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救陸恒，我冒險化形上岸。
他卻反手電暈我，鎖進實驗室的鐵籠。
他看著我眸光兇狠，滿眼冰冷。
“是你們害死了我爸媽！”
“他們那么信任人魚，你們這群怪物卻恩將仇報！”
“你欠我的，自然應該血債血償！”
無論我怎么解釋，他都聽不進去。
他每日將我拖上手術臺，拔掉我的鱗片，抽我的血，剖我的肉，用盡各種手段折磨我。
痊愈后又如此，周而復始。
更是為了蘇念念，在我全身上下做實驗，研究人魚長生的秘密。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一遍遍問我，眼里只有恨。
這天，我望著他冷笑：“快了，就快了?！?/p>
……
陸恒卻像受了刺激般，一下發了瘋。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一下下的扯著我，企圖讓我回應他。
我心如死灰，身子懸在空中，沒有反抗。
陸恒厭惡我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松開手，將我狠狠丟在地上。
劇痛傳遍全身，我悶咳一聲，嘴角溢出鮮血。
我急忙抬手擦掉，將血腥咽進喉嚨。
陸恒瞳孔一縮，眼底難得的劃過一絲憐憫，下意識扶住我的肩膀。
“你怎么吐血了？”
可看到我只是搖搖頭，始終不肯理他，眼中又聚起怒氣。
“你裝這幅可憐樣又想做什么？”
“人魚可是不死之身，怎么？想勾起我的同情心，讓我心軟嗎？”
“說話！還是說，你現在連一句話都不愿跟我說了？”
曾經我也爭論過，解釋過，可他從來沒有信過我。
后來，我以為只要我足夠順從，足夠忍耐，他總會找回一絲理智。
亦或是看在我真心愛過他的份上，對我存有一分憐惜。
可我錯了，他對我只有恨。
更何況我被他灌下毒藥，嗓子已經快廢了。
現在每說一個字都像吞刀片。
我眼里只剩一片灰敗。
察覺到我神色不對，陸恒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卻被蘇念念的帶著哭腔的“陸恒哥哥”勾走了魂。
再抬眼，他眼底只剩一片冷意。
“別以為你不說話，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趕緊自己滾去地下室鐵籠里待著！”
我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要緩解劇烈的頭疼。
陸恒最近的試藥實驗，藥效都太猛，讓我頭疼欲裂，渾身無力。
連眼睛都好像看不太清了。
“磨蹭什么？”他一腳踹在我腰側。
傷口撕裂開來，身下不停涌出鮮血。
我痛得悶哼，卻還是慢慢往前挪。
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從樓梯滾了下去。
“慕笙！”
陸恒沖下來接住我，手有點抖。
他盯著我慘白的臉，喉結動了動。
蘇念念咬著下唇，小聲提醒：
“陸恒哥哥，人魚最會裝可憐了。她們不死不滅的，現在演這出苦肉計，就是想騙你心軟。”
“她這副樣子，分明是故意做給你看的?！?/p>
陸恒惡狠狠瞪著我，眼底紅的瘆人。
“看來是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他粗暴地將我提起，扔給了實驗室的實習生們。
“給我繼續拿她試藥?！?/p>
“既然還有力氣裝可憐，那就劑量加倍！”
我心下一沉，驚恐萬分。
擠出幾個字：“陸恒，我…會死的?！?/p>
陸恒卻像沒聽見，扯出一抹冷笑。
“現在愿意說話了？”
“可惜，晚了！”
我蒼白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眼淚滾下來，砸在手背上，燙得生疼。
他還是這樣，不肯信我。
2
我被實習生們拖上手術臺，他們又開始用手術刀劃開我的皮膚，注射各種藥劑。
他們站在一旁，冷漠地寫下數據。
仿佛我不是活物。
就像個布偶，四肢無力地攤開，任由他們宰割。
這半年來，每次都是這樣。
起初，劇痛和屈辱讓我幾乎崩潰。
我拼命掙扎，指甲在手術臺上抓出深深的血痕，苦苦哀求陸恒，求他相信我。
沉默中，他冷淡地別開眼：“慕笙，別賣慘了！”
在他眼里，這是我在賣慘。
可人魚不死，不代表不會痛。
想到這，心臟突然抽痛起來，還沒愈合的傷口流出了更多鮮血。
實驗結束后，他們拖著我，像丟垃圾一樣把我扔回鐵籠。
“嘩啦——”
一桶冰水當頭澆下，刺骨的寒意激得我渾身發抖。
“臭死了！”
實習生厭惡地踢了踢籠子，
“在陸老師來之前，把這里收拾干凈!”
