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親手把女友推進了精神病院的鐵門。她叫林晚,此刻正死死抓著我的胳膊。
指甲陷進肉里,很疼。但我的心更煩?!瓣愱?,你信我!求你,最后信我一次!
”她哭得撕心裂肺,漂亮的臉蛋上全是淚。妝都花了,像個瘋婆子?!澳莻€許峰,他不是人!
他真的是怪物!”“他會害死你的,他會把你的一切都搶走!”又是這些話。
聽了快一個月了,我耳朵都快起繭了。我最好的兄弟許峰,怎么就不是人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穿一條褲子。我創業缺錢,他二話不說抵押了房子?,F在公司走上正軌,
他是最大的功臣。他比我親哥還親。可林晚,我那個曾經溫柔體貼的女友。
最近卻像變了個人??傉f許峰身上有黑氣。說許峰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塊肉。
說他吃的飯菜,都不會進肚子。胡說八道?;闹囍翗O。我用力掰開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林晚,別鬧了,好好治病?!蔽业穆曇艉芾洌粠б唤z感情。我真的累了。“我沒??!
”她尖叫起來,聲音刺耳。“有病的是你!你被他蒙蔽了雙眼!”旁邊的許峰嘆了口氣,
走上前。他輕輕拍著我的背,一臉擔憂。“陳陽,別這樣,她只是病了?!薄澳憧此?/p>
多可憐。送進去好好治療,會好的?!彼穆曇魷睾陀殖錆M善意。像一束光,
照進我煩躁的心里。是啊,她病了。病得很重。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我不再猶豫,拿起筆。
在一張同意書上,簽下了我的名字。陳陽。筆鋒落下,我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
醫生和護士上前,要帶林晚進去。她絕望地看著我,眼神里是徹底的破碎。
“陳陽……”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詭異的平靜?!澳銜蠡诘??!薄笆悄阕约海?/p>
親手推開了救贖?!蔽倚睦锟┼庖幌隆5S即被更大的厭煩淹沒。還在演。
還在用這種方式博取我的關注。我別過頭,不去看她。鐵門“哐當”一聲關上。
隔絕了她所有的聲音。世界清靜了。許峰攬住我的肩膀。“走吧,兄弟,都過去了。
”“以后會好起來的?!蔽尹c點頭,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是的,會好起來的。
沒有了林晚的胡言亂語。我的生活,終于能重回正軌。我沒有回頭。所以沒看見。
許峰看著那扇緊閉的鐵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那笑容,不像人。2林晚被送走后,
我的生活確實平靜了。公司業務繁忙,我和許峰并肩作戰。每天累得倒頭就睡。
但我開始做夢。總是夢見林晚。夢里的她,不再是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病號服。安靜地坐在醫院的院子里。眼神空洞地看著一個方向。
嘴里一遍遍重復著一句話。“別信他,快跑?!甭曇艉茌p,卻像魔咒一樣。一遍又一遍,
在我腦子里回響。我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窗外還是黑的。我摸了摸額頭,告訴自己。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我心里有愧,才會這樣。第二天,我買了束花,去醫院看她。
隔著探視窗的玻璃,我看到了她。她瘦了很多,臉色蒼白。眼神呆滯,
整個人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護士說她不配合治療,也不怎么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許峰也跟著來了,他隔著玻璃勸她?!傲滞恚阋煤贸运帲?/p>
配合醫生。”“陳陽很擔心你,我們都盼著你快點好起來?!彼f得情真意切。
可林晚聽到他的聲音,突然有了反應。她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許峰。
眼神里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她撲到玻璃上,瘋狂地拍打?!皾L!你這個怪物!滾開!
”她的聲音沙啞,像是喉嚨被撕裂了。醫生和護士趕緊拉開她。她還在掙扎,
嘴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我看著這一幕,心里的那點愧疚煙消云散。她病得更重了。
看來把她送進來,是完全正確的決定。許峰嘆了口氣,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難過。“唉,
看來我的出現刺激到她了?!薄瓣愱?,以后你一個人來看她吧?!薄拔揖筒粊砹耍?/p>
免得影響她康復?!蔽尹c點頭,心里對兄弟更加感激。他總是這么體貼,這么為我著想。
離開醫院后,為了讓他散散心。我拉著他去吃最愛的自助火鍋。許峰胃口還是那么好。
一盤接一盤的肥牛,堆得像小山。還有各種海鮮,毛肚,他一個人吃了我們三個人的量。
我看得直樂。“你這家伙,是餓死鬼投胎嗎?”“也不怕撐死?!彼α诵Γ敛磷臁?/p>
“沒辦法,天生胃口好。”吃完飯,我們各自回家。路上,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找了個公共廁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許峰從男廁的另一個隔間出來。他站在洗手臺前,
慢條斯理地洗手。我隨口問了句:“你也鬧肚子了?”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沒,
就是習慣,吃完飯總得上個廁所。”他說得云淡風輕。我當時也沒多想。只是后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偶爾會回想起那個畫面。他吃了那么多東西。堆成山的食物。可我好像,
從沒見他真正地……上過大號。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又被我按了下去。想什么呢?
