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護士欲言又止,最終默默離開了。
病房剛安靜沒多久,手機突然響了。
沈知意摸索著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丫頭啊,我是爺爺。”
沈知意一怔。
在日記里,裴家這位老人似乎是唯一對她好的長輩了。
“丫頭啊,這陣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電話那頭傳來裴爺爺慈祥又心疼的聲音,“你受苦了。既然司域娶了你,就一定要好好對你。你放心,爺爺為你出頭。”
這是失憶以來,沈知意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關切和愛意。
她鼻尖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不用了爺爺,我很好。”
“你這個丫頭慣會讓我心疼。”裴爺爺嘆氣,“明明是大小姐,被拐走后受了那么多苦,你那父母不心疼你不說,反而還對養女好過你。還有司域也是……”
“這些年你為他付出那么多,他挑剔難伺候,你硬是學會了全套按摩手法;他喜歡的那套絕版茶具,你跑遍十幾個城市才找到;他胃出血住院時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照顧,他母親去世時你一手操辦葬禮……他卻如此冷待你,分不出真心。他是會后悔的啊!”
沈知意怔怔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這些事她都不記得了,但光是聽著,心臟就一陣陣抽痛。
“好了,爺爺要去做檢查了。”老人最后說道,“記住,以后有事就找爺爺撐腰。”
電話掛斷后不久,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裴司域站在門口,西裝筆挺,眼神冰冷。
“前腳過敏鬧自殺,后腳又去找爺爺撐腰,沈知意,你為了見我,除了自殺和找爺爺,就沒有別的招數了是嗎?"
沈知意想解釋,但看著他充滿譏諷的眼神,最終只是輕聲說:“我不是故意鬧自殺,是我忘了自己花生過敏。”
“忘了花生過敏?”裴司域冷笑,“你怎么不說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沈知意靜靜地看著他。
是啊,她就是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她忘了那個為愛卑微的沈知意,忘了那些年刻骨銘心的絕望,更忘了……曾經對他深入骨髓的愛意。
但這些,她一個字都沒說。
或許是爺爺施壓,裴司域勉強留下來“照顧”她。說是照顧,倒不如說是另一種折磨。
輸液管回血了他視而不見,熱水燙到手他無動于衷,連她呼吸困難按鈴求助,他都只顧著給助理打電話:“清婉手上的燙傷換藥了嗎?……嗯,把最好的祛疤膏送過去。”
最可笑的是,明明已經不愛他了,沈知意還是覺得窒息。
她難以想象,從前那個愛慘了裴司域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熬過這些年日日夜夜的折磨?
窗外的梧桐葉飄落,她忽然想起日記最后一頁寫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你了,那一定是我的心死了。】
現在想來,那個寫下這句話的沈知意,大概早就死在了無數個被忽視的深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