拖把狠狠砸在我身上，斷裂的木刺扎進皮肉。
“聽見沒有？怪物！”
我疼得連手指都抬不動，意識渙散。
恍惚間又聽見陸恒的聲音。
他在怨我的族人恩將仇報，恨我害死了他父母。
人魚一族因環境污染處境艱難，蘇念念的父親還要填海造陸，我們無處可去。
陸恒的父親和母親是海洋生物學家，他們悄悄提供了一片私人海域給我們。
我們很感激，于是常?；紊习?，與他們結交。
小陸恒因為癡迷美人魚童話總追著我跑，脆生生喊我“人魚公主”。
我帶他看珊瑚礁，教他認海星。
他父母笑著看我們嬉鬧，說人魚和人類本該是朋友。
他成年那夜，我偷偷帶他潛入海底。
星空倒映在幽藍海水里，美得讓人屏息。
他忽然扯掉呼吸管吻過來。
那一刻，我真的心動了。
后來，陸父和陸母一直倡導人魚族和人類的和平共存。
可外界都把人魚當成會用歌聲蠱惑人類，吃人心的怪物。
對我們進行驅趕捕殺，或是想把我們抓去做研究。
我和陸恒不能見面時，就用海螺傳音。
他總說等他強大了，要保護所有的人魚。
有天，陸父和陸母突然帶著一群陌生人出現。
陸父拼命揮手示意我們快逃，槍聲隨即炸響。
族人四散奔逃。
陸恒被蘇念念帶來時，正看見我繞到船尾，用魚尾狠狠掃向陸父陸母，將他們擊落水中。
我想要拉陸恒入水，蘇念念的人卻開槍射穿了我的肩膀。
我們只好先行帶著陸父陸母撤離。
那群人威脅我，再不現身，就殺了陸恒，把他沉海。
我冒險化形上岸想要帶走他。
卻被他用電擊器擊倒，鎖進鐵籠。
陸恒赤紅著眼質問我：“為什么要殺了我父母？”
我急切的解釋：“叔叔和阿姨都沒事，我們是在保護他們，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p>
“他們很安全。”
他眼中的怒火稍緩。
蘇念念卻闖了進來。
她先是一聲凄厲的“陸恒哥哥”，然后猛地指向我：
“她在騙你！”
她帶來了陸父腫脹變形的尸體。
刻意提高音量哭訴著：
“你看看陸叔叔尸體上人魚留下的痕跡，你父母好心幫助他們，他們卻恩將仇報！”
“對不起，我們去救人的時候，人魚發了狂，你母親...被他們撕碎分食了?！?/p>
她聲淚俱下地描述著陸父和陸母的慘狀，每一個字都像刀子般深深扎進陸恒心里。
陸恒跪在父親尸體旁邊，崩潰大叫。
旋即，他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一字一頓地說：
“慕笙，我恨你！”
3
半夢半醒間，有人在輕撫我的臉。
“怎么會流這么多血？不是早該愈合了嗎？”
聲音像極了陸恒。
是他嗎？
我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往事的痛楚讓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陸恒愣了一瞬，下意識抬手替我擦去。
眼神溫柔得讓我恍惚，仿佛回到了從前。
四目相對，他很快又恢復往日的冷漠。
他擰緊眉頭，忍不住問我：“為什么還在流血？以人魚的治愈能力來說，早該好了?！?/p>
我沒有回答他，只慘白著一張臉縮在他的腳邊。
小腹處的疼痛又隱隱襲來，連帶著惡心想吐。
他臉色一沉，逼近我：“又在裝可憐？”
沒等我說話，他一把將我拽起來。
眼里皆是怒火，仿佛認定我在賭氣，故意不理他，也故意不痊愈。
“我明明告訴過你，別在我面前耍這些把戲——”
也就因這個動作，本就十分難受的我，終是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鮮血。
那血，噴了他一臉。
他神色一驚，下意識想要擁住我。
可指尖觸碰到我的瞬間，他像是想起什么般，猛地把我推開。
眼底也閃過一絲厭惡。
這讓我的心底狠狠一顫。
他來找我，無非就是為了蘇念念。
我沉默地拿起刀片，在手腕上劃開一道口子。
鮮血順著傷口涌出，很快盛滿一碗。
“不夠?！?/p>
陸恒皺眉，聲音冰冷，“念念的病需要更多血。”
我繼續擠壓傷口，看著鮮血滴落。
身體漸漸滑坐墻邊，力氣一點點流失。
朦朧中，似乎有人給我打了止痛針。
疼痛漸漸消退。
我以為陸恒今天不會來了，但深夜，他滿身酒氣闖了進來。
我閉著眼裝睡，他卻抱著我在哭。
他將我圈在懷里，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一遍遍說著愛我。
酒意稍退，他又突然崩潰：
“慕笙，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人魚骨子里就帶著嗜血的本性嗎？像大家說的那樣，天生就是殘忍的怪物嗎？”
