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將暖黃的光灑在銀質餐具上,王媽帶著兩名傭人安靜地上菜。
周以寧沒什么胃口,機械地切著盤中的牛排。
靳北宸的目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忽然開口:“不合胃口?”
“沒有。”她放下刀叉,“只是不餓。”
靳北宸示意傭人撤走餐盤,起身時指尖劃過她的肩膀:“上樓休息吧。”
臥室里,周以寧站在落地窗前發呆。
夜色中的花園被地燈勾勒出朦朧輪廓,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
身后傳來開門聲,靳北宸端著兩杯紅酒走進來。
“喝一點,助眠。”他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周以寧接過,卻沒有喝。
靳北宸也不在意,倚在窗邊啜飲一口,喉結滾動時,領口微敞的鎖骨在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
“明天季氏會收到第一份‘禮物’。”他突然道。
周以寧指尖一緊,玻璃杯映出她驟然冷厲的眼神:“是什么?”
“城東那塊地。”靳北宸晃著酒杯,“季燁瞞著董事會抵押了三成股份,明天銀行會準時催債。”
她猛地抬頭——那塊地是季氏進軍醫療產業的跳板,若丟了,季燁在董事會的地位將一落千丈。
“至于蘇家……”靳北宸輕笑,“蘇媛父親那家私立醫院的融資方,恰好是我控股的投資公司。”
周以寧胸口起伏,報復的快感與莫名的忐忑交織。
她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酒精灼燒著喉嚨:“謝謝。”
“又忘了身份?”靳北宸忽然逼近,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她耳畔,“幫自己太太,天經地義。”
“那個我先去洗澡…”說完就小跑進了浴室。
是的,換洗衣服都沒拿,只顧著躲靳北宸了。
靳北宸坐在臥室的沙發上,處理電腦上的文件。
周以寧洗完想從浴室出來時,才發現自己什么都沒拿進來。
“北宸哥……”她在想如果靳北宸不在,她是不是可以直接跑出去?如果他在,就當求助他了。
就是不知道還像小時候那樣叫他行不行。
“怎么了?”他合上電腦,隨手擱在沙發上。
浴室里的周以寧聽到他在的聲音,后退了一步。
“我進來太著急了,你能幫我拿下需要穿的衣服嗎?”
過了半天,也沒聽到回應。
不會吧?不然讓他叫下傭人來拿?起碼不尷尬。
正想之際,浴室的門被敲響:“你把門打開一下,我把衣服給你。”
“啊,好,那個……你能不能背過身去?”
“怕什么?你的身體我昨晚都看過了。”
周以寧真想當場社死。
但她還是靠在門后,接過了衣服,衣服最上面,居然是內褲。
…………
周以寧從浴室出來時,身上裹著絲質睡袍,發梢還滴著水。
她擦著頭發,一抬頭,正對上靳北宸幽深的目光。
靳北宸從沙發起身,朝她走來。
周以寧下意識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浴室的門框。
“躲什么?”他低笑,伸手接過她手里的毛巾,“頭發不擦干,容易感冒。”
他的動作很輕,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毛巾裹住濕發,輕輕揉搓。周以寧僵在原地,呼吸微滯。
太近了。
她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冷冽又強勢。
“我自己來……”她伸手想拿回毛巾,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觸電般縮回。
靳北宸低眸看她,唇角微勾:“靳太太這么緊張?”
周以寧耳尖發燙,強裝鎮定:“只是不習慣。”
“不習慣什么?”他微微俯身,嗓音低沉,“不習慣有人照顧你,還是不習慣……我?”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周以寧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抬眸,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空氣有那么一瞬間的凝固。
靳北宸忽然抬手,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耳垂,嗓音微啞:“頭發還濕著。”
周以寧呼吸微亂,強自鎮定:“我去吹干。”
她轉身想逃,卻被他扣住手腕,輕輕一拽,整個人跌進他懷里。
“靳北宸!”她低呼,雙手抵在他胸膛上。
“別動。”他嗓音低沉,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我幫你。”
他單手攬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拿起吹風機,溫熱的風拂過她的發絲,他的指尖偶爾擦過她的后頸,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周以寧渾身緊繃,心跳如擂鼓。
太親密了……這已經超出了“合作”的界限。
“好了。”他關掉吹風機,手指輕輕撥了撥她的發絲,嗓音低啞,“很軟。”
周以寧耳尖發燙,迅速從他懷里退開,拉開距離:“謝謝。”
“我先睡了,你去洗澡吧!”
