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突然加大的吼聲,嚇得婁同偉打了個冷顫。
他滿眼恍惚,煩躁地抓著頭發,似乎是想從我的話語中拼湊出什么信息。
可他這一刻的思維太亂了,也或許是他本能地不敢往殘酷的真相方向想,抬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給我閉嘴,你少在這里故弄玄虛!”
“你是我仇人的女兒,是該死的賤人!你知道這些事,不過是你根據我的行為做出的猜測罷了。”
“就算你猜對了又怎么樣?改變不了你爸被我殺掉,一輩子只能當個廢人的事實!”
我被他破防的樣子惹得大笑。
3年來,第一次笑得這般痛快。
可不等我繼續說下去,司機就停了車,將我們拉開以防再起沖突。
我不著急,只等著讓真相慢慢拉開帷幕。
轉眼到了婁同偉老家的鎮子,他先去妻女的墳前燒掉了那件棉衣,又回到年久失修的破房子。
房門和桌子,衣柜早已腐朽不堪,四處都是蒙塵的蜘蛛網。
我發燒還沒有好,身體痛苦得厲害,卻還是咬著牙幫他一點點打掃。
快要收拾到臥房時,婁同偉一把從我手中奪過掃帚,憤怒的眸底藏著濃濃的不安:
“給我滾!”
“這里是我家,用不著你這個賤女人幫忙打掃!”
我站在原地不讓,他扯著我的頭發粗暴地將我拽到院子里,一把將我扔到磨盤上。
我后腦碰出一道血口,殷紅的血順著石磨的紋理暈染開來,看得我不禁瞇起眼睛,陷入了回憶:
“我家院子里就有個這種石磨,我嘴饞了,我爸就磨豆子,做各種豆制品給我吃。”
“他沒什么文化,皮膚又黑又粗,看上去一點也不好看。但他卻是全天下最愛我的人,為了治好我的病,在我6歲大的時候就背井離鄉,帶我去了大城市。”
“為了省錢,他每天睡橋洞,在醫院的食堂撿別人的剩飯,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10年........”
說到這兒,我早已流干的淚又生了出來,淌過顫抖的嘴角滴在地上:
“眼看著我的病好了,我們苦盡甘來終于能過上幸福日子的時候,你來了。”
“一切都毀了!”
無論過去多久,我一閉上眼,總會想起那噩夢般的回憶。
想起我爸被打得渾身血糊糊時,仍呼喊著我的名字,不顧一切地向我爬過來。
可每次要接近我的時候,婁同偉都會把我爸扔到原點。
然后我爸繼續向我爬,一趟又一趟,直到尖刀鋪成的路沾滿鮮血和皮肉,直到我爸像是被凌遲一般不成人樣,氣若游絲的時候——
仍看著我,說:“果果.......”
“跑。”
“快跑。”
可我怎么跑?
世界很大,我永遠跑不出那個噩夢。
造成這一切的惡魔,此時面對我這個受害者,正毫無悔意地瘋癲大笑:
“賤東西,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才能聽明白?無論你們多慘,我都不會心疼。”
“這都是你爹自找的!如果他不追我,我怎么會逃?如果我不逃我的妻子女兒怎么會死?我就是要讓他也嘗嘗喪女之痛——不!”
“僅僅是喪女還不夠痛,我要他親眼看自己的女兒被折磨,被毀容!你們越慘我只會越興奮,越痛快。”
“我婁同偉的字典里,就沒有愧疚、后悔這些詞!”
隨著他話音落下,我的淚也流干了。
看著婁同偉滿眼通紅的樣子,我深知像他這種沒有心的惡魔,產生強烈情緒的原因只可能是憤怒和悲痛。
而唯一能讓他悲痛的人,只有他的女兒。
我趁熱打鐵道:
“話不要說得這么滿。”
“我記得你女兒也是體弱多病,經常往醫院跑,一直根治不了吧?”
婁同偉的眼眶紅得更厲害:
“我......我女兒的情況,你怎么會知道?”
“你究竟調查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