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關的感應燈應聲而亮,柔和的光線鋪滿小小的空間。我靠在冰涼的墻壁上,
手指無意識地捻著口袋里那個絲絨小盒堅硬的棱角。七周年。時間像條狡猾的魚,
總在你以為抓得夠緊時,倏地從指縫溜走,只留下滿手濕漉漉的、名為回憶的粘膩感。
客廳里彌漫著一種熟悉的、慵懶的甜香,是柳如煙慣用的那款香薰蠟燭,
混雜著若有似無的玫瑰沐浴露的味道。電視屏幕無聲地閃爍,
光影在她隨意扔在米白色沙發上的真絲睡袍上跳動。茶幾上還攤著半本翻開的時尚雜志,
旁邊擱著一杯喝了一半的、顏色曖昧的雞尾酒,杯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
一切都帶著她獨有的、漫不經心的精致,像一個精心布置卻無人看守的舞臺。我脫下外套,
隨手搭在椅背上。目光習慣性地掃過沙發角落,她的平板電腦就隨意地躺在那里,
屏幕是暗的。鬼使神差地,我走過去拿了起來。指尖觸碰到微涼的金屬外殼,
屏幕無聲地亮起。沒有密碼,直接跳回了之前的界面——一個微信聊天窗口。
心臟在那一瞬間,毫無預兆地向下狠狠一沉,沉入一片冰冷徹骨的沼澤。
淤泥般的窒息感迅速涌上來,淹沒了喉嚨。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置頂的聊天框,
備注是冰冷的兩個字:【陳驍】。下面最新的一條消息,發送時間是十分鐘前,
來自他:“寶寶,想你了。老地方見?等你。”后面緊跟著一個刺眼的酒店定位。
紅點在地圖上閃爍,像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甜膩的香薰氣味變得令人作嘔。我盯著那行字,每一個筆畫都像燒紅的鋼針,
狠狠扎進視網膜深處。指尖在冰涼的平板邊緣收緊,指節泛出青白。
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耳膜里血液奔涌的沉悶轟鳴。寶寶?老地方?
指尖有些發僵,幾乎是憑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本能,我向上滑動屏幕。大片的空白之后,
是更早的對話。“煙煙,今天噴的什么香水?害得我一下午都沒法專心開會。
”后面跟著一個壞笑的表情。“討厭,還不是你上次說喜歡這個味道嘛。
”一個嬌嗔的貓貓表情包。“今晚穿那條黑色蕾絲的?”一個流口水的表情。
“想得美~看你表現咯!”一個害羞的表情。一句句,一行行,像淬了毒的匕首,
精準地捅進心臟最柔軟的角落,反復攪動。那些親昵的稱呼,那些曖昧的暗示,
那些只有最親密愛人之間才有的私密對話……對象不是我。是那個叫陳驍的男人,
她那個據說手腕強硬、風度翩翩的頂頭上司。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冰冷的酸液灼燒著食道。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卻壓不住胸腔里翻騰的血腥氣。“寶寶”?她有多久沒這樣叫過我了?
我甚至忘了點開輸入框,只是麻木地、一下一下地按著截圖鍵。
冰冷的、機械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客廳里格外清晰。屏幕的光映在我臉上,
想必是一片慘淡的青灰。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那些刺眼的昵稱,連同那個酒店定位的紅點,
被一張張定格下來,儲存在這冰冷的機器里,也像滾燙的烙鐵,深深刻進我的腦海。
浴室的水聲不知何時停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響起,接著是門鎖打開的輕響。
一股帶著濃郁水汽的玫瑰甜香撲面而來,帶著浴室特有的溫熱濕氣。
柳如煙趿拉著柔軟的拖鞋走了出來,裹著寬大的白色浴袍,
濕漉漉的長發隨意地用毛巾裹在頭頂,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一小片光滑的鎖骨。
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貼在頰邊,水珠順著發梢滾落,滑進浴袍微敞的領口。
她臉上帶著被熱水蒸騰出的紅暈,眼神有些迷離,像一只慵懶饜足的貓。“親愛的,回來啦?
