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冰冷的。蘇曉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觸到的只有一片空蕩的、毫無溫度的床單。
身側的位置凹陷著,卻空空如也,殘留的體溫早已被深夜的寂靜吞噬殆盡。她猛地睜開眼,
混沌的睡意瞬間被一股尖銳的寒意刺穿。窗外,雷聲沉悶地滾過天際,
像一頭被激怒的巨獸在低吼,隨之而來的慘白電光撕裂厚重的夜幕,
短暫地照亮了房間——只有她一個人?!巴硗??”蘇曉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試探著飄散在黑暗里,立刻被隨之而來的、更加狂暴的雨點擊打玻璃的聲音淹沒。無人回應。
一種冰冷粘稠的東西,像初春沼澤里悄然蔓延的寒氣,順著脊椎無聲地爬上來。她坐起身,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寒意直透腳心。窗外又是一道閃電,慘白的光線如同舞臺追光,
精準地投射在緊閉的臥室房門下方那道狹窄的縫隙上——縫隙外,客廳深處,
隱約透出一抹微弱、搖曳、極不穩定的昏黃光暈。不是錯覺。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
蘇曉屏住呼吸,輕輕擰開臥室門把手。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指尖一顫。門無聲地滑開一條縫。
客廳一片漆黑,只有書房的門虛掩著。那縷昏黃詭異的光,正是從門縫里頑強地透射出來,
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狹長、扭曲的光斑。寂靜中,一種聲音穿透了雨幕的喧囂,
固執地鉆進她的耳朵。
嘶啦……嘶啦……那是筆尖在粗糙紙張上快速、用力、近乎瘋狂地刮擦拖拽的聲音。一下,
又一下,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穿透力,仿佛那筆尖不是在紙上書寫,
而是在刮磨著聽者的神經末梢。蘇曉感到自己的指尖冰涼得幾乎失去知覺。
她貼著冰冷的墻壁,像一抹被遺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挪到書房門口。門縫很窄,
她小心翼翼地湊近一只眼睛。書房里沒有開燈。
唯一的光源來自書桌中央一支粗壯的白色蠟燭。
跳躍的火焰在墻壁上投射出一個巨大、搖晃、如同活物般猙獰的影子。影子屬于林晚。
林晚背對著門,坐在書桌前。燭光勾勒出她僵直的背影輪廓,像一尊被遺忘在祭壇上的石像。
她的頭微微低垂,肩膀繃緊成一個奇怪的、用力的角度。那只握著筆的右手,
在燭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機械的、不知疲倦的快速移動。筆尖摩擦紙張的“嘶啦”聲,
正是從這里發出,源源不斷,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專注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惡意。
蘇曉的呼吸停滯了。她看著林晚的影子在燭火中狂亂地舞蹈,
每一次筆尖的刮擦都像直接刮在她的心口上。她猛地想起林晚白天溫柔的笑臉,
想起她遞過來的熱牛奶,想起她指尖帶著護手霜的淡淡茉莉香。那些溫暖明亮的畫面,
此刻在眼前這詭異景象的沖擊下,脆弱得像一張被水浸透的糖紙,無聲地碎裂、溶解。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欺騙的冰冷,瞬間攫住了她。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指甲深陷進掌心,才勉強壓住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她不敢再看,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回了臥室,將自己深深埋進被子里,裹得嚴嚴實實,
只留下一個縫隙呼吸。那單調而瘋狂的“嘶啦”聲,卻如同附骨之蛆,穿透被子和雨聲,
持續不斷地鉆進她的耳朵,在她腦海里刮擦出冰冷的印記。
直到天邊泛起一種模糊的、病懨懨的灰白,那聲音才終于停止。緊接著是極輕的腳步聲,
房門開啟又合攏的微響,最后是床墊因重量而下陷的熟悉感覺。
林晚帶著一身微涼的夜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金屬與紙張混合的陌生氣味躺了回來,
呼吸很快變得平穩悠長,仿佛從未離開。蘇曉僵硬地躺著,一動不敢動,
眼睛在灰暗的晨光中睜得大大的,直到窗外徹底亮起。***陽光透過薄紗窗簾,
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諝饫飶浡久姘慕瓜愫涂Х却己竦臍庀?,
一切都顯得溫暖而日常。林晚穿著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頭發隨意地挽起,
