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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星瀾僵立當場,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他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強作鎮定,勉強扯了個笑,低聲道。
“侯爺?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父親神情冷漠,微微手示意謝星瀾退下。
他站在高臺之上,緩緩展開詔書,聲音低沉卻字字有力。
“諸位,我方家上下皆受恩于朝廷,如今大敵當前,豈能做縮頭烏龜!”
“今日,奉陛下諭旨,任命方燼雪,繼任鎮北軍新統帥!”
片刻安靜后,瞬間炸開了鍋。
一時間,竊竊私語不絕于耳。
“這怎么回事?我還以為新統帥是謝將軍啊!”
“謝將軍這些年名聲雖大,卻忘了咱們鎮北軍背后是誰撐著?方將軍才是真正的主心骨!幾年前江北告急,不是她拖著病體連夜奔襲,我們早完了。”
“這不是打謝將軍臉嗎?今兒本是謝將軍受封之日,又是謝方兩家聯姻,怎么臨陣換將......”
“方侯多少心血傾注在此,方家出了多少代悍將,雖說無子,謝星瀾又自小隨侯爺長大,可他終究不姓方啊。”
“對啊!終歸不是自家骨血。”
我看見謝星瀾的臉色,比初春雪還要死白。
他的手緊緊握著劍鞘,血色退盡。
就在四周議論如潮的時候,他猛然一步上前,劍指父親,聲音沙啞,帶著憤怒與不甘。
“侯爺,是我收復十二城!三年苦戰,你怎能一句話便讓她執印!”
“這幾年,是我在前線沖殺,南征北討,憑什么!”
父親眸色冷厲,沉聲冷笑:
“收復十二城?其中七成功勞當屬燼雪,你怎不說?!”
全場一瞬死寂。
我看見謝星瀾的手微微顫抖,瞪大的雙眼寫滿不信。
“自小,本侯視你如親子。可你呢,在外無視軍紀,私德堪憂!”
“我鎮北軍十萬將士枕戈待旦,豈能容你兒戲!”
謝星瀾嘴唇色慘淡,后退兩步,勉強支撐住身子。
他語氣森冷。
“你就不怕,將大軍交與一個只會舞文弄墨、嬌生慣養的閨閣千金,將其葬送?”
話音剛落,臺下已有人起身。
只見一老將走進人群,單臂斷袖,鐵青的面孔帶著幾分哀怨。
“謝將軍,關于那年平叛,你可還記得當初功勞冊?胡家堡一役,說是你單騎救援,實則......”
他話未說完,便有人將一只鐵匣抬上臺來。
匣中靜靜躺著一支殘箭,血跡凝黑。
老將抽出箭矢,聲音帶著顫抖:
“當年若非方將軍為救全營,親自前去,咱們恐怕早已葬身荒沙!謝將軍,你那時在何處。”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謝星瀾的臉色,頓時成灰。
我看著他,卻只覺得心如死水。
這些年來,他高居功名,眾口稱頌,所有人都把他當作方家的驕子。
“這些年,鎮北軍能在刀山火海中活下來的,不是靠虛名,也不是靠你的運氣。”
我上前一步,目光冷靜。
“謝星瀾,這些話,我忍了太久。”
“圣元三年,你以為你帶兵攻城斬將,全靠本事,實際是父帥親自調兵遣將,為你讓出活路,才能撿個首功。”
“圣元五年,江北生死存亡,那一天,我為拖住敵方援兵,身中數箭,剜骨取毒,你方才留名。”
我拾起匣中血箭,聲音顫抖。
“若不是有人作證,你怕是還以為那些場苦戰全是你的豐功。”
謝星瀾咬緊牙關,目露恨意,壓抑不住地質問。
“你就是這么看我的?方燼雪,若沒我沖鋒陷陣,你守得住北境嗎?”
我冷哼:
“功勞不是靠誰一人拼來,若無父帥指揮,將士們苦撐,談何今日,你的本事確實不小,但凡事都想著占頭功,怎配做主將?”
我抬頭,逼視著他。
父親見狀,長嘆一聲,目光落在我身上,眼里既有驕傲,也有心疼。
我下意識握緊手中帥印,淚從眼底滾落。
父親的話仿佛又回蕩在耳邊。
“燼雪,人心隔肚皮,愛與不愛,都要有底線。若你存心護他,他卻用你所有的善意來傷你,將來你該如何自處?”
可我如今才懂。
我站于萬軍之上,曾經所有的隱忍和等待,到此刻都無需再說。
我抬眼望向謝星瀾道:
“我方燼雪今日,接圣令、執兵權,從此再無旁人可打我鎮北軍的主意!”
臺下眾將齊齊單膝跪地。
從今以后,這天下風雨任我驅策,再無人可使我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