”她的聲音帶著沐浴后的松弛和一絲嬌憨,目光隨意地掃過我,
落在我手中還亮著屏幕的平板上。我的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緊咬發出的細微咯吱聲。捏著平板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
幾乎要將那冰冷的金屬外殼捏碎。她看到了嗎?她看到了我看到了嗎?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巨響。喉嚨緊得發疼,
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我強迫自己抬起眼,迎向她。臉上努力牽動肌肉,
試圖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表情。但那感覺異常艱難,仿佛臉上的皮膚都變成了僵硬的面具。
“嗯,剛回。”聲音出口,帶著一種連自己都陌生的、極力壓抑后的平穩,甚至有些沙啞。
柳如煙似乎并未察覺異樣。她徑直走向開放式廚房的島臺,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剛才那個驚心動魄的聊天窗口從未存在過。“今天累死啦,
”她背對著我,小口喝著水,聲音透過玻璃杯壁傳來,有些模糊,“項目收尾,
陳總那邊催得緊,一整天都在連軸轉。”她放下杯子,轉過身,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一絲撒嬌的意味,“對了,親愛的,下周公司年會,
你幫我挑的那條‘星辰之海’的禮服,就穿那條,好不好?”她歪著頭看我,
濕漉漉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帶著純粹的依賴和期待,一如過去的七年。
那份自然流露的親昵,此刻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剜在我的心上。
“星辰之海”……那條裙子,是我半年前特意飛去巴黎,在秀場后臺等了整整三個小時,
才從設計師本人手中買到的。只因為她曾在雜志上多看了它一眼。
我看著她無辜而期待的眼睛,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但我臉上的肌肉卻奇異地松弛下來,甚至扯動嘴角,
勾勒出一個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堪稱溫柔的弧度。“好啊,
”我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甚至帶上了一絲縱容的笑意,“那條裙子,只有你配得上。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裹著刺骨的寒霜。柳如煙立刻笑了,眉眼彎彎,
頰邊的紅暈更深了些,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糖果。“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雀躍地走過來,帶著一身溫熱的玫瑰香氣,在我臉頰上飛快地啄了一下。那溫軟的觸感,
卻只讓我感到一陣刺骨的惡心。她轉身走向臥室,腳步輕快,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浴袍的下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我先去吹頭發啦,等下一起看部電影?”“嗯。
”我應了一聲,目光卻死死追隨著她消失在臥室門后的背影。直到門輕輕合上,
隔絕了她的身影和那甜膩的香氣,我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猛地向后跌坐在冰冷的沙發里。
平板還緊緊攥在手里,屏幕早已暗了下去,像一個沉默的、承載著巨大罪惡的秘密。
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剛才強撐出來的平靜瞬間崩塌,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
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寶寶?老地方?
在我為母親的手術費焦頭爛額、低聲下氣求遍親朋好友的那個下午?在我握著母親枯槁的手,
聽著儀器單調的滴答聲,感覺整個世界都搖搖欲墜的時刻?
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火焰,在胸腔深處轟然點燃,瞬間燎原,
焚燒掉所有殘存的溫情和軟弱。我猛地站起身,動作因為壓抑的憤怒而有些僵硬。
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客廳。最終,定格在茶幾上那個小巧的、不起眼的平板電腦上。
它安靜地躺著,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我屏住呼吸,拿起它。屏幕再次亮起,
鎖屏壁紙是我們去年在北海道滑雪時的合影,兩人凍得臉頰通紅,笑容卻燦爛無比。
多么諷刺的甜蜜假象。臥室里吹風機的聲音隱約傳來,轟隆隆的噪音像一層安全的屏障。