幾縷碎發垂在光潔的頸邊。她正哼著一支不成調的輕快曲子,
將煎得金黃的雞蛋輕輕放在蘇曉面前的盤子里?!白蛲硭煤脝?,曉曉?雨下得可真大。
”她抬起頭,笑容明媚,眼波溫柔得像融化的蜜糖,嘴角彎起的弧度恰到好處,
露出一點點潔白的牙齒。晨光落在她的側臉上,連細小的絨毛都染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整個人仿佛一塊精心打磨過的溫潤玉石。蘇曉握著叉子的手卻微微發僵。
昨晚書房里那個僵直、瘋狂、在燭光下投出巨大扭曲剪影的形象,如同冰冷的烙印,
頑固地疊印在眼前這張溫婉動人的臉上。她努力扯動嘴角,想回應一個笑容,
卻發現臉頰的肌肉僵硬得像凍住了?!斑€……還好?!甭曇舾蓾脜柡?。
林晚似乎并未察覺她的異樣,很自然地伸手,用指背輕輕碰了碰蘇曉的咖啡杯壁?!皽氐模?/p>
快喝吧?!彼闹讣鉁剀洠瑒幼饔H昵自然。接著,她拿起放在手邊的那管小巧精致的護手霜,
仔細地、緩慢地涂抹著自己纖細的手指,神情專注。淡淡的茉莉清香在空氣中散開。
“今天出版社那邊有點急事,我得早點過去?!绷滞硪贿呎f著,
一邊拿起椅背上搭著的淺灰色薄風衣穿上,動作利落優雅,“可能下午才能回來。
”她走到玄關,彎下腰換上那雙低跟的米色皮鞋。蘇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
當林晚直起身,手搭在門把手上準備擰開時,她忽然回過頭。陽光從她身后的窗戶涌進來,
給她整個人鑲上了一道毛茸茸的金邊。她的笑容在逆光中顯得有些模糊,
聲音依舊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對了,親愛的,書房……別進去哦?!彼A苏Q郏?/p>
那眼神深處似乎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東西,快得讓蘇曉幾乎以為是錯覺,
“里面太亂了,都是些沒整理的廢稿,怕嚇到你。”門輕輕合攏,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隔絕了林晚的身影,也隔絕了那份刻意營造的、陽光下的溫暖。
公寓里瞬間只剩下蘇曉一個人,以及那份被強行壓制下去的、冰冷刺骨的恐懼。
她坐在餐桌前,盤子里金黃的煎蛋漸漸失去了熱氣。那句“怕嚇到你”像冰冷的蛇信子,
輕輕舔舐著她的耳膜。昨晚那“嘶啦……嘶啦……”的刮紙聲,
又在死寂的房間里清晰地回蕩起來。時間像是凝固的膠水。蘇曉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目光死死地盯在書房那扇緊閉的、深棕色的門上。它像一張沉默的嘴,一個禁忌的封印。
理智在尖叫著警告她遠離,
更原始、更黑暗的力量——混合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對真相的絕望渴求——卻死死攫住了她,
推著她站起來。她的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一步,無聲地靠近書房的門。
手搭在冰冷的黃銅門把手上,金屬的寒意瞬間刺透了皮膚。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擰動把手,
推開了門。書房里拉著厚重的遮光窗簾,光線昏暗,
合了紙張、陳舊木頭和……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類似焚燒后殘留的奇特氣味。
書桌很大,堆滿了書籍、打印稿、凌亂的便簽紙。一切都顯得混亂而充滿創作者的氣息,
唯獨中間一塊區域被刻意清理出來,異常整潔。蘇曉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肋骨。
她的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瞬間鎖定了書桌右側那個半開的抽屜。抽屜沒有完全合攏,
露出里面一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邊緣微微卷起的稿紙。那紙的顏色是一種陳舊的米黃,
不同于普通的打印紙。她的指尖在顫抖,冰涼得如同剛從冰水里撈出來。她伸出手,
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恐懼,拉開了那個抽屜。
一股更濃郁的、混合著紙墨和陳舊木質的氣息撲面而來。抽屜里沒有別的雜物,
只有那一沓厚厚的稿紙。最上面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娟秀卻帶著一種奇異力量感的字跡,
墨色深濃,仿佛書寫時傾注了某種強烈的、令人不安的情緒。她的目光急切地掃過那些文字。
不是情節,不是構思。是日期。是記錄。**“3月5日。晴。廚房地磚水漬未干。
蘇曉赤腳滑倒,后腦精準撞擊新換水槽鋒利的直角邊緣。顱骨碎裂聲清脆。
血色在白色大理石臺面上蔓延,圖案很美?!?*蘇曉的呼吸驟然停止!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死死盯著那個日期——3月5日,就是上周!
