腕確實還在隱隱作痛。最終，她還是擰開了蓋子。一股極其清淡、帶著薄荷和草本植物混合的清涼香氣飄散出來。藥膏是半透明的啫喱狀。
她用指尖挖了一點，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依舊泛紅的手腕上。清清涼涼的觸感瞬間覆蓋了那種火辣辣的隱痛，非常舒服。
她愣了一下，看著那罐沒有標簽的藥膏。效果出奇的好。
那個瘋子……他讓人送藥膏過來？是出于……一絲微不足道的“補償”？還是僅僅不想他的“實驗品”帶著傷，影響后續的“實驗”？
桑梔甩甩頭，不想深究。她將藥膏收好，走到窗邊。夜色深沉，山谷里亮起了暖黃色的地燈，像散落的星辰。
“強制適應”的第一天，在身體殘留的疼痛、心理的巨大沖擊和一絲詭異藥效帶來的清涼慰藉中，結束了。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那個男人，明天還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