我站起身,拿著平板,像一個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走到臥室門口。門沒有關嚴,留著一條縫隙。
里面光線明亮,柳如煙背對著門坐在梳妝臺前,正專注地對著鏡子吹著長發,
熱風將她的發絲吹得飛揚。她的手機,就隨意地放在梳妝臺邊緣,屏幕朝下。機會只有一次。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壓下了指尖細微的顫抖。然后,我輕輕推開了門。
“煙煙?”我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恰到好處的疲憊和沙啞。柳如煙聞聲回頭,
吹風機的聲音小了下去。“嗯?怎么了親愛的?”她的眼神帶著詢問,
臉上是毫無防備的松弛。我晃了晃手中的平板,
臉上露出一個混雜著懊惱和無奈的苦笑:“剛才不小心把水灑鍵盤上了,
好像有點接觸不良……你手機借我用下?查個緊急郵件,我手機沒電了。”理由簡單,
甚至有些拙劣,但此刻她正被熱風吹得有些迷糊,眼神里只有純粹的關心。“哎呀,
怎么這么不小心!”她嗔怪了一句,沒有絲毫猶豫,隨手就把梳妝臺上的手機抓起來,
很自然地遞給我,屏幕朝上,“喏,密碼你知道的。”她沖我眨了眨眼,帶著全然的信任,
隨即又轉回頭去,繼續對付她那頭濃密的長發,吹風機再次轟鳴起來。那份信任,
像淬毒的針,扎得我指尖發麻。我接過那部尚帶著她掌心余溫的手機,
光滑的玻璃外殼此刻握在手里,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她的生日,我們的紀念日,
這些曾經象征甜蜜的數字組合,如今成了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
我飛快地輸入她的生日——0420。屏幕解鎖,熟悉的壁紙跳了出來。沒有片刻停留,
我迅速點開相冊圖標,目光精準地掠過前面那些旅行、美食、自拍的普通相冊,
手指毫不猶豫地向下滑動,直指底部那個不起眼的、被命名為“工作備份”的文件夾。
指尖懸停在那小小的文件夾圖標上,有那么萬分之一秒的凝滯。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
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冰冷的痛楚。我知道,一旦點開,
所有精心構筑的、關于我們七年的幻覺,都將徹底粉碎。我點了下去。相冊打開了。
沒有預想中需要再次輸入密碼的障礙。里面沒有一張和工作有關的東西。映入眼簾的,
是滿屏的、赤裸裸的、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視頻縮略圖。主角只有兩個人:柳如煙,和陳驍。
背景各異:奢華的酒店套房,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曖昧的酒吧卡座角落,
光線昏暗迷離;甚至……還有一輛熟悉的黑色跑車內部——那是陳驍的車,
我曾不止一次在公司樓下見過。照片里的柳如煙,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眼神迷離,
笑容放肆而帶著一種陌生的媚態,穿著我從未見過的、布料少得可憐的性感內衣,
或是全身赤裸,擺出各種大膽挑逗的姿勢。陳驍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或是兩人旁若無人地擁吻、調笑,姿態親密得如同連體嬰。胃里翻江倒海,
冰冷的酸液灼燒著喉嚨。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手指顫抖著,點開其中一張照片的詳細信息。
拍攝時間赫然顯示著冰冷的數字:2025年3月18日,下午14:27。那個日期,
像一把燒紅的鐵鉗,狠狠烙在我的記憶深處。那一天,是我母親被推進手術室的日子。
肝癌晚期,手術風險極高。我在冰冷的手術室外,像一尊即將碎裂的石像,
死死盯著那盞“手術中”的紅燈。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鈍刀子割肉。我握著手機,
屏幕上是柳如煙最后回復的一條信息:“親愛的,別太擔心,阿姨一定會沒事的!
公司臨時有個重要客戶會議,我走不開,愛你,抱抱!”后面跟著一個擁抱的表情。
那天的煎熬和恐懼,至今想起都讓我四肢冰涼。我握著手機,一遍遍刷新著信息,
渴望得到她哪怕一句實時的安慰,分擔那幾乎要將我壓垮的重擔。而她發來的,
只有那幾句輕飄飄的、程序化的“別擔心”和“愛你”,然后便再無音訊。原來,
在我被絕望和恐懼撕扯得魂不附體的時候,在我最需要她的支撐的時刻,
她卻在豪華酒店的柔軟大床上,在另一個男人身下,用最放縱的姿態,上演著最不堪的背叛!
那所謂的“重要客戶會議”,就是這場令人作嘔的茍合!指尖因為用力捏著手機而劇烈顫抖,
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冰冷的殺意混合著滔天的怒火,在血液里奔流咆哮,
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我死死盯著照片里柳如煙那張沉醉而陌生的臉,
眼神冷得如同極地寒冰。就在這時,手機屏幕頂端突然彈出一條新的微信預覽消息,
來自那個刺眼的名字:【陳驍】。“小妖精,今天穿什么了?拍個照看看?
