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芮青這一覺睡到中午,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屁股了,她瞇著眼睛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三個未接電話——全是殯儀館老李打的。
“靠,睡過頭了。”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下來,光著腳丫子就往客廳里沖。
她發現客廳被收拾的干干凈凈,昨晚時潯睡過的沙發已經恢復了原樣,被子被疊的板板正正,碗筷整齊地放在廚房架子上,連地都拖了。封芮青挑了挑眉,心想這小子不錯還挺懂事兒。
廚房冰箱上貼了一張紙條,字跡工整:【謝謝,我去上學了。——時洵】
封芮青輕輕笑了一聲,把紙條團吧團吧扔進了垃圾桶里:“小屁孩兒還真是不錯,挺講究的。”
她叼著牙刷往廁所走,路過客廳窗戶時往外瞅了一眼。看見樓下超市門口,孫家勝正跟幾個街溜子抽著煙閑扯淡,時不時地往地上吐一口痰。封芮青看著他那破馬張飛的那個死樣兒翻了個白眼,啥也不是的老混蛋,天天就知道喝酒扯淡,孩子也不管,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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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芮青風風火火的收拾完趕到殯儀館一直忙到下午三點,才喘口氣休息,屁股剛坐下還沒熱乎,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她有氣無力地接起來,語氣不是很好。
“請問是時洵家長嗎?”電話那頭是個女聲,聽起來很嚴肅。
封如青一愣:“啥?誰?”
“我是一中的李老師,時洵在學校跟同學發生了沖突,需要家長來一趟。”
“我不是他家長。”封芮青下意識的回絕道,“你找他媽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高女士電話打不通,時洵說可以聯系您。”
封芮青氣的差點把手機摔了:“這小兔崽子,擱哪知道我電話的。”
半小時后,封芮青黑著臉站在一中教導處門口。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夾克,頭發隨便扎了一個馬尾,往那一站跟個黑社會來討債的大姐一樣,路過的學生都繞著走。
推門進去,第一眼就看到時洵靠墻站著,校服領子被扯歪了,嘴角還帶著血跡。旁邊站著一個胖墩墩的男生,跟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
“你是時洵的.....?”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
“我是他姐。”封芮青面不改色的撒謊道,“咋回事兒?發生什么了?”
教導主任狐疑地看著封芮青有點不相信她的話,但也沒多問:“時洵把王浩同學打傷了,性質非常的惡劣。”
封芮青轉頭看向時洵:“你打的?”
時洵抿嘴不說話,眼睛盯著地上,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說話!”封芮青突然提高嗓門,嚇得教導主任一哆嗦。
“......嗯.....”時洵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封芮青又看向那個胖胖的男生:“他為啥打你?”
王浩支支吾吾不說話。
“問你話呢!”封芮青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直晃悠,“啞巴了?!”
王浩被嚇得一激靈:“因,因為我說他媽媽根本就不想要他,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趕緊改口道:“不是,是時洵先動的手!”
封芮青瞇起眼睛,慢慢轉頭看向教導主任:“主任?您說呢?”
教導主任被她盯的發毛:“打架總歸是不對的....”
“打得好。”封芮青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下次再有人這么說你,嘴賤就往死里打,照臉揍,打出事兒我擔著。”
教導主任臉都綠了:“這位家長,你怎么能這么教育孩子呢....”
“我不是他家長。”封芮青一把扯過時洵的胳膊,“我是殯儀館專門拉死人的,再有嘴賤的人,我不介意免費送他一程。”說完拉著時洵往外走。
直到走出了校門,時洵才掙開她的手:“.....不用你管。”
封芮青氣笑了:“不讓我管,你讓老師給我打電話干啥?不管?不管你現在還在教導處寫檢查呢。”
忘恩負義的家伙。
時洵又不說話了,低著頭往前走,從后面看瘦的跟個竹竿兒似的。封芮青快走兩步追上他:“他們經常欺負你?”
“......”
“說話!”
“.....嗯。”
“是因為聽到孫家勝到處和人說這事兒?”
時洵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詫異。
封芮青冷笑:“我猜的,那老癟犢子就愛扯老婆舌,也就那點兒能耐了。”封芮青拽住時洵的袖子,“走,帶你去吃飯。”
時洵想掙開,“不用.....”
“少廢話.....”封芮青拽著他往學校門口的面館兒走,“你不餓,我還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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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館里
熱騰騰的牛肉面被端上來,時洵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拿著筷子攪合著面湯,也不往嘴里送。
封芮青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夾給他:“吃,看你跟個瘦猴一樣,風大點兒你都被吹跑了。”
時洵看著碗里堆成小山一樣的牛肉,喉結動了動:“....為什么幫我?”
“不是你讓老師給我打電話的么?你以為我愛來啊。”
時洵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一直盯著她。
“看你順眼行了吧。”封芮青呼嚕呼嚕吃著面,“比孫家勝那個王八犢子順眼。”
時洵嘴角微微翹了一下,又很快壓下去。他低下頭吃面。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
倆人吃到一半的時候,封芮青的手機響了。這次是她的閨蜜發小彭曉楠打來的。
“喂?”封芮青開了免提,嘴里繼續扒拉著面條。
“封芮青!你瘋了吧!”彭曉楠大嗓門從手機里傳來,“孫家勝現在在小區里各種說你大半夜帶他繼子回家過夜的事兒呢!”
封芮青剛喝一口的面湯差點噴出來:“啥玩意?”
“現在全小區都在議論你讓他繼子在家過夜的事兒呢。”彭曉楠壓低了聲音,“他說你對他的繼子有非分之想,想趁人之危。”
封芮青悄悄憋了一眼對面的時洵,男孩兒手里的筷子已經停下了。指節攥得發白。
封芮青拿起電話關了免提站起身走到離時洵稍遠的地方繼續說道:“他咋不說他把孩子大半夜關在外面不讓回家的事兒呢?”封芮青冷笑:“別讓我碰到他,正好給我練練手。”
掛了電話封芮青回到座位上,倆人誰也沒說話,面館里嘈雜的聲音變得刺耳。
“...我以后不去了。”時洵突然說道。
封芮青抬眼看他:“啥?”
“不去你家了。”時洵放下筷子,“謝謝你的面。”說完轉身要走。
封芮青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子:“坐下。”
時洵站著不動。
“我讓你坐下!”封芮青猛地拔高嗓門,引得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
時洵慢慢坐回椅子上,背挺的筆直。
封芮青壓低聲音:“聽著,我封芮青想干啥就干啥,輪不到別人對我指手畫腳。孫家勝算個屁?再說了我們之間根本就沒什么,你怕什么,你那個后爹要是敢來找茬,我讓他直到什么叫真正的晦氣。”
時洵盯著她的眼睛很久,突然輕聲說:“.....你不覺得你的脾氣特別差嗎?”
封芮青樂了:“你說的沒錯。”
“走吧。”封芮青站起來結賬,“送你回學校。”
走出面館,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時洵突然開口:“....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放。”
“你為什么干這行?”
“因為總得有人送他們最后一程。”
時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到了。”封芮青在校門口停下,“晚上他再讓你睡樓道,直接敲我門。但我覺得今天他這么排擠我應該是會裝裝樣子讓你回家的。”
時洵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轉身走進學校。
封芮青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里,才開車離開,她沒注意到,三樓某個教室的窗口,時洵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直到看不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