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發現六耳獼猴取代了我孫悟空被壓五行山五百年后,
終于等到封印松動。他耗盡法力掙脫束縛,卻發現自己被壓得法力全無,連人形都維持不住。
他化作一只野猴,看到唐僧師徒取經歸來的新聞。走近一看,
那猴子竟頂著“齊天大圣”的名號招搖撞騙。他認出來,那是當年冒充他的六耳獼猴。
唐僧等人明知真相,卻因六耳更易控制而默許。天庭為維護取經成果,
也默許六耳取代孫悟空。孫悟空絕望之際,發現山中精怪都認得他。他們告訴他:“真大圣,
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當六耳獼猴帶著取經團隊重回五行山開發旅游景點時。
孫悟空站在山巔,對著昔日的隊友們怒喝:“妖精,認得你孫爺爺么!
”---五百年的時光有多重?孫悟空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那時他眼里只有十萬八千里的筋斗云,只有攪動四海的金箍棒,
只有凌霄殿上玉帝老兒驚惶的臉。時間?那不過是蟠桃園里一個又一個啃剩的桃核,
是八卦爐里燒不死的頑劣,是五指山下飄落又堆積的枯葉,一層又一層,
把他深深埋進冰冷的石頭里。而現在,他知道了。那重量,是無數個日日夜夜,
每一寸山石都貪婪地吮吸著他筋脈里奔涌的法力,像無數張貪婪的嘴,永不知足。
起初是針扎般的刺痛,后來是鈍刀刮骨般的劇痛,再后來,只剩下一種無邊無際的麻木,
包裹著魂魄深處一點不肯熄滅的火焰。那火焰的名字,叫“齊天大圣”。
他數過日升月落多少次?數不清了。數到后來,連意識都像被山石壓碎的齏粉,
在黑暗中飄散。只記得那一點火焰,始終在燒,燒得他五臟六腑都成了焦炭,
卻偏偏燒不出一絲暖意。直到此刻。“喀啦啦——!”不是雷聲。是筋骨在呻吟,
是壓了他五百年的五行山基座深處,傳來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斷裂聲。
不是天崩地裂的巨響,更像一根巨大無比的、早已腐朽的房梁,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
終于不堪重負地崩開了一道細微卻致命的裂紋。一股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暖流,
像瀕死者口中呼出的最后一縷熱氣,顫巍巍地、試探性地,
從他那早已枯竭的丹田深處滲了出來。微弱,卻真實存在。
孫悟空緊閉的眼皮猛地抽搐了一下。那點微光,穿透了五百年的黑暗,
灼痛了他早已習慣麻木的神經。是……封印?
那該死的、由如來佛祖五指所化、凝聚了無邊佛力的巨大山巒……松動了?
“嗬……嗬……” 喉嚨里擠出破風箱般的聲音,干澀得能刮出血。
一股難以形容的狂喜和更深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狂喜于那渺茫的生機,
絕望于身體里那徹徹底底的、被壓榨干凈的虛無。法力!他需要法力!哪怕一絲一毫!積攢!
壓榨!燃燒!他用盡全部殘存的意念,去捕捉那絲微乎其微的暖流。每一次調動,
都像是在碎裂的骨髓里刮刀,在干枯的血管里點燃業火。那點微弱的氣息艱難地匯聚,
如同沙漠中瀕死之人最后匯聚的一滴唾液,在他體內左沖右突,尋找著早已荒蕪的經脈通路。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從牙縫里擠出,帶著血沫。
身體深處傳來更加密集的碎裂聲,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被硬生生地從骨頭上剝離。
那是他最后的、本源的生命力在燃燒,在孤注一擲地轉化為沖擊的力量!“開——!
”凝聚了所有意志、所有痛苦、所有五百年不甘的無聲咆哮,在他靈魂深處炸開!“轟隆!
”這一次,是真正的巨響!以他為中心,無數道猙獰的裂痕瞬間爬滿了厚重的山巖,
像一張驟然張開的巨大蛛網。禁錮了他五百年的山體基座,猛地向上拱起、碎裂!
