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巫醫的全力救治下,蕭恒保住了性命。
但他不想喝藥,總是鬧著要見遲云寧。
一旦遲云寧走近,哪怕只是站在幾步之外靜靜看著,他也會立刻變得溫順。
他會努力撐起一點身體,配合地喝下苦澀的藥,問她:“我聽話了,你能......多待一會兒嗎?”
他會默默記住她看書的時辰,提前為她溫好一壺清茶,在她坐下時恰好奉上,溫度總是剛剛好。
他會笨拙地學著侍女的樣子,把兔子抱到她膝邊,只為哄她笑。
遲云寧的態度依舊清冷疏離,卻不再像在南國時那樣視他如無物。她會接過他遞來的茶,會在他笨拙逗弄兔子時,目光停留片刻。
恨意如同沉入深水的巨石,并未消失,卻被更柔軟的情感覆蓋了。
只是,遲云寧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
況且,面前的人,是已經恢復記憶的蕭恒。
在蕭恒養好傷的那日,遲云寧主動把撬鎖的小刀給了他。
“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這既是你的功勞,也該物歸原主了。” 她將小刀輕輕放在他手邊,“撬了鎖離開吧。”
“不,公主......” 他被燙到般縮回手,“我傷還沒好全......我還需要......”
遲云寧抬眼瞧他:“我又沒說讓你一個人走。”
蕭恒一愣,然后立馬接過小刀,利落地撬開了鎖。
看他這樣子,遲云寧確認了,他哪里像是失憶的樣子?
“寧寧!快來看!我給你帶了件好玩意兒!”
記憶中,那時的蕭恒才回歸侯爺的身份,意氣風發,眉宇間獻寶似的捧著那個雕花檀木匣沖進房中。
匣子精巧,他一時興起,故意逗她:“哎呀,這鎖怎地如此難開?莫不是要難倒本侯?”
遲云寧嗔他一眼:“堂堂靖安侯,連個小匣子都打不開?”
“誰說的!” 蕭恒挑眉,眼底滿是促狹的笑意,“看我的!” 他裝模作樣地挽袖子,隨手從她妝臺上拈起一支最細的素簪,笨拙地往鎖眼里捅,嘴里還煞有介事地念叨:“左三圈,右兩圈…”
這場面把她逗樂了,他卻當真把鎖撬開了。
她這才知曉,在軍營里,開鎖都是常備的本領,蕭恒剛學成就來找她炫技呢!
后來蕭恒還真從匣子里拿出了一只晶瑩剔透的琉璃蝴蝶簪,那是京城的最新款,多少貴女排著隊爭搶都搶不到。
蕭恒眉眼溫柔地把簪子插入她發間,煞有其事道:“如今為夫有俸祿了,寧寧不必再戴那些素簪。”
“所以,”遲云寧從回憶中抽身,“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靖安侯,蕭恒。”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好像連在她身邊做一條狗的資格,都被自己親手葬送了。
蕭恒顫抖著手,卻佯裝沒有聽見一般,回頭看她:“公主,暗道骯臟......我背你離開可好?”
遲云寧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肩膀,眼中的冰冷終究是融化了一些。
罷了,此地不宜久留,南國的追兵隨時會到。
她沉默地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蕭恒的身體猛地一僵。
一路驚險,他們終于甩脫了追兵,幾經輾轉,回到了靖安侯府。
府邸依舊巍峨,遲云寧能明顯感覺到蕭恒刻意營造的距離感。
他不再看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他忙前忙后,親自打點她的起居,卻總是隔著幾步遠,言語間刻意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公主,此處安全,您安心休養。”
“公主,軍務緊急,邊境......又有異動,陛下急召。”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提起了出征。
家國大義,邊疆告急,成了他此刻最好的逃避借口。
直到出發前夜,遲云寧才從老管家口中得知,蕭恒幾乎抽空了侯府最頂尖的護衛力量,甚至將他身邊跟隨多年的暗衛們,全部留在了她的院落周圍。
而即將奔赴沙場的靖安侯本人,身邊只剩下常規的親兵衛隊。
這近乎孤注一擲的安排,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遲云寧的心上。
之前每一次的放棄,都在她心上刻下疤痕,而這一次,他卻是在放棄他自己的生機,只為換她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