那天她確實在廚房差點滑倒,幸虧及時扶住了臺面!而那個新換的深水槽,
邊緣鋒利得嚇人……她當時還跟林晚抱怨過!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她猛地翻過這一頁,
手指抖得幾乎拿不住紙張。下一頁。**“3月12日。陰。陽臺欄桿螺絲松動。
蘇曉俯身照料新買的茉莉。花盆(陶質,深褐色)從七樓墜落,擊中頸椎。
瞬間折斷的聲音令人愉悅?!?*砰!蘇曉踉蹌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書架上!花盆!
那天林晚的確在陽臺上擺弄她新買的茉莉花!她還站在那個位置看了好久!
螺絲松動……她猛地記起,
幾天前林晚似乎還隨口提過一句“陽臺欄桿有點晃”……這不是小說!這是死亡預告!
是記錄!是針對她的、精準到令人發指的謀殺計劃!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膩冰冷。
她發瘋似的向下翻動那些稿紙,每一頁都像一個冰冷的墓碑,
刻著一個為她精心設計的、充滿細節的死亡場景。溺水、車禍、意外觸電……日期跳躍著,
指向未來幾天,甚至幾周!每一個場景都巧妙地利用了公寓的環境,或者她日常的習慣!
每一個細節都真實得可怕,仿佛林晚那雙溫柔的眼睛,早已化作冰冷的儀器,
將她的一切掃描分析,只為找到最致命的那個點!她的手指冰冷僵硬,
終于翻到了最后一頁寫有字跡的稿紙。日期是……昨天!上面的文字似乎還未干透,
墨色比之前的更深,帶著一種粘稠的質感,仿佛書寫者用了極大的力氣,
筆跡也比之前更加凌亂、狂放,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雨夜。完美的背景音。
時機成熟。誘因:童年溺水創傷(需利用)。工具:已準備妥當。
細節:水壓、掙扎、冰冷、絕望的窒息感……務必真實。務必……”**文字在這里中斷,
留下大片空白。而在這一頁最下方,在紙張的底端,用更粗、更重的筆觸,
力透紙背地寫著三個字,每一個筆畫都像是用刀狠狠刻上去的,
帶著濃烈的、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期待:**“輪到你了。
”**嗡——蘇曉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光線、感覺瞬間被抽離!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石膏像,僵在原地,只有那雙眼睛死死盯著那三個字——輪到你了。
童年溺水!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懼,
一個連林晚都是在她某次噩夢驚醒、情緒崩潰時才斷斷續續知曉的秘密!林晚當時抱著她,
溫柔地安撫,一遍遍說著“都過去了,有我在”……而現在,這個秘密,
竟成了死亡劇本里一個精心標注的“誘因”!“輪到你了。”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她的瞳孔??謶植辉偈潜涞乃?,而是瞬間爆發的巖漿,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帶來滅頂的窒息感!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冰冷的水淹沒口鼻的絕望,
能感覺到林晚那雙曾溫柔撫摸她的手,是如何冰冷地按住她的掙扎……就在這時——咔嚓!