無數巨石帶著沉悶的呼嘯滾落,煙塵沖天而起,遮蔽了天日。
巨大的沖擊力將他狠狠地拋了出去,像一個被丟棄的破麻袋,
重重砸在下方一片狼藉的亂石堆里。疼。骨頭仿佛寸寸斷裂,內臟被震得移了位,
火燒火燎的劇痛席卷了每一根神經。他掙扎著想動一下手指,
回應他的只有一陣陣令人窒息的抽搐和無力感。丹田處,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最后一點燃燒本源換來的力量,在沖破封印的瞬間,徹底耗盡了。煙塵嗆入口鼻,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抽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痛得眼前陣陣發黑。意識模糊中,
他本能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沒有熟悉的鎖子黃金甲,沒有藕絲步云履。映入眼簾的,
是覆蓋著凌亂、枯槁黃毛的肢體。瘦骨嶙峋,皮膚粗糙皸裂,指甲尖銳而彎曲,
像野獸的爪子。他顫抖著抬起一只手(或者說爪子),湊到眼前。
那上面的毛發沾滿了泥土和血污,污穢不堪。他猛地用這只爪子去摸自己的臉。
沒有堅毅的棱角,沒有炯炯的神目,只有突出的吻部,粗糙的皮膚,
覆蓋著同樣枯槁的短毛……還有頭頂兩側,那對毛茸茸、支棱著的尖耳朵。
“嗬……嗬……” 喉嚨里再次發出意義不明的嘶鳴,這一次,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滅頂的恐懼。人形……沒了。他,齊天大圣美猴王孫悟空,
耗盡最后一絲氣力掙脫牢籠,卻只換來一副山間最尋常、最卑賤的野猴軀殼!
刺骨的冰冷順著脊椎蔓延,比五行山五百年的鎮壓更讓他窒息。
他蜷縮在冰冷的亂石和煙塵里,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狗,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從靈魂深處涌上來的、足以凍結血液的絕望。
五百年……只換來了這個?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在劇痛和寒冷的夾擊中浮浮沉沉。
他蜷縮在碎石堆的陰影里,像一具被遺忘的枯骨。沒有法力護體,
山間的夜風如同無數冰冷的細針,輕易穿透他那身枯槁的猴毛,刺入骨髓深處。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和塵土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在拖著鐵鏈。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在這種徹底的虛脫中昏死過去時,一種奇異的感覺攫住了他。那并非溫暖,
而是一種冰冷、純凈的能量,如同涓涓細流,悄然無聲地漫過他的身體。源頭,
來自頭頂那輪剛剛升起的、碩大無比的明月。清冷的月華仿佛有了實質的觸感,
流淌在他枯槁的毛發和皸裂的皮膚上,絲絲縷縷地滲透進去。這感覺……是太陰之力?
他混沌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昔日大鬧天宮,偷蟠桃盜御酒,對日月精華之道也略通皮毛。
只是他性烈如火,向來不屑于這種水磨工夫般的修煉。如今丹田枯竭,經脈寸斷,
這曾被忽視的、屬于夜晚的陰柔力量,竟成了唯一能觸及的東西。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不再抗拒,艱難地調整著姿勢,讓盡可能多的身體暴露在月光之下。他努力摒棄雜念,
模仿著記憶中那些精怪吞吐月華的方式——盡管笨拙無比。每一次笨拙的“引導”,
都如同在干涸龜裂的河床上開鑿引水,帶來的是經脈被強行撐開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呃……” 壓抑的痛哼在喉嚨里翻滾。汗水(或者說虛脫的冷汗)混合著血污,
從他額頭滴落。月華流轉,緩慢而固執。漸漸地,一種微弱的變化開始發生。
那并非力量的恢復,而更像是在這具破敗不堪的野猴軀殼里,強行注入了一點生機,
一點……塑形的可能?他能感覺到被砸斷的骨頭在月華的浸潤下,傳來細微的麻癢感,
錯位的臟腑似乎被一股柔力緩緩推回原位。最明顯的是體表那些深可見骨的擦傷和淤痕,
在清輝的撫慰下,流血止住了,皮肉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開始收口、結痂。
變化微小得令人絕望,但至少證明了一點:他還活著,這具身體,還能動。
就在他忍受著非人痛楚,貪婪汲取著那一點救命月華時,
一陣極其輕微的、刻意壓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他藏身的亂石堆外。
孫悟空瞬間繃緊了全身僅存的肌肉,渾濁的猴眼中射出警惕而兇戾的光。他屏住呼吸,
身體伏得更低,像一頭受傷后潛伏的野獸。“唉……”一聲蒼老、疲憊到極點的嘆息響起,
帶著濃重的酒氣。“何苦來哉……何苦來哉啊……”一個佝僂的身影撥開半人高的荒草,
踉蹌著走到亂石堆前。那身影矮小枯干,穿著一件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爛袍子,須發皆白,
臉上溝壑縱橫,沾滿了泥灰,手里還拎著個豁了口的破酒葫蘆。
他渾濁的眼睛掃過孫悟空藏身的位置,似乎并未特別留意這只“野猴”,
只是隨意地找了塊稍微平整的大石頭,一屁股坐了下來,仰頭又灌了一大口渾濁的劣酒。
“咳咳咳……” 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枯瘦的肩膀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他抹了把嘴角的酒漬,布滿血絲的眼睛茫然地望著遠處崩塌了一角的五行山基座,喃喃自語,
聲音含混不清,像是在對山說,又像是在對那輪月亮說:“五百年……彈指一揮間?