真是被林晚的瘋話影響了。3公司出事了。毫無征兆。我們正在競標一個大項目。
這個項目對我們至關重要。能拿下,公司就能一飛沖天。我和許峰為此熬了好幾個通宵。
方案改了十幾遍,自認為天衣無縫??删驮诟倶说那耙惶焱砩?。我們的核心數據和方案,
被泄露了。網上鋪天蓋地都是。把我們的底牌掀了個干干凈凈。第二天,
我們毫無懸念地輸了。贏家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叫什么“運啟科技”。
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他們拿出的方案,跟我們的驚人地相似。但又在我們的基礎上,
做了更高明的優化。像是提前拿到了答案的考生。公司內部炸了鍋??隙ㄊ浅隽藘裙怼?/p>
我焦頭爛額,發動所有人去查??刹閬聿槿?,一點線索都沒有。服務器沒有被攻擊的痕跡。
能接觸到核心方案的,只有我和許峰,還有幾個元老。大家都是一起打江山過來的兄弟。
誰會背叛?我一籌莫展,在辦公室里抽了一夜的煙。許峰一直陪著我。他幫我分析情況,
安撫員工。甚至主動提出,用他自己的錢,先給員工發工資。“兄弟,別垮了。
”他用力按著我的肩膀。“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能挺過去?!薄拔矣肋h在你這邊。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感動得一塌糊涂。危難關頭,才知道誰是真兄弟。林晚說他是怪物?
真是天大的笑話。如果他是怪物,那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事情的打擊太大,我病倒了。
發高燒,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期間,我又夢見了林晚。夢里,她還是坐在那個院子里。
但這次,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來不及了……”她說?!澳愕摹\’,
已經被他偷走了。”夢境太過真實。我醒來后,心神不寧?!斑\”?什么運?
又是這些神神叨叨的話。我強撐著身體,去公司處理爛攤子。那天下午,陽光很好。
我走在路上,許峰開車來接我。他從車上下來,站在陽光里。我無意中一低頭,
看到了他的影子。那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影子……是扭曲的。像一團濃墨,
在地上蠕動。邊緣伸出無數細長的觸手。張牙舞爪,像活物一樣。我嚇得揉了揉眼睛。
再看過去。影子又恢復了正常。筆直地,安靜地躺在地上。和我自己的影子沒什么兩樣。
“怎么了?陳陽?!痹S峰關切地問。“你臉色怎么這么白?”“沒……沒什么。
”我勉強笑了笑。“可能發燒還沒好,眼花了?!彼麤]再追問,扶我上了車。車里,
他體貼地給我遞上一瓶水。我看著他的側臉。英俊,溫和,充滿善意。可我腦子里,
卻全是剛才那灘扭曲的影子。還有林晚那句。“他不是人?!币粋€荒謬而又恐怖的念頭,
第一次,在我心里生了根。4我的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公司失去了最重要的項目,
元氣大傷。資金鏈斷裂,員工人心惶惶。曾經蒸蒸日上的事業,轉眼間就成了個爛攤子。
而那個搶走我們項目的“運啟科技”。卻像是開了掛一樣。一夜之間,聲名鵲起。
拿到了大筆的融資,四處挖人。連我們公司最核心的技術骨干,都被他們高薪挖走了。
我感覺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扼住我的喉嚨,要把我拖進深淵。而許峰,
依然是我身邊最堅實的依靠。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幫我填補公司的窟窿。
他每天陪我加班到深夜,想盡辦法挽回局面。他甚至對我說:“陳陽,就算公司倒了,
你還有我。大不了我們從頭再來?!蔽铱粗睦锍錆M了感激。
卻也有一絲無法言說的寒意。那灘扭曲的影子,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開始偷偷地觀察他。我發現,他吃的那些食物,真的好像從不消化。
有一次我們一起吃完飯,我假裝肚子疼,躲在廁所里。我親耳聽到他進了隔壁的隔間。
但里面,沒有任何聲音。一片死寂。幾分鐘后,他沖了水,走了出來。
就像只是進去逛了一圈。還有,他似乎從不受傷。有一次,我們搬東西,一個鐵架子倒下來。
鋒利的邊角劃過他的手臂。我眼睜睜看著那一下,劃得很深。我驚呼一聲,
以為他肯定血流如注??伤砥鹦渥?。手臂上,光潔如新,連一道白印都沒有。
他笑著說:“你看錯了,沒劃到?!蔽铱粗魺o其事的臉。后背的冷汗,
一層一層地往外冒。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林晚的臉,她絕望的哭喊,
她最后的警告。一遍遍在我腦海里重放?!八麜λ滥愕摹!薄八麜涯愕囊磺卸紦屪摺?/p>
”“是你自己,親手推開了救贖?!被诤尴穸旧?,啃噬著我的心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錯得離譜。那個周末,我騙許峰說要回老家一趟。然后我偷偷去了“運啟科技”的公司樓下。
我等了一整天。傍晚時分,我看到那家公司的員工陸續下班。最后,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是許峰。他換了一身昂貴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運籌帷幄的笑容。
幾個下屬跟在他身后,畢恭畢敬?!霸S總,慢走?!薄霸S總”……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原來,“運啟科技”的幕后老板,就是他。
他一邊在我面前扮演著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一邊在背后,用我的心血,成就他自己的帝國。