說完跑到床邊就鉆進被里。
靳北宸低笑一聲,拿著睡衣就進了浴室。
過了一會,浴室的水聲停止。
周以寧閉上眼,努力平復心跳。
忽然,身側的床墊微微下陷,靳北宸的手臂橫過來,將她攬進懷里。
“靳北宸!”她渾身一僵。
“別動。”他嗓音低沉,帶著睡意的慵懶,“睡覺。”
周以寧被他圈在懷里,后背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心跳。
她咬唇,想掙脫,卻被他扣得更緊。
“再亂動,我不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嗓音微啞,帶著警告。
周以寧瞬間不敢動了。
黑暗中,靳北宸的唇角無聲勾起。
正當周以寧要睡著之時,手機突然在床頭柜上瘋狂震動。
她條件反射地抓起來接聽。
“周醫生!車禍重傷患者需要立即開胸!秦教授電話打不通,這個手術只能你來做。”
“我二十分鐘到。”她掀開被子的動作太急,睡袍腰帶散開大半。
靳北宸跟著周以寧來到衣帽間,從衣柜抽出襯衫和長褲穿上。
“我送你去。”他低頭系袖扣,腕表在夜光下泛著冷芒,“這個點高架暢通。”
周以寧也沒推辭,救人要緊。
黑色超跑快速穿梭在高速公路上,穩穩的停在醫院門口。
周以寧快速解開安全帶下車。
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手術室,開始換衣服。
手術室的無影燈亮起時,周以寧才看清手術床上的人,居然是季燁。
她深呼吸一口氣,“準備開腔。”
手術刀劃開胸腔的瞬間,周以寧的視野里只剩下那顆瀕臨崩潰的心臟。
“血壓持續下降!”麻醉師的聲音穿透手術室的緊張空氣,“80/50,還在掉!”
周以寧微微閉眼,將雜念排出腦海——無論躺在手術臺上的是誰,此刻他只是她的病人。
“準備肝素,建立體外循環。”她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給我7-0聚丙烯縫合線。”
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護士長快步走來,壓低聲音:“周醫生,患者身份確認了,是季氏集團的——”
“我知道。”周以寧打斷她,口罩上方的眼睛沒有絲毫波動。
手術刀精準地分離粘連組織,暴露出破裂的主動脈。暗紅色血液噴涌而出的剎那,周以寧的手穩如磐石,迅速插入動脈插管。
“夾層從主動脈弓延伸到左鎖骨下動脈。”她向助手展示撕裂的血管壁,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這里需要25mm人工血管置換。”
當體外循環機開始運轉,代替那顆衰竭心臟工作時,周以寧才有片刻喘息。
她抬頭看了眼監護儀,血液氧合指數勉強維持在安全閾值。
無影燈下,季燁蒼白的胸膛隨著機械呼吸規律起伏。
“周醫生?”器械護士遞來新的手術紗布,擔憂地看著她停頓的手。
周以寧猛地回神,接過紗布按壓在滲血的創面上。
五個小時過去,她的肩膀開始抗議,但手指依然精準如初。
最后一針縫合線剪斷時,監護儀上的波形已經趨于平穩。
“血壓110/70,血氧98%。”麻醉師的聲音里帶著如釋重負,“體外循環可以撤了。”
“準備關胸。”她說著,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腕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一旁的孫醫生敏銳的注意到她的異常,立即遞來熱敷墊:“周醫生,剩下的交給我吧!”
周以寧搖搖頭,將熱敷墊按在右肩上:“給我五分鐘。”
她走到墻邊,后腦勺抵著冰冷的瓷磚。
最終關胸手術完成。
當季燁被推出手術室時,周以寧在洗手臺前反復沖洗著手臂。
水流沖走最后一絲血漬時,她才想起靳北宸,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