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套房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巨大的落地窗外,雪山湖泊的美景如同一幅價值連城的畫作,卻絲毫無法緩解桑梔內心的冰冷和窒息。保鏢首領那句冷冰冰的宣告還在耳邊回蕩:
“桑小姐,二少吩咐,您暫時在此做客。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告知傭人。”
“您的通訊設備暫時由我們保管。桑家那邊,二少已代為通知。”
“這是二少給您的卡,無限額度,請隨意使用。”
一張通體漆黑、邊緣鑲嵌著暗金色紋路、沒有任何銀行標識的卡片被放在了她面前的矮幾上,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宣告著她自由與外界聯系的終結。
做客?無限額度?
桑梔看著那張卡,又看看緊閉的、門外明顯有守衛的房門,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憤怒幾乎將她淹沒。那個瘋子!那個變態!把她像犯人一樣關起來,然后扔給她一張無限卡?這算什么?羞辱?還是……某種扭曲的補償?
她猛地抓起那張卡,幾乎要把它掰斷!但指尖傳來的堅硬冰冷的觸感讓她冷靜了一絲。咸魚的本能在巨大的危機感中開始艱難運轉。
硬碰硬?她拿什么跟那個連桑家都忌憚、手下有槍、自身還是個怪物的男人碰?剛才在崖下他那副瀕死的恐怖模樣和后來冰冷的眼神還歷歷在目,手腕上的繃帶也在隱隱作痛。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她桑梔雖然咸魚,但絕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前世清苦的生活教會了她審時度勢和抓住機會。現在,機會似乎來了——那個瘋子似乎暫時離開了這個山谷?而且,他好像……真的只是把她關起來,并沒有要虐待她的意思?甚至給了這張卡?
一個大膽的、咸魚式的逃跑計劃在桑梔腦子里迅速成型。
***
接下來的兩天,桑梔表現得異常“配合”和“安分”。
她對送餐的傭人露出了“既來之則安之”的、帶著點小惶恐和小感激的笑容。她開始“使用”那張無限卡,提出一些看起來合情合理的要求:
“請問……能幫我買幾套換洗的舒適衣物嗎?休閑款就好。” (方便逃跑時行動)
“那個……這里有書店或者能買到書的地方嗎?我想看看書打發時間。” (試圖了解環境和尋找可能的漏洞)
“嗯…能幫我準備一個輕便點的雙肩包嗎?我想在院子里走走的時候裝點水和零食。” (為長途跋涉做準備)
傭人們訓練有素,對她的要求一一滿足,態度恭敬卻疏離,絕不多說一個字。送來的衣物都是頂級品牌的舒適款,書籍是全新的精裝本,雙肩包是輕量化的專業登山包。效率高得驚人,仿佛山谷里藏著一個無所不有的頂級百貨公司。
桑梔的心卻沉得更深。這效率背后,是那個男人無處不在的掌控力。她像一只被精心飼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主人慷慨地滿足她的一切物質需求,卻牢牢鎖著籠門。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山谷里巡邏的保鏢,路線固定,但間隔時間很短。建筑內部結構復雜,通道眾多,但關鍵節點都有電子門禁和監控探頭閃爍的紅點。她嘗試過在套房的露臺上活動,立刻就有保鏢在下方草坪上“不經意”地出現,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她。
這里,就是一個用金錢和科技打造的、美輪美奐的監獄。那個男人,沈熤,就是這座監獄的絕對主宰。
第三天清晨,桑梔的機會似乎來了。
傭人送早餐時,態度似乎比平時更謹慎一些,低聲告知:“桑小姐,二少今早離開了山谷,前往京都處理緊急事務。”
走了?桑梔心頭猛地一跳,強壓住狂喜,裝作隨意地問:“哦?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歸期未定,但應該不會少于三天。”傭人垂眸回答。
三天!足夠了!桑梔幾乎要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她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失落:“這樣啊……知道了,謝謝。”
傭人退下后,桑梔立刻行動起來。她換上最輕便保暖的運動服和登山鞋,將傭人送來的高能量壓縮餅干、巧克力、一小瓶水和應急藥品塞進那個輕便的雙肩包。她把那張冰冷的無限黑卡也塞了進去——萬一真跑出去了,身無分文可不行。
然后,她開始了耐心的等待。像一只蟄伏的獵豹,等待著守衛最松懈的時刻。
午后,山谷的陽光最是慵懶。巡邏的保鏢似乎也受到這氛圍影響,交接班時出現了短暫的空隙。桑梔深吸一口氣,悄悄拉開了套房通往內部走廊的門。她記得前兩天觀察時,這條走廊盡頭有一個不起眼的、似乎是后勤通道的防火門。
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腳步聲。她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汗,小心翼翼地避開頭頂的監控探頭(至少是她能看到的),快速溜到那扇防火門前。幸運的是,這扇門似乎只是電子鎖失效時的備用通道,并沒有連接中央門禁系統!她用力一推——
“吱呀”一聲輕響,門開了!一股混雜著清潔劑和管道味道的空氣涌出。外面是一條狹窄的、燈光昏暗的服務通道!