放他娘的屁!那是……那是活活熬干了一方山水的靈脈啊……咳咳……” 他又灌了一口酒,
眼神愈發渾濁,“那猴子……嘿,好大的煞氣,好大的本事……可再大的本事,
也敵不過……敵不過上頭的旨意……”他絮絮叨叨,語無倫次。孫悟空伏在暗處,
每一個字卻像冰冷的針,扎進他心里。“如今……總算……總算走了?
” 老兒晃了晃酒葫蘆,聽著里面所剩無幾的酒液晃蕩聲,苦笑起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走了好……走了好啊……這山,
也該……也該歇歇了……連帶著我這把老骨頭……”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濃重的酒氣彌漫開來。他費力地扭過頭,
渾濁的目光似乎終于聚焦在孫悟空藏身的那片陰影上,咧開缺了門牙的嘴,
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小猴子……躲那兒……作甚?
出來……陪……陪老頭子喝……喝一口?
后……最后的一個小土地……沒……沒啥本事……連杯像樣的酒……都請不起了……”土地?
五行山的土地公?孫悟空心頭劇震!昔日他被壓山下,這土地老兒雖不敢違抗佛旨,
但偶爾也會偷偷摸摸給他送些山泉野果,陪他說幾句話。五百年過去,這老兒竟潦倒至此?
連神官的體面都蕩然無存,活像個逃荒的叫花子!看著土地那醉醺醺、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同病相憐之感涌上孫悟空心頭。他沉默了片刻,終于不再隱藏,
拖著依舊劇痛的身體,從亂石堆的陰影里,緩緩地、一瘸一拐地挪了出來。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一只瘦骨嶙峋、渾身傷痕污穢的黃毛野猴。
土地渾濁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醉意覆蓋。他嘿嘿笑了兩聲,并不驚訝,
只是費力地把那破酒葫蘆往前遞了遞,葫蘆口還殘留著他渾濁的口水印。
“來……喝……暖暖身子……這鬼地方……晚上……忒冷……”孫悟空看著那骯臟的葫蘆口,
心中五味雜陳。若是從前,他定要一棒子把這老倌打飛出去。
可如今……他伸出那只毛茸茸、指甲尖利的爪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葫蘆。
冰冷的、帶著濃重土腥和劣酒辛辣味的液體滑入喉嚨,嗆得他一陣咳嗽,
卻奇異地帶來一絲灼熱的暖意,暫時驅散了點刺骨的寒冷。土地看著他狼狽的樣子,
又嘿嘿笑起來,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很快又被醉意淹沒。
他指著遠處崩塌的山基,大著舌頭:“看見……看見沒?
…取經……取經……大功告成……功德圓滿……嘿嘿……好一個……功德圓滿……”“取經?
” 一個嘶啞、干澀、完全陌生的聲音突然從孫悟空的喉嚨里擠出來,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是猴子的叫聲,卻又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人語腔調,怪異無比。土地似乎沒注意到這怪異,
只是醉醺醺地點頭,
都回來了……騎著高頭大馬……披著袈裟……捧著經書……威風……威風著哩……”回來了?
唐僧?八戒?沙僧?還有……“我”?孫悟空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土地渾濁的眼睛,那猴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幾乎要將眼前這醉醺醺的老兒洞穿!“誰……誰回來了?
” 那嘶啞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土地被他眼中驟然爆發的兇光嚇得酒醒了兩分,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脖子,
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醉意和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麻木掩蓋。
他含混地嘟囔著:“還……還能有誰?
還有那……那齊天大圣……斗戰勝佛……孫……孫行者唄……” 說到“孫行者”三個字時,
他的舌頭似乎打了個結,聲音低了下去,眼神也飄忽起來,不敢再看孫悟空的眼睛。
齊天大圣?斗戰勝佛?孫行者?每一個名號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孫悟空的心上!
一股狂暴的戾氣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他猛地將手中的破酒葫蘆狠狠砸在地上!“啪嚓!
”劣酒四濺,破碎的陶片飛散。“放屁!!
” 一聲凄厲、憤怒到極點的咆哮撕裂了寂靜的山谷!那是純粹的、屬于野獸的嘶吼,
卻又蘊含著滔天的怨毒和不甘!他猛地躥起來,不顧全身撕裂般的劇痛,
毛茸茸的爪子閃電般探出,一把揪住了土地那破舊的衣領,將他枯瘦的身體整個提離了地面!
“老東西!你看清楚!俺老孫在這里!!” 他齜著森白的獠牙,
滾燙的、帶著血腥味的呼吸噴在土地驚恐的老臉上,猴眼中燃燒著地獄般的火焰,
“那頂著我名號的!是個什么東西?!說!!
