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充媛閨名洛敏,是她母家的表妹。
作為洛家的女兒,她嘉佑七年入宮后便榮寵不斷,一路高升,如今已是九嬪之一。
最后一刻背刺姜家的洛家,更是在前朝大展拳腳。
想到因為愧疚郁郁而終的母親,姜姀的手指緊緊蜷縮起來,眸中劃過濃濃的冷意。
帝王下榻祥云宮的事情,不一會兒便傳遍了后宮。
一個個銀牙輕咬卻也無濟于事,心中暗罵洛充媛有個好爹,就算不爭不搶也不會少了恩寵。
這一宿,帝王要了兩次水。
瞥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洛充媛,景淮隨意扯了一件外袍搭在身上,徑直靠在窗柩旁。
天上的明月,院中的清風,讓他的睡意愈發稀松。
姜姀回到鳳棲宮的第二日,素來稱病不出的桑婕妤,撐著病身來給她請安。
望著面前風一吹便倒的美人,姜姀虛扶了一把。
“你身子骨素來不好,沒必要當這個出頭鳥。”
她是江淮第一個迎娶的女人,可桑枝卻是景淮的第一個女人,是他真正的房事‘蒙師’。
所以——
在景淮的后宮,桑枝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
“昨個兒便準備過來給皇后娘娘問安,只是天色已晚不便叨擾,今個兒便起了一個早。”
桑枝的聲音嬌嬌軟軟的,聽上去像是撒嬌一般。
本是炎熱酷暑的季節,她卻裹得嚴嚴實實的,可就算如此身上也不見任何熱意。
姜姀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盞,笑著詢問。
“這七年,后宮進了不少新人?”
“嘉佑七年,鄴朝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的選秀,那次選秀有十五人進宮。”
桑枝亦是笑著應聲。
她自小便在皇宮為奴為婢,自是能聽得出姜姀的言外之意,明顯是想要打探后宮的情況。
“嘉佑七年進宮的新人,也唯有杜修儀和洛充媛頗受恩寵,倒也不是頂頂的拔尖。”
許是說了太多的話,桑枝不受控地咳嗽。
直至止住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她才重新看向姜姀,聲音帶上了些許疲憊。
“現如今,整個后宮最受寵的是淑美人和佳婕妤。”
聞言,姜姀眼瞼半瞇。
整個后宮,這二人是為數不多被帝王賜封號的寵妃,足以見得受寵程度。
一個以寡婦之身入宮,每月十六雷打不動的侍寢;
一個則生下了皇次子,最得景淮的偏愛,就連自己生下的嫡子都要避其鋒芒。
見她眉心緊鎖,桑枝小聲詢問:
“娘娘,您可要見大皇子?”
這看似不經意的問詢,使姜姀的心驀然緊縮,疼痛感瞬間席卷全身,手指也蜷縮起來。
整個人,好似都在顫抖。
一旁的胥月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擋住桑枝的視線,側著身子給姜姀斟了一杯熱茶。
姜姀趁機狠咬舌尖,強行讓自己看上去和正常人無異。
“陛下既然讓你養著,你便是他的母妃,本宮若是接觸得過于頻繁,對他并無益處。”
“您和陛下……”
桑枝的話還未說完,姜姀便抬手打斷她的話音,又問了幾句旁的瑣事。
送走桑枝后,姜姀快速捂住了自己的胸腔,臉上的青筋在隱隱跳動,身體逐漸開始抽搐。
瞧著她這痛苦的模樣。
胥月慌忙從袖間取出青白相間的藥瓶,倒出兩顆給她喂了下去,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撫著她的后背,
“您不能大喜大悲,否則這回春丸也難控病癥。”
“我會控制的。”
姜姀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一直都在控制情緒,剛才只是沒有料到桑枝會主動提及珩哥兒。
那是她懷胎九月生下的骨肉,心緒焉能平靜?
“您說,桑婕妤是什么意思?”
早些年,也不見她親近娘娘,反而像是雛鳥似的將自己包裹起來,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
如今后宮愈發的刀光劍影,她倒是上趕著來給娘娘傳遞消息,怎么瞧著都不尋常。
“或許,是因為珩哥兒。”
姜姀冷靜下來后,思緒也清明了不少。
桑枝是景淮知情事的‘蒙師’。
可這批送到皇子府侍候的宮娥,卻在正妃未入府之前,需要服用紅花避孕。
她身子骨本就孱弱,又服用紅花,這輩子再無子女緣。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將珩哥兒視為己出,將他當作自己下半生的依靠。
“你打聽得如何?”
“宮娥們的嘴緊的厲害,對宮妃們的事情閉口不談,倒是打聽到了青竹和青玉的消息。”
當初,二人因為涉案不深才躲過了那次清洗。
“她們如何了?”
“青玉一直在掖廷,日子不好不壞。”胥月抬眸時抿了抿唇角,“青竹在賢妃身邊侍候,聽說極受信任。”
姜姀手指微繃,隨即又點了點頭。
當初景淮下手又快又狠,甚至已經殺紅了眼,她們能活著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私下和青玉接觸一下,她若是愿意來鳳棲宮,便將人調過來,若是不愿意便不要打擾。”
她帶著赴死的決心回宮,倒是沒有必要牽連她們。
胥月本想勸,如今她們勢單力薄,需要相熟的宮人了解妃嬪們的情況。
可想到當年那場屠殺,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若不是娘娘將她死死擋在身后,那利箭怕是要穿透她的腦袋,直接送她歸西。
那種窒息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一連好幾日,除了第二天便前來請安的桑枝,姜姀再未等到來鳳棲宮問安的人。
足以見得——
后宮諸多妃嬪,并不愿意她回來,也不愿意得罪尚在禁足之中的年貴妃和宋賢妃。
“讓人安排一下,一會兒去永壽宮。”
她若是記得不差,景淮每月十五都會在永壽宮用午膳,這會兒過去應該能碰到。
時至今日,她比誰都明白。
想要在這后宮有立足之地,那么就要收起自己所有的鋒芒,去陪景淮去唱折子戲。
他想要的,她都可以給。
只是,她想要的,他是否舍得呢?
姜姀過去的時候天色尚早,杜太后倒是緊著說了一些事情,左不過就是讓她快點安排侍寢。
就在二人虛與委蛇的時候。
穿著玄色龍紋常服的景淮,從門口走了進來,眉眼間噙著人畜無害的笑意。
殿內一片山呼萬歲,他則不緊不慢地立在了姜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