”后面跟著一個色瞇瞇的表情。這條消息像一盆滾燙的油,澆在了我熊熊燃燒的怒火上。
胃里翻騰得更厲害了,灼燒感直沖咽喉。我猛地抬頭,
看向梳妝臺前那個依舊毫無察覺的背影。她正對著鏡子,手指靈巧地卷著發梢,
哼歌的聲音透過吹風機的噪音隱隱傳來,一派歲月靜好。多么諷刺的畫面。
我幾乎是憑著一種刻入骨髓的本能,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操作。點開與陳驍的聊天窗口,
向上翻動,找到那條他剛剛發來的、充滿下流暗示的消息。截圖。手指沒有絲毫停頓,
迅速退出微信,點開郵件應用。收件人欄,
我緩慢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了陳驍妻子的工作郵箱。這個地址,
是我在一次偶然的公司酒會上,從她散落的名片上瞥見的,當時只是隨意一記,
沒想到會在這里派上用場。主題欄,我敲下幾個冰冷的字:“陳總監的精彩瞬間”。
光標在正文區域閃爍,一片空白。不需要任何文字。那些圖片本身,
就是最鋒利、最致命的武器。我的指尖懸停在“發送”按鈕上方,微微顫抖著。
冰冷的殺意和一種近乎毀滅的快感在胸腔里激烈沖撞。發送,只需要輕輕一點,
陳驍精心維持的家庭和事業,就會瞬間崩塌。柳如煙的倚仗,也會隨之灰飛煙滅。
這念頭極具誘惑力。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落下的瞬間,
一絲殘余的、可笑的理智猛地拽住了我。不行。這樣太便宜他們了。僅僅身敗名裂,
遠遠不夠償還這剜心蝕骨的背叛。我要的,是誅心!
是在他們最得意、最忘形、最以為掌控一切的時刻,親手將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
連同他們骯臟的秘密,一起拖到聚光燈下,徹底碾碎!我要讓他們嘗嘗,什么叫真正的絕望!
什么叫從云端跌入地獄!我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氣息似乎暫時壓下了胸腔里沸騰的巖漿。
指尖移開,轉而點開了相冊,開始飛速地、一張張地選擇那些最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視頻。
選擇,全選。然后,手指重重按下——不是發送,而是“加密備份”。
我選擇了一個極其隱蔽的云端加密空間,設置了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復雜密碼。
那些骯臟的證據,無聲無息地被上傳,牢牢鎖進了我私人掌控的數字監獄。
它們將成為懸在柳如煙和陳驍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等待我落下那致命的一擊。
做完這一切,我清除了手機后臺的所有操作痕跡,退回到主屏幕。然后,我抬起頭,
臉上所有的猙獰、痛苦和殺意,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被一種近乎完美的平靜所取代。
我拿著手機,走到梳妝臺邊。“煙煙。”我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
將手機輕輕放回她手邊。柳如煙關掉吹風機,嗡嗡聲戛然而止。
房間里瞬間安靜得能聽到她發絲上殘留的水珠滴落的聲音。她轉過頭,濕漉漉的眼睛看向我,
帶著詢問:“查好啦?”“嗯。”我點點頭,目光落在她依舊帶著紅暈的臉頰上,
語氣自然而關切,“看你今天好像很累的樣子,要不……電影改天再看?早點休息?
”柳如煙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開一個混合著疲憊和感動的笑容。“還是你最體貼了,
”她伸手,溫軟的手指輕輕覆上我的手背,帶著沐浴后的微熱,
“是有點累呢……那我去敷個面膜就睡啦?”她說著,身體自然地靠過來,
在我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帶著玫瑰沐浴露的甜香。那柔軟的觸感,那熟悉的香氣,
此刻卻只讓我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厭惡。胃里一陣翻攪,我強忍著推開她的沖動,
臉上維持著溫柔的假面,甚至伸手,極其自然地替她攏了攏耳邊滑落的一縷濕發。“去吧,
好好休息。”我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飽含著無盡的憐惜。看著她轉身走向浴室,
身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門后,我臉上的笑容如同劣質的油彩,瞬間剝落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冰冷堅硬的底色。眼底深處,是凍結了千年的寒冰,以及在那冰層之下,
無聲咆哮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年會。星辰之海。聚光燈。好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時間像裹著糖衣的毒藥,緩慢而黏膩地滑過。接下來的日子,表面風平浪靜,
甚至比以往更加“甜蜜”。我扮演著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男友。
柳如煙隨口抱怨一句工作壓力大,
第二天她辦公桌上就會出現一束嬌艷欲滴、價格不菲的厄瓜多爾玫瑰,
附帶一張我手寫的、字跡溫柔的卡片:“煙煙辛苦,你值得世間所有美好。
”她為年會禮服搭配首飾發愁,我便不動聲色地“恰好”路過珠寶店,
帶回一條設計精巧、價值驚人的鉆石項鏈,親手為她戴上,在她驚喜的輕呼聲中,
指尖拂過她光潔的脖頸,眼神深情得足以溺斃任何人。“親愛的,你對我太好了!
