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浠矗立在深市繁華的街頭,目光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遠眺那些摩天大樓,心中涌動著五味雜陳的情感。他深知,這座城市即將掀起一場通訊技術的革命巨浪,而他,絕非這場變革的旁觀者,而是身臨其境的參與者。
夜幕降臨,袁家宅邸內,袁正國父子與任正浠圍坐在茶幾旁,品茗交談。
“文聰提及你有要事相商?”袁正國輕啜一口香茗,緩緩問道。
任正浠微微頷首,同樣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沉穩地說道:“袁叔,我深知您目前的BB機生意如火如荼,為香港客戶供貨亦是穩定無憂。但您是否曾思考過,BB機或許并非長久之計?”
袁正國聞言一愣,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傾:“此言何意?”
“袁叔,科技發展日新月異,BB機雖便捷,卻僅是通訊工具演進史上的一個過渡階段。隨著技術的突飛猛進,更為先進、便捷的通訊工具必將橫空出世,撼動BB機的地位。”任正浠目光堅定,言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深刻洞察。
袁衛國聞言,不禁放聲大笑:“你指的是手機吧?”袁正國愜意地倚在大紅木椅上,笑問道。
“正是,手機將取代BB機。”任正浠正色回應。
袁衛國笑得更歡了:“正浠啊,我雖欽佩你對經濟的敏銳洞察力,但這并不代表你對未來通訊發展的看法也同樣準確。你對BB機與手機的了解,恐怕還略顯膚淺。”
說罷,他打開一旁的玻璃柜,取出一個被油紙層層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剝開油紙,一臺摩托羅拉DynaTAC“大哥大”映入眼簾,其漆面雖已斑駁,卻仍透露著往昔的輝煌。
“當年,我手持這部‘磚頭’站在國貿大廈之巔,仿佛整個世界都盡在我的掌握之中。”袁衛國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天線,感慨萬千。然而,他突然揚手,將手機狠狠地砸在地上,塑料碎片四濺,宛如絢爛的煙花。“如今,連收破爛的都對它不屑一顧!”
袁正國目光炯炯地看著任正浠,雙手環抱胸前問道:“你可知道手機入網費是多少嗎?”
“六千元!”不等任正浠開口,袁衛國已搶先說道,眼神緊緊盯著任正浠。
“大哥大通話費每分鐘高達零點六元,雙向收費設計使得月均話費輕松突破兩千元。相比之下,BB機每月服務費僅需八十至一百五十元,通信成本相差懸殊,高達二十倍。”袁正國點燃一根香煙,深吸一口后繼續說道,“更何況,大哥大鎳鎘電池僅支持三十分鐘通話,待機時間不過八小時,重達一點三公斤的機身還需常備備用電池。反觀BB機,采用紐扣電池即可續航三個月,重量僅為一百克。此外,BB機年損壞率僅百分之零點三,全國縣級維修點覆蓋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八,而大哥大返修率卻高達百分之十二,省級維修中心平均響應時間更是長達七十二小時。”
“更重要的是,”袁正國突然身體前傾,語氣加重,“大哥大僅能通話,而最新款的BB機已能顯示日期、天氣預報等功能。所以,你還認為手機能夠取代BB機嗎?”
袁衛國說完,再次倚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滿了玩味,屋內瞬間陷入一片沉寂。
“袁叔,您可曾見過摩托羅拉的StarTAC?”任正浠突然開口,打破了沉寂。
袁衛國瞳孔猛地一縮。那臺尚未面世的翻蓋手機概念圖,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辦公室保險柜的深處——這是港商上周帶來的“未來通訊趨勢報告”中的絕密內容。
“明年,它將像大哥大一樣風靡市場。”任正浠邊說邊從帆布包中抽出一疊圖紙,其上用碳素筆勾勒出的GSM基站網絡圖案,如同鋒利的刀刃,刺痛了袁衛國的雙眼。“當手機能夠直接通話、發短信時,誰還需要傳呼臺轉接呢?”
