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蕭恒沒有回靖安侯府。
他就那樣直挺挺地,不管不顧地跪在了驛館緊閉的大門前!
深冬的夜風刺骨,吹動他散亂的發(fā)絲,他脖頸上那道被匕首劃出的細小血痕已經(jīng)凝固,他卻只是用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灼熱目光,死死盯著屬于遲云寧的亮著燈光的院落。
“侯爺!您這是何苦啊!” 心腹侍衛(wèi)跪在他身邊,焦急又心痛地勸解,“歸寧公主......她早已不是夫人了!她不會見您的,您這樣會凍壞的!”
“滾!” 蕭恒的聲音嘶啞極了:“都給我滾開!”
他不愿起身。
此刻,什么侯爵尊嚴,什么體統(tǒng)規(guī)矩,在他眼中都已化為齏粉。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見她!求她!哪怕只看她一眼!哪怕她用刀再抵著他的喉嚨,只要她能看他一眼,和他說一句話!
遲云寧站在窗邊,透過薄薄的窗紗,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個跪在寒風中的身影。
烏維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后。
“嘖,真是癡情啊。堂堂靖安侯,為了見你一面,連臉皮都不要了,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跪在這里。” 烏維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見還是不見?”
“單于,野犬擋道,驅趕便是。不然只會吵得人心煩。” 她說完,從窗邊走開,沒有再看一眼外面的景象。
蕭恒跪求了一夜,都沒有換來驛館大門的打開。
天剛蒙蒙亮,一夜未眠的蕭恒依舊直挺挺地跪著。
當歸寧的馬車在護衛(wèi)簇擁下駛出驛館,準備隨烏維繼續(xù)去與陛下會談時,蕭恒猛地撲到車前!
“寧寧,求你......讓我看看你,就一眼......我求你了。” 他扒著車窗,聲音嘶啞,卑微到了塵埃里。
可馬車卻沒有絲毫停頓,甚至車窗的簾子都未曾掀動一下。
他搜羅了記憶中所有遲云寧曾經(jīng)喜歡的東西,上好的江南點心,她曾說喜歡那清甜;精致的白玉簪;珍貴無比的布匹成衣......
他像個笨拙又執(zhí)拗的孩子,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堆在驛館門口,然后固執(zhí)地守在一旁,期盼著能引起她一絲一毫的注意。
然而,這些東西很快就被驛館的南國護衛(wèi)面無表情地掃走。
后來,他又捉了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兔子,因為她曾為救一只受傷的野兔在雨里守了半日......
他跟兔子一起守在門口,但冬日嚴寒,眼見著兔子要先凍死了,他便用體溫去護著兔子。
可其中一個護衛(wèi)卻突然大步上前,不由分說,一把將兔子從蕭恒懷里奪了過來!
蕭恒絕望地看著兔子被奪走。就在他以為這渺小的寄托也將被無情丟棄時,那抱著兔子的護衛(wèi),卻并沒有像之前處理點心和玉簪那樣隨手扔開兔子。
他轉身,對著驛館門內微微躬身:“遵公主令,兔子無辜,帶進去好生照料。”
她的命令......不是給他,不是施舍他一絲憐憫,甚至不是看他一眼!她的命令,只關乎這只兔子!只因為兔子是無辜的。
他蕭恒是什么?
是罪有應得?是死有余辜?所以她才視而不見,所以她才只對無辜的生靈施以憐憫,而對他這個罪魁禍首,連一絲目光都吝嗇給予!甚至他護著兔子的行為,在她眼中,或許都是一種玷污?
兔子被帶進去了,得到了溫暖和照料。
而他,這個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靖安侯,卻被遺棄在寒冷和黑暗里。
烏維在樓上某個亮燈的窗口中看著蕭恒,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瞧見沒?這才叫誅心。”
“公主這仁慈的一念,比我萬句羞辱都管用。”
“人不如兔......呵,靖安侯蕭恒,你也有今天。”
“我只希望他早日對歸寧死心,這樣才能繼續(xù)當我的對手。這樣半死不活的模樣,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