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異國的空氣總帶著些陌生的氣息，潮濕的海風裹挾著淡淡的松木香。
我站在片場一角，目光落在遠處忙碌的工作人員身上，心底隱約生出一絲不真實的錯覺。
“喬，準備好了嗎？”副導演在不遠處招呼我。
“馬上。”我應了聲，迅速調整好狀態，朝拍攝區域走去。
這是一部風格小眾的文藝片，投資不多，大多是導演自掏腰包，而我愿意不遠萬里來參演一大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劇本，我確實很喜歡。
這次能拿到女二的角色，周晨幫了我不少忙。合同簽得很快，出國的手續也辦理得毫無阻礙，一切順利得讓我不敢去深究——仿佛有人早已為我鋪好了離開的路，只等我邁出那一步。
而我，也真的走了。
第一天拍攝進行得還算順利，導演席子琛的風格一向嚴謹，但不苛刻。他不會對演員隨意發火，但也不會降低標準遷就任何人。
“這條不行，重來。”
席子琛站在監視器前，低頭看了一眼回放，眉頭微微皺起。
“沈喬，情緒再收一點，不要急著釋放，真正的痛苦是克制出來的。”
我點了點頭，調整呼吸，再次站到攝影機前。
燈光打在臉上，周圍一片寂靜，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
“Action！”
我抬起頭，對上對手演員的視線，眼神逐漸黯淡下去，情緒一點點沉入角色之中
這是一場情緒極端爆發的戲。
角色在長久地隱忍后，終于迎來崩潰的一刻。她站在愛人面前，眼里藏著千瘡百孔的痛，卻什么都沒說。她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眼淚緩緩落下，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別。
我演過無數種離別，但這次好像格外不同。
聲音顫抖著，像是用盡力氣才從喉嚨里擠出來，眼淚沒有刻意醞釀，而是在一瞬間奪眶而出。就好像那種情緒不是表演，而是真正的、深到骨子里的破碎。
四周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鏡頭前，我目光微垂，嘴角帶著一絲極輕的弧度，喃喃道：“算了，就這樣吧。”
然后，緩緩后退一步，像是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
——Cut。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恢復了流動。
席子琛盯著監視器，沉默了一瞬，隨即低聲道：“再來一條。”
我抬眸看向他。
他頓了頓，淡淡道：“剛才的狀態很好，再來一次。”
第二遍，我的眼淚比剛才來得更慢，但眼底的情緒更濃，那種哀而不傷的決絕在鏡頭里被捕捉得一覽無遺。
這一次，席子琛看了很久，終于道：“過了。”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微微低頭，調整自己的情緒。
剛才那場戲，我演得太過投入，甚至分不清是角色的情緒，還是自己的心情。
“算了，就這樣吧。”
我在戲里說出這句話時，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仿佛過去的某些記憶也隨之破碎。
可無論如何，戲還是要演完的。
片場的人漸漸開始活動起來，工作人員布置下一場戲，助理遞上熱水，我接過，手指還有些發涼。
席子琛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我身上，語氣淡淡：“你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比我想象中更好。”
他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夸獎還是單純的陳述。
我微微一笑：“謝謝席導。”
…
“Cut！”
這一次，席子琛只是看了我一眼，敲了敲監視器的屏幕：“這樣就對了。”
我松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掌心的汗，站在原地調整狀態。
席子琛走過來，目光落在我身上，語氣不輕不重：“剛剛那場戲，代入感不錯。”
“謝謝。”我笑著開口。
“繼續保持。”他頓了一下，忽然問道，“來國外之前，演過這種類型的角色嗎？”
我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沒有。”
他似乎笑了一下：“那你天賦不錯。”
這句話讓我愣了一瞬，心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些年，我聽過太多關于自己的評價，有花瓶，有資本，但天賦不錯這四個字，卻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冷靜而客觀的語氣對我說出口。
席子琛看了眼腕表：“今天到這里吧，大家辛苦了。”
晚上回到酒店，我剛洗完澡，手機就震了一下。
是周晨的消息。
“國內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放心。”
我盯著屏幕，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過了很久，才慢慢打下兩個字：
“謝謝。”
“到此為止吧。”
那天晚上，我發完這句話，就關機了整整兩天。
我知道陸宴白一定找過我，可我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了。
這一走，便是真的想要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