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葉若恒醒來后不哭也不鬧，只是安靜地撫摸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
“葉先生，這一摔，您下半輩子就……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p>
醫生也低低嘆息。
“本來是康復有望的，您的骨質因為化療變得有些疏松，其實只要好好注意，之后補補鈣就——”
醫生也說不下去了，沉默推出了病房。
病房里的氣氛一時凝滯到無以復加。
葉若恒嘶啞開口。
“是江如月的錯?！?/p>
如果不是許昌安，他不會在生病的情況下受了那么大刺激，最后還被一個認識許昌安的女人推下了臺階。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江如月。
葉若恒冷冷抬起眼皮。
“把我癱瘓的體檢報告留著，等我離開國內，和醫院走廊的監控以及我準備好那些文件，一起寄給江如月。”
……還有，葉父準備好的假死報告。
距離私人飛機航線的起飛時間還有一天。
葉若恒的身體虛弱極了，可是他一天都不愿意再待在這個讓他痛苦至極的地方。
葉父無法，只好帶上了全套的醫療團隊，陪著葉若恒一起飛美國。
快出院的時候，葉若恒正在簽各種知情書和單子。
里面，有一張流產的知情書。
葉若恒抬頭，小護士澀澀道：“江小姐流產了?！?/p>
葉若恒無悲無喜的點點頭。
簽到孩子的名字這一欄，葉若恒沉默了，手指死死攥住筆桿，整個人都在細微的顫抖。
他曾經也期待過這個孩子的降生，他甚至還為這個孩子親手定制了各種各樣可愛的衣服，還為了孩子的誕生寫過一封長長的信，準備在孩子滿月時給江如月看。
可是一切，斗不過是他葉若恒的自作多情而已。
護士看不過去，接過了紙，低聲道：“孩子……是叫長安嗎？我來幫您簽吧?！?/p>
葉若恒猛然睜大眼睛：“你說什么？！”
護士被嚇了一條，怔怔道：“不，不是嗎？”“我同事說，江小姐被搶救的時候一直無意識在喊著‘長安、‘長安’，我以為，我以為——”
我以為那是您和她的孩子的名字。
畢竟，你們是那么相愛，相愛到人盡皆知，所有人都那樣羨慕。
江小姐在搶救的時候，除了喊葉先生的名字，也只會喊他們孩子的乳名了吧？
葉若恒面無表情，臉色一片慘白。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痛到麻木，再也感覺不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可是現在，仍然有密密麻麻、針扎一樣的疼痛酸癢，從他的心肺里升騰起來。
江如月瀕死的時候，想起的沒有他。
她想到的居然，只有那個讓他們走到如今萬劫不復境地的男人。
葉若恒對著手足無措的護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昌安，是江如月拼死都要救下來的、她肚子孩子真正的親生父親的名字。”
“我就是因為許昌安才失去了自己的雙腿，江如月因為他，要和我離婚?！?/p>
護士手里的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瞬間就紅了眼眶。
“對不起，對不起葉先生，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錯?！?/p>
葉若恒閉上眼，眼淚咕嚕嚕滾了下來。
“我要出院了，如果江如月還活著，希望你們能替我多瞞一段時間，不要告訴她我已經出院了?！?/p>
小護士哭著拼命點頭，收了葉若恒填好的單子就跑出了病房。
葉若恒疲倦地被特護用輪椅抬出了病房，一路送上了已經裝備齊全的私人飛機。
在整個飛機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起飛時的窒息感里，葉若恒好像又回到了燈火通明的手術室，回到了醫生嘆息著給他做了雙腿手術時的絕望里。
巨大的波音飛機騰空而起。
葉若恒在淚眼朦朧里看向京市整齊的高樓，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江如月，再見。
我們，再也別見面了。
我說過了，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