”她依偎在我懷里,仰著臉,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感動和依賴,像一只被徹底馴服的貓。
我只是笑著,指尖纏繞著她一縷柔順的發絲,感受著那絲緞般的觸感下,
令人作嘔的虛偽溫度。“我的煙煙,值得最好的。”我的聲音低沉悅耳,
每一個字都像是精心調制的蜜糖,包裹著致命的砒霜。暗地里,
我的行動如同精準的機械齒輪,冷酷地轉動。那條名為“星辰之海”的禮服,
是我計劃的核心。它價值連城,閃耀著銀河般細碎的藍鉆,注定會成為年會焦點。
我以“提前為驚喜做準備”為由,說服柳如煙將禮服交給我,
由我親自送去熟悉的頂級工作室進行最后的微調熨燙。工作室的老板是我多年老友,
技術精湛,為人可靠,且守口如瓶。在他的工作間里,隔絕了所有可能的窺探。
我展開了那條華美得令人窒息的裙子。“老江,幫個忙。”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指著裙擺內側一處極其隱蔽的褶皺接縫,“這里,幫我加一層內襯,
要最輕薄、完全貼合的那種。然后,
”我從隨身包里拿出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薄如蟬翼的精密裝置,“把這個縫進去,
確保完全隱形,不能被任何金屬探測器或常規安檢發現。”老友接過那枚小小的裝置,
在放大鏡下仔細端詳,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復雜。他抬起頭看我,嘴唇動了動,
似乎想說什么。“別問。”我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眼神冷硬如鐵,“報酬雙倍。
今天之內完成,我親自來取。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沉默了幾秒,
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接過裙子和裝置,走向了工作臺。我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等待,
空氣中彌漫著布料和熨斗蒸汽的味道,時間一分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傍晚,我取回了禮服。
老友將裙子遞給我時,手指微微有些顫抖,低聲道:“弄好了。位置絕對隱蔽,
信號測試過了,很強勁,百米內有效。接收端……”他沒說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無聲的勸阻。“謝了。”我接過裝著禮服的防塵袋,拍了拍他的肩,
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袋子很輕,提在手里卻感覺有千鈞之重。
那枚隱藏在華麗褶皺下的微型高保真錄音器,就是一枚引信,
連接著即將引爆的、毀滅性的炸彈。年會當天,傍晚。柳如煙早早開始梳妝打扮。
巨大的穿衣鏡前,她如同即將登臺的女王。我站在她身后,
親手為她拉上“星辰之海”后背那排細密的、如同星河軌跡般的拉鏈。
冰涼的拉鏈齒滑過她溫熱的肌膚。鏡子里,她看著自己,
眼中閃爍著興奮、緊張和一種志在必得的光芒。深藍色的裙身完美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
無數細小的藍鉆在燈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暈,璀璨奪目,幾乎令人不敢直視。“好看嗎?
”她轉過身,裙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期待地看著我。“美極了。”我由衷地贊嘆,
眼神專注而深情,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人。我拿起那條鉆石項鏈,
冰涼的鏈子貼上她的鎖骨。扣上搭扣時,
我的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項鏈墜子后方一個極其微小的凸起——那是一個微型信號增強器,
確保百米內,禮服內錄音器的信號能穩定傳輸到我手中的接收終端。“今晚,
你一定是全場的焦點。”我附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聲音低沉而充滿蠱惑。
她臉頰緋紅,眼中光芒更盛,踮起腳尖在我唇上印下一個帶著甜膩口紅的吻。“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