清晰無比的鑰匙插入鎖孔、金屬簧片彈開的脆響,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死寂的公寓里!
玄關處傳來了門被推開的聲音。緊接著,
是林晚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聽來卻如同地獄回響的溫柔嗓音,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輕快和甜蜜,穿透客廳,清晰地傳進了書房:“親愛的,我回來了哦!
看我給你帶了什么——你最愛的草莓,又大又新鮮!”輕盈的腳步聲,
伴隨著塑料袋窸窣的摩擦聲,正由遠及近,不緊不慢地朝著書房的方向走來!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踩在蘇曉繃緊到極限的神經上。她猛地從滅頂的恐懼中驚醒,
像受驚的兔子般彈開,動作卻僵硬而笨拙。手中的稿紙如同燒紅的烙鐵,
被她慌亂地塞回抽屜,用力一推!抽屜沉悶地滑入原位,發出一聲不祥的悶響。聲音不大,
但在驟然死寂下來的空間里,卻異常刺耳。腳步聲在書房門口停住了。
蘇曉的心跳也跟著驟停了一拍。她僵在原地,背對著門口,
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冰冷,粘稠,帶著審視的穿透力。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只有窗外殘留的雨滴從屋檐墜落,
發出單調而冰冷的“嘀嗒”聲,像是在為某種倒計時伴奏。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曉曉?”林晚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裹著那層甜膩的糖衣,
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冰面下暗流的探究,“你……在書房?”蘇曉猛地轉過身,
動作大得幾乎帶倒了旁邊書架上一本搖搖欲墜的書。她強迫自己抬起臉,試圖擠出一個笑容,
但面部的肌肉完全不聽使喚,只扭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嘴唇翕動著,
喉嚨里卻像塞滿了滾燙的砂礫,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林晚就站在門口。
光線從她身后的客廳投過來,讓她大半張臉隱在逆光的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手里果然提著一個透明的塑料袋,里面鮮紅的草莓飽滿欲滴,像一顆顆凝固的血珠。
她的姿態放松,甚至帶著點居家的慵懶,但那雙隱在陰影中的眼睛,
卻像兩點深不見底的寒潭,牢牢鎖在蘇曉臉上。“我……”蘇曉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干澀嘶啞得可怕,像破舊風箱在拉扯,“我……想找本書……”她胡亂地抬手,
指向身后高聳的書架,指尖抖得不成樣子。林晚的目光,
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從蘇曉煞白的臉,移到她指向書架的手,
再順著她手臂的方向,落向書架旁邊——那個剛剛被蘇曉慌亂合攏的、深色的書桌抽屜。
她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轉瞬即逝,
快到讓人無法確定是否真的存在過,卻足以讓蘇曉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芭叮?/p>
”林晚輕輕應了一聲,尾音拖得有些長。她沒有追問找什么書,也沒有走進來,
只是提著那袋鮮紅的草莓,依舊穩穩地站在門口那片光影交界處。
塑料袋在她指尖發出輕微的、持續的窸窣聲,在死寂中無限放大?!安葺芴?,
”林晚的聲音輕柔地飄過來,像情人間的呢喃,每一個字卻都像冰錐扎進蘇曉的耳膜,
“洗好了放在廚房。記得……嘗嘗?!彼f完,并沒有立刻離開。
目光再次在蘇曉臉上和那個緊閉的抽屜之間緩緩掃過,帶著一種近乎玩味的審視。
那目光如有實質,冰冷地舔舐著蘇曉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
讓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釘在解剖臺上。終于,林晚動了。她極慢地轉過身,
米色的風衣下擺在空氣中劃過一個柔和的弧度。輕盈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朝著廚房的方向去了。嗒。嗒。嗒。腳步聲遠去,消失在廚房的方向。
蘇曉緊繃的身體猛地一軟,幾乎癱倒在地。她靠著冰冷的書桌邊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劫后余生的虛脫感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她剛才……過關了?林晚那最后一眼,那若有似無的笑意,真的只是她的錯覺嗎?