”土地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暴怒和駭人的氣勢徹底嚇醒了酒,渾身篩糠般抖起來,臉無人色,
嘴唇哆嗦著:“饒……饒命……大圣……真……真大圣……饒命啊!” 他語無倫次地求饒,
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恐懼和一種深切的悲憫。
“是……是那一位……是……是那位‘行者’……” 土地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充滿了絕望,
……您……您性子太烈……壓不住……那位……那位‘聽話’……所以……”土地后面的話,
孫悟空已經聽不清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心臟!
默許?聽話?結果?圓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五百年的鎮壓,并非終結!
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卑鄙的替換!
一場由“上頭”默許、由昔日的“師父”和“兄弟”們共同參與的,
對他齊天大圣孫悟空的徹底抹殺!揪著土地衣領的爪子,無力地松開了。
土地像一灘爛泥般跌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驚恐地看著他。孫悟空踉蹌著后退了幾步,
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那滔天的怒火在瞬間的極致爆發后,并未熄滅,
反而轉化成一種更深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和空洞。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那輪冰冷的明月。
月光依舊清冷地灑落,卻再也無法給他帶來一絲生機暖意,反而像無數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將他殘破的軀殼和僅存的驕傲,釘死在這片冰冷的廢墟之上。
他喉嚨里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咯咯的聲響,像哭,又像是瀕死野獸絕望的嗚咽。然后,
他猛地轉過身,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
一瘸一拐地、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山下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的莽莽山林。
土地癱坐在冰冷的石頭上,望著那消失在黑暗中的、孤絕而狼狽的猴影,
老臉上縱橫的溝壑里,無聲地淌下兩行渾濁的淚水。
他顫抖著撿起地上僅剩的、沾滿泥土的酒葫蘆碎片,湊到嘴邊,
徒勞地舔舐著上面殘留的、微乎其微的酒漬。夜風吹過空曠的山谷,卷起塵土和枯葉,
嗚咽如泣。山林并不友好。失去法力的庇護,曾經在他眼中如同后花園般的存在,
此刻變得危機四伏。尖銳的荊棘輕易就能劃破他枯槁的皮毛,
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潛伏在腐葉下的毒蟲,
冷不丁就會給他帶來一陣麻痹的叮咬;就連最尋常的藤蔓,也能將他絆得狼狽不堪,
摔得眼冒金星。饑餓更是如影隨形,他不得不像真正的野獸一樣,去翻找腐爛的野果,
挖掘苦澀的根莖,甚至為了一小塊被其他野獸啃剩的骨頭而與其他山魈齜牙對峙,
發出威脅的低吼。每一次艱難的咀嚼,每一次被驅趕的狼狽,
都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殘存的自尊。昔日鬧天宮的齊天大圣,竟淪落到與野狗爭食!
這天傍晚,他拖著疲憊饑餓的身體,循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屬于人類聚集地的煙火氣,
跌跌撞撞地來到山林的邊緣。前方是一大片被砍伐過的空地,
光禿禿的樹樁像大地潰爛的瘡疤。空地邊緣,
一個簡陋的、由茅草和泥巴糊成的茶棚歪歪斜斜地立著,
幾面褪色的布幡在晚風中無力地飄蕩。棚子里坐著幾個行腳的貨郎和樵夫,
正就著粗劣的茶水啃著干糧,高談闊論。孫悟空本能地想要避開人群,
但棚子旁邊一根歪斜的木桿上,貼著的一張花花綠綠、墨跡新鮮的告示,
卻像磁石一樣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那告示上畫著幾個異常醒目的人像!最中間,
是一個身披錦斕袈裟、騎著白馬、面容寶相莊嚴的僧人——正是唐僧!只是畫上的他,
眉宇間少了幾分取經路上的清苦堅毅,多了幾分養尊處優的圓潤和疏離的威嚴。旁邊,
一個肥頭大耳、扛著釘耙的豬妖,咧著嘴傻笑,肚皮滾圓——豬八戒!
一個沉默寡言、挑著擔子的紅發頭陀——沙僧!而最刺眼的,是走在最前方開路的那一個!
那猴子尖嘴縮腮,一身金燦燦的鎖子甲,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搭涼棚作遠眺狀,
畫得威風凜凜。旁邊一行濃墨重彩的大字:“西天取經,功德圓滿!
大唐圣僧攜斗戰勝佛齊天大圣孫悟空凱旋!”斗戰勝佛!齊天大圣!孫悟空!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孫悟空的眼球!扎進他的心臟!
那畫上的猴子……那眉眼……那神態……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
瞬間從孫悟空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了!六耳獼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