袁衛國眼中的精光閃爍不定,他摸出老花鏡,湊近圖紙仔細端詳,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摩托羅拉標志性的天線凸起。
任正浠迅速翻到第二張圖紙,上面展示的是芬蘭諾基亞去年推出的2110手機,“它不僅能通話、發短信,還具備諸多實用功能,而且待機時間是20小時。”
“您知道這部手機在香港的維修率是多少嗎?”任正浠端起青瓷茶杯,輕輕搖晃,看著漣漪在琥珀色的茶湯中緩緩擴散,“百分之十七。但這并非因為質量問題,而是港島中環的那些白領寧愿花費三個月的工資購買水貨手機,也不愿再續交尋呼臺服務費。”
袁衛國咬合肌鼓動,這是他多年在工地監工養成的習慣。他一把抓起第三張圖紙,上面展示的是一部火柴盒大小的設備,標注著“2000年概念機”。“小伙子,畫大餅也要講基本法,這么小的機器怎么可能裝得下電路板?”他質疑道。
“半導體工藝每年都在以百分之四十的速度進步。”任正浠又從包里抽出《電子工程時報》,頭版頭條赫然是德州儀器宣布0.35微米芯片量產的消息,“現在大哥大所使用的砷化鎵芯片,五年后必將被硅基芯片取代,正如蒸汽機車被內燃機所淘汰一樣。”
茶室突然響起金屬摩擦聲,袁衛國用Zippo再次點燃一根紅塔山,火光映亮他眼角的魚尾紋。"就算你說得通,我們這些做模具起家的,怎么玩得轉集成電路?"他故意把煙灰彈在諾基亞圖紙上,"去年深市電子廠倒了六家,都是死在轉型路上。"
任正浠從襯衣口袋掏出個透明密封袋,里面是拆解的BB機電路板。"您廠里的老師傅能用游標卡尺仿制摩托羅拉,就能用光刻機制造芯片。"他指向報紙中縫的招聘廣告,"中科院微電子所正在改制,那些帶著項目下海的研究員,就是現成的技術團隊。"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這個。"任正浠翻開一個黑色筆記本,密密麻麻的表格里爬滿數字,"去年郵電部在海南試點單向收費,今年GSM數字網在京滬粵試運行。"他用紅筆圈住某個數字,"預計到千禧年,入網費會降到現在的十分之一。"
袁衛國突然起身推開百葉窗,盛夏的陽光如金箔灑在《深市特區報》頭版。頭條新聞"國家計委公布通信產業五年規劃"的鉛字在光暈中微微顫動,配圖是正在建設中的華飛龍崗研發中心。
"袁叔您看。"任正浠將三張圖紙疊成扇形,"從磚頭機到掌中寶,從模擬信號到數字網絡,這是通信工具的進化,更是國家戰略的轉折點。"他特意加重最后四個字,"現在轉型,我們不僅能抓住市場,更能為國家打破外資壟斷盡份力。"
袁正國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消化任正浠的話。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正浠啊,你的觀點很有啟發性。但是,你也知道,轉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人力和物力去研發新產品、開拓新市場。而且,一旦轉型失敗,我們可能會面臨巨大的損失。”
任正浠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袁叔,您說的沒錯。轉型確實存在風險,但如果不轉型,等BB機市場萎縮的時候,我們再想轉型就來不及了。到時候,我們可能會失去更多的東西。”
“可是……”袁正國還是有些猶豫,“我還是不敢相信BB機會這么快就被淘汰。”
任正浠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現在說再多也沒用,只能等待時間的驗證。于是,他換了個話題:“袁叔,我聽說您最近在給香港客戶供貨的時候遇到了一些困難?”
袁正國聞言嘆了口氣:“是啊,最近香港的訂單量確實有所下降。我原本以為是市場飽和的原因,但現在聽你這么一說,我開始有些擔心了。”
“袁叔,您別擔心。我相信您的工廠有能力應對這些挑戰。而且,您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研發新產品,為轉型做準備。”任正浠安慰道。
袁正國點了點頭,似乎被任正浠的話打動了:“嗯,你說的有道理。我會好好考慮一下轉型的事情的。”
雖然袁正國并沒有立即答應轉型,但任正浠知道,他已經在心里種下了轉型的種子。只要這顆種子生根發芽,袁正國的工廠就一定能夠迎來新的生機。
晚上,躺在床上,任正浠望著天花板,任正浠的心情有些復雜。他既為自己能夠說服袁正國考慮轉型而感到高興,又為袁正國仍對BB機抱有幻想而感到無奈。他知道,這場轉型的戰役才剛剛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