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方案泄露,項目被搶,公司破產。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他不是在幫我。他是在……吞噬我。我的公司,我的事業,我的運氣。所有的一切,
都被他偷走了。我渾身冰冷,躲在角落里,牙齒都在打顫。許峰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冰冷,陌生,帶著一絲嘲弄。
仿佛在看一個即將被吃干抹凈的獵物。那一刻,我終于徹底清醒了。林晚是對的。
她從一開始就是對的。我卻親手把她送進了地獄。我瘋了一樣沖向我的車。
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去精神病院。把林晚接出來。只有她,只有她能救我!我一邊開車,
一邊給她打電話。電話通了。但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女聲。“你好,
這里是安康精神療養院?!笔亲o士。“林晚呢!讓林晚接電話!”我吼道?!跋壬?,您是?
”“我是她男朋友陳陽!我馬上就到!我要帶她出院!”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
護士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說:“陳先生,恐怕……已經來不及了?!薄傲滞?,
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林晚了。”5我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療養院。
護士的話讓我心急如焚。什么叫不是以前的林晚了?難道她……出事了?我不敢想下去。
悔恨和恐懼像兩只手,死死掐住我的心臟。我欠她的太多了。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
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療養院坐落在郊區,很偏僻。晚上更是顯得陰森。我沖到大門口,
門衛攔住了我。“現在是探視時間之外,不能進去?!薄拔沂顷愱?!林晚的男朋友!
我有急事!”我幾乎是吼出來的。門衛看著我,眼神有些古怪?!瓣愊壬 悄愕鹊取?/p>
”他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很快,上次那個護士匆匆跑了出來。她看到我,表情復雜。
“陳先生,你冷靜一點?!薄案襾戆?。”我跟著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療養院里很安靜。
甚至可以說,是死一般的寂靜。和我上次來時,那種壓抑的混亂完全不同。
走廊兩邊的病房里,病人們都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了癲狂和痛苦。
而是一種……近乎祥和的平靜。這太反常了。我的心越發往下沉。護士把我帶到后院的花園。
月光下,我看到了她。林晚。她就坐在花園中央的一張長椅上。
身上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不是病號服。長發如瀑,安靜地垂在身后。她沒有看我,
只是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側臉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尊圣潔的雕像。她的周圍,或坐或站,
有十幾個病人。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崇敬和信賴。就像信徒看著自己的神。
甚至,我還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也恭敬地站在一旁。這畫面,詭異到了極點。
“晚晚!”我沖了過去,聲音都在顫抖。她終于回過頭,看向我。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啊。
清澈,深邃,古井無波。里面沒有愛,沒有恨,沒有一絲我熟悉的情緒。
只有一片浩瀚的、冷漠的星空?!瓣愱?。”她開口了,聲音平淡得像在叫一個陌生人。
“你來了。”“晚晚,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撲到她面前,想去抓她的手?!拔义e了,
我全都錯了!許峰他……他真的是個怪物!”“你快跟我走,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指尖。很涼。她沒有躲開,但也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那個站在一旁的醫生皺了皺眉,走了過來。“先生,
請你不要打擾‘神諭者’的清修?!薄吧裰I者?”我愣住了,扭頭看著他?!澳憬兴裁??
她是我女朋友!”醫生搖了搖頭,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傻子。“她曾經是。但現在,
她是我們所有人的‘神’。”“是她,凈化了這里所有的‘不潔’?!薄笆撬?,
撫平了我們所有人的傷痛。”旁邊一個病人也開口了,聲音里滿是感激?!笆恰瘛?/p>
趕走了我腦子里的魔鬼?!绷硪粋€病人雙手合十?!笆恰瘛o了我新生。
”我聽著這些話,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荒誕的夢里。我看著林晚,她還是那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