她需要離開這里!立刻!馬上!這個念頭從未如此強烈地占據了她全部的意識。她扶著書桌,
踉蹌著站穩,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自己,一步一步挪向書房門口。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玄關的方向——那里是通往生路的唯一出口。經過客廳時,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開放式廚房的景象。林晚背對著她,站在水槽前。水龍頭開到最大,
嘩嘩的水流沖擊著不銹鋼水槽底部,發出巨大的、空洞的轟鳴。
那袋鮮紅的草莓被隨意地放在料理臺一角,像被遺忘的道具。林晚低著頭,
專注地看著奔涌的水流。水流在光滑的深水槽底部激蕩、旋轉,形成一個白色的旋渦。
廚房頂燈冷白的光線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專注而平靜的側影。她微微彎著腰,
一只手搭在冰涼的金屬水槽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另一只手……似乎正伸向水槽下方那個平時存放清潔用具的柜門把手?
蘇曉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p>
涌的水流和林晚那詭異專注的姿態……所有碎片瞬間在她腦中拼湊成一個完整而恐怖的畫面!
她不敢再看,用盡最后的力氣,幾乎是撲到了玄關。冰冷的防盜門把手就在眼前!
她顫抖的手指猛地抓住那冰涼的金屬,用力一擰——紋絲不動!鎖芯轉動的聲音沉悶而絕望。
她難以置信地再次用力,擰動,拉扯——門把手如同焊死了一般,巋然不動!
冷汗瞬間順著額角滑落,滴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她發瘋似的檢查門鎖,
才發現鎖孔旁邊的金屬板上,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撥片被推到了“LOCK”的位置!
從里面反鎖了!什么時候?!
她明明記得林晚剛才進來時……一股冰冷徹骨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霸趺戳??門打不開嗎?
”林晚溫柔的聲音,如同鬼魅般,毫無預兆地緊貼著她的身后響起!
蘇曉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猛地轉過身,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防盜門上。林晚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冰冷的皮膚。
她臉上依舊掛著那抹無懈可擊的溫柔笑意,眼神卻深不見底,如同兩口即將吞噬一切的寒潭。
她的手里,沒有草莓,空空如也?!皠e急呀,親愛的?!绷滞淼穆曇糨p柔得像羽毛拂過,
卻帶著千斤的重量,沉沉地壓在蘇曉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她微微歪著頭,
唇角那抹弧度加深了,彎成一個極其詭異、混合著期待與殘忍的完美微笑。
“故事還沒寫完呢,”她看著蘇曉驚恐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如同宣判:“這次,該你來當主角了?!倍涞慕^望像水銀灌進蘇曉的四肢百骸,
后背緊貼著堅硬的防盜門,涼意穿透薄薄的衣料,直抵心臟。林晚近在咫尺,
那雙曾經盛滿溫柔蜜糖的眼睛,此刻幽深如不見底的古井,
倒映著她自己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
“故事還沒寫完呢……”林晚的聲音像裹著蜜糖的毒刺,“這次,該你來當主角了。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蘇曉的求生本能如同被引爆的炸藥,轟然炸開!她猛地低頭,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林晚的胸口!林晚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被撞得向后踉蹌,
蘇曉趁機從她身側狹窄的空隙里擠出,像只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朝著公寓深處唯一能提供短暫庇護的地方——主臥衛生間——沒命地狂奔!
“呵……”身后傳來林晚一聲短促的、混合著痛楚和奇異興奮的冷笑。
腳步聲立刻如影隨形地追了上來,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篤定和壓迫。砰!
蘇曉沖進衛生間,反手用盡全力甩上門!門板撞上門框發出巨大的聲響,
震得墻壁都在嗡嗡作響。她抖得如同風中落葉,手指哆嗦著摸索門鎖——一個簡單的旋鈕鎖。
她猛地擰緊!咔噠。一聲輕響,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如同驚雷。
就在鎖舌彈入鎖槽的瞬間——咚!沉重的撞擊力狠狠砸在單薄的木門上!
整個門板連同門框都在劇烈震顫!灰塵簌簌落下。“開門,曉曉。
”林晚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失去了所有偽裝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