桑梔沒有絲毫猶豫,閃身進入,反手輕輕關上門。她沿著通道快速下行,憑借著模糊的方向感,感覺自己正在接近建筑的后方。通道盡頭,果然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她屏住呼吸,用力推開一條縫隙。
刺骨的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外面正是她當初被帶進來的那片山谷邊緣區域,靠近那堵隔絕外界的巨大石墻!而且,不遠處就停著幾輛看起來像是園丁或后勤人員使用的、較為普通的越野車和山地摩托!
桑梔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天助我也!
她像一只受驚的兔子,飛快地沖向最近的一輛山地摩托。鑰匙竟然就插在車上!她跨上摩托,憑著前世哥哥教過的一點皮毛,手忙腳亂地擰動鑰匙,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
“什么人?!”遠處傳來保鏢的厲喝!她暴露了!
桑梔頭皮發麻,猛地一擰油門!山地摩托如同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她顧不上方向,只朝著記憶中那堵高墻通道的方向猛沖!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冷,只有逃離的狂喜和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
摩托車的引擎聲在山谷中回蕩,引起了更大的騷動。身后傳來保鏢的呼喊和車輛啟動的聲音。桑梔咬緊牙關,將油門擰到底!她看到了!前方就是那道巨大的、如同巨獸之口的石墻通道入口!通道口的守衛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呆了,有些慌亂地試圖攔截!
“讓開!”桑梔尖叫著,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守衛下意識地閃避,山地摩托險之又險地擦著他們的身體,一頭沖進了幽暗的通道!
成功了!只要沖出通道,外面就是山林!她就有機會!
通道內燈光昏暗,桑梔憑借著摩托車的燈光,在狹窄的空間里飛馳。身后,追兵的引擎聲和呼喊聲越來越近,如同催命的鼓點。她甚至能聽到子彈上膛的“咔嚓”聲!恐懼讓她渾身冰涼,但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將油門擰到了極限!
通道的出口就在前方!那象征著自由的光亮!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勝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
就在她的摩托車即將沖出通道口、沐浴在外部林間陽光下的前一刻——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
通道出口上方,一道沉重的、不知何時降下的合金柵欄,如同斷頭鍘刀般,毫無預兆地、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落下來!重重地砸在通道口的地面上,濺起一片碎石煙塵!徹底封死了唯一的出口!
“嘎吱——!!!”
桑梔魂飛魄散,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捏住剎車!輪胎在粗糙的石板地面上發出刺耳至極的摩擦聲,火星四濺!巨大的慣性讓她整個人都向前飛了出去!
“啊——!”她絕望地尖叫,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向冰冷的合金柵欄!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在最后一剎那,一只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精準而強硬地從側后方伸來,一把攬住了她的腰!
巨大的沖擊力讓那只手臂紋絲不動,穩穩地將她失控的身體撈了回來,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合金柵欄上!
“呃!”桑梔的后背狠狠撞在金屬欄桿上,痛得悶哼一聲,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頭盔在劇烈的動作中歪斜,遮擋了部分視線。
追兵的引擎聲在她身后停下,幾束強光手電的光柱打在她身上,將她釘在光與影的交界處,狼狽不堪。
通道內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摩托車引擎徒勞的轟鳴和她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
那只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充滿了絕對的力量和冰冷的禁錮感。一股熟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冷冽的氣息,混合著一絲極淡的藥味,強勢地侵入她的感官。
桑梔的心,瞬間沉入了冰窖。她僵硬地、一點點地轉過頭。
昏暗的光線下,沈熤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這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時。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長大衣,襯得身形愈發挺拔修長,如同降臨在黑暗通道中的魔神。臉上沒有任何長途跋涉的疲憊,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骨髓發寒的平靜。
他微微低頭,深邃的眼眸透過她歪斜的頭盔護目鏡,精準地鎖定了她驚恐絕望的瞳孔。那眼神,如同寒潭深水,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又翻涌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殘忍的玩味。
他緩緩抬起另一只手,動作優雅地替她正了正歪掉的頭盔,指尖隔著冰冷的護目鏡,輕輕劃過她冰涼的臉頰輪廓。那動作溫柔得近乎詭異,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欲。
然后,他俯身,薄唇貼近她的頭盔,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冰冷的護目鏡上,瞬間凝結起一小片白霧。低沉、磁性,卻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的聲音,清晰地穿透頭盔,鉆進她的耳膜,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她的心臟:
“想去哪,我的梔子花?”
“我說過,你無處可逃。”
桑梔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她最后的掙扎,在他絕對的力量和掌控面前,顯得如此幼稚可笑,如同飛蛾撲向早已編織好的蛛網。
咸魚的末日,似乎真的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