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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舟風塵仆仆地趕到摘星閣,里面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見到他,眾人一愣,紛紛看過去。
“太子殿下怎么來了?”
“今日不是他成婚的日子嗎?應該洞房花燭才對啊?!?/p>
“新娘子呢?怎么就他自己啊?”
陸澤舟沒有理會,環顧一圈,視線落在高座之上的裴淵和宋窈身上。
二人挨得很近,頭幾乎貼在一起,有說有笑,看得陸澤舟愈發火大。
宋窈的頭發又梳成婦人發髻,眼眸瑩亮,膚色雪白,看上去氣色極好。
陸澤舟握緊拳頭,冷著臉走過去,開門見山:“你成親了?”
宋窈一愣,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是?!?/p>
陸澤舟呼吸一滯,神情凄然。
即便他聽別人說了這件事,即便他親眼見到她與別人舉止親昵,可當他真的聽她親口承認時,胸腔依然控制不住地狠狠顫抖,疼得他瞬間失去理智。
“你嫁給誰不好?竟然嫁給一個閹人!說出去都讓人笑話!宋窈,你若識趣,趕緊和這個閹人一刀兩斷,孤還能勉強納你為側妃。否則,你日后再哭著來求孤,孤可不會心軟了!”
宋窈覺得莫名其妙,強壓著怒火:“殿下,你我早已和離,我嫁給誰又與殿下何干?殿下新婚燕爾,不在東宮陪著喬月兒,跑來找我作甚?”
“你明知孤與這個閹人不對付,卻還要嫁給他,不是明擺著跟孤置氣,明擺著給孤難堪?!”
宋窈都要被氣笑了:“殿下,我心悅裴淵,自愿嫁他為妻,不是為了羞辱你,更不是為了和自己置氣?!?/p>
“他是一個閹人!是殘缺之身!”
宋窈愈發覺得這人無理取鬧,剛要出口反駁,手就被一個溫暖的掌心握住。
裴淵朝她露出一抹寬慰的笑,低聲道:“無妨,我習慣了。乖,咱們不和這種人浪費時間,別理他。”
望著裴淵輕描淡寫的樣子,宋窈更加難受。
陸澤舟憑什么當眾這樣羞辱裴淵?
他明明是才華橫溢的裴家少爺,被莫須有的罪名連累才遭受刑罰。
如今裴家已經洗刷了冤屈,可裴淵卻再也回不到過去,反而還要被陸澤舟一口一個“閹人”地當眾嘲諷!
宋窈看向裴淵,見他眉目清寂,神情淡然,視線碰撞時還沖她彎了彎眼眸,溫柔似水。
她心臟驀地揪緊,十分不是滋味。
裴淵不知宋窈心中所想,冷聲吩咐:“殿下酒后失言,快把他扶回東宮?!?/p>
“是!”
侍衛得到指令,連忙將陸澤舟架走。
突然——
“等一下?!?/p>
陸澤舟抬眸望去,見宋窈正起身朝他走過來,眼睛頓時一亮。
他就知道她舍不得他!
“宋窈,你現在后悔也晚了,除非你跪在孤的面前額頭認錯,孤還能考慮考慮......”
話還沒說完,只聽“啪”地一聲,陸澤舟的臉頰倏地發紅發燙。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宋窈竟然扇了太子一記耳光!
寂靜之中,傳來宋窈清清冷冷的嗓音。
“殿下,你身為太子,不治國,不理政,反而用低級粗俗的話語羞辱含冤之臣,枉為儲君!你今日大婚,不理妻,不顧家,反而在眾目睽睽之下糾纏有婦之夫,枉為丈夫!你身居高位,飽讀詩書,卻不知男子的價值根本不在兩股之間!”
聽到這話,裴淵長睫微顫,雙手不自覺握緊,眼中升騰一股說出來的情緒。
像震驚,像茫然,又有種難以啟齒的心酸。
復雜情緒之中,心中隱隱淌過一陣暖意,竟悄然融化了他那顆冰封許久的心。
“男子若有勇,應當在戰場廝殺,男子若有謀,應當為君分憂。敢問殿下,可曾為國做過什么貢獻?可為百姓謀得什么福利?據我所知,你整日除了喬月兒游山玩水,恩恩愛愛,可有其他遠大的抱負?難道殿下的價值僅在床榻之下?滿腦子都是男歡女愛的腌臜事?”
一連串的疑問讓陸澤舟愣住,他慌亂無措地站在那兒,面紅耳赤,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周圍人的表情精彩紛呈,目光皆是贊嘆。
“說得真好!去年邊洲水患,還是裴千歲親自出馬解決的,與民同吃糠咽菜,與民同住爛瓦房,足足半年之久!”
“沒錯,水患剛解決,又碰上杌城災害,裴千歲馬不停蹄地趕過去,一刻也沒停歇。反觀太子殿下,那時候還在顧著哄喬姑娘高興呢,不是命人八百里加急送荔枝,就是豪擲千金買首飾,鬧得滿城風雨?!?/p>
“哼,百姓都已經苦不堪言了,他卻還沉浸在兒女情長里?!?/p>
“現在還大言不慚地嘲諷裴千歲,揭他傷疤,實屬小人行為,讓人不恥!”
陸澤舟呼吸不穩,臉色慘白,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當初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宋窈,如今竟會為了另一個殘缺的男人當眾扇他耳光,讓他下不來臺!
陸澤舟驟然暴怒,一把握住宋窈的手腕。
“跟我回去!”
“你松開我!”
陸澤舟固執地拉住宋窈的手腕,剛要走,侍衛們竟沖過來,齊刷刷地將他圍住。
他一驚,臉色霎時難看。
“孤乃太子!你們要造反?!”
“殿下?!?/p>
裴淵手中的折扇不輕不重地敲在掌心,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帶一絲溫度,充滿威脅的氣息。
“放開我的妻子,否則——”
侍衛們倏地抽出長劍,明晃晃的寒光跌進陸澤舟眼中。
陸澤舟心跳如擂,卻仍咬著牙,強裝鎮定。
這時,喬月兒趕了過來,見到這番場景整個人如遭雷劈。
她目光宛如淬了毒,一瞬不瞬地落在陸澤舟握著宋窈的那只手上。
“太子哥哥!你怎么能這樣對我呢?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喬月兒嘶聲力竭的呼喊,眼眶蓄滿淚水。
可望著心上人悲痛欲絕的表情,陸澤舟卻再也耐不出性子去哄她,此刻,他思緒像裹了糖漿的麻繩一般緊緊纏繞,根本理不清。
松手,陸澤舟不甘心,不松手,又走不出去。
正當他躊躇不定之際,忽地有人來報:“不好了!陛下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