聲音哽咽得不成調。
仿佛在質問我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我恨你！我恨你！為什么要殺了我的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閉緊眼，任由心支離破碎。
天剛亮，陸恒就離開了。
他沒注意到我身旁掉落的鱗片。
人魚瀕死的時候，會褪盡全身鱗片，化作泡沫。
實習生拖著我，把我帶到蘇念念的實驗室。
我瞇了瞇眼睛，想要看清些。
她一把揪住我的頭發，強迫我抬頭。
“真是好手段啊，就算被毒啞了，還能讓阿恒在你那兒待一整夜？”
她冷冷一笑。
“看來是我太仁慈了?！?/p>
她笑得讓我直起雞皮疙瘩。
蘇念念轉身按下控制臺的紅色按鈕，監控屏幕驟然亮起。
畫面中，陸恒正對著幾條人魚進行研究。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他們可都是為你而來的呢，真該好好謝謝你，給我送來這么多珍貴的實驗樣本。”
他們都是我的伙伴。
這群傻孩子，明明連化形都做不到，居然敢偷偷溜出深海來找我。
她發出指令讓人動手。
聞言，我的呼吸一滯。
“不，不要?！?/p>
助手立刻從水缸中拖出一條人魚，用手術刀劃開魚尾，鮮血噴涌而出。
他的慘叫撕心裂肺，魚尾瘋狂拍打著臺面。
我拼命掙扎，試圖阻止，卻被人死死按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我用盡全力嘶吼：
“住手！求求你！”
“有什么你沖著我來，放過他們！”
看著我絕望，痛苦的模樣，蘇念念眼睛亮起興奮的光，不懷好意的笑道。
“還不給我把她帶過去？”
4
助手把我帶進實驗室，我再也克制不住情緒，跪在地上，瘋狂磕頭。
“陸恒，我求求你，放過他們好不好？”
“你可以用我做實驗，可以在我身上試藥，可以隨意折磨我，只求你放過他們?！?/p>
那些人沒有停手，依舊圍成一團，殘忍地切割著他們。
我情緒瞬間崩潰，沖過去攔在他們面前，聲嘶力竭的嘶吼道：
“住手！憑什么傷害他們，他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陸恒眼底閃過一絲動搖，他伸手想要扶起我。
蘇念念立刻貼上來：
“陸恒哥哥，別忘了伯父伯母是怎么被這些怪物害死的，他們骨子里就流著殘忍的血，你現在心軟...對得起慘死的父母嗎？”
耳邊傳來陸恒捏緊拳頭的聲音。
“繼續實驗！”他冷聲下令。
我悲傷搖頭：“不，你作踐我就算了，別傷害我的同伴！”
陸恒變了臉色，
“怎么？現在知道痛了？”
“那我的父母呢？”
我嘶吼著：
“我說了無數次，你父母不是我們害死的，當初是為了救他們，為了救你?！?/p>
“陸恒，別讓我恨你！”
我撲通跪在地上，流出兩行血淚。
“陸恒，別傷害他們行嗎？人魚也會死的！”
悲傷和絕望快要把我淹沒。
即使視線被淚水模糊，我也能看清蘇念念在竊喜。
能清晰看見她眼中閃過的惡毒，她嘴角噙著冷笑，欣賞著我的狼狽不堪。
旁觀著我的族人流血哀嚎的模樣。
我目眥欲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沖過去掐住她的脖頸。
一切都是她害得。
我猩紅著眼，用力收緊自己的手。
可下一秒，我被人重重踹飛了出去。
陸恒把蘇念念護在身后，眼神里全是嫌惡。
我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陸教授，重大發現！摘除人魚的心臟，號稱不死的人魚也會死?！?/p>
“想必他們長生的秘密就在心臟?！?/p>
研究員興奮地分享著這個發現。
這如同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轉頭看向實驗臺，他們的胸口被剖開猙獰的血洞，稚嫩的臉上定格著痛苦的表情，身體正一點點化作泡沫。
他們還那么小，都是為了找我才送了命。
我胸口一陣翻涌，猝不及防的，噴出一口鮮血，重重倒了下去。
陸恒心疼地將我攬在懷里，撫上我慘白的臉，眼眶明顯紅了。
幾步之外的蘇念念笑得合不攏嘴。
她死死盯著我胸口的位置。
小聲嘀咕：“找到了，終于找到了?！?/p>
再次醒來，陸恒竟守在身邊。
他見我醒了，立即俯身：“慕笙，你有沒有那里不舒服？”
我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眼中一片死寂。
“來，喝點水?！?/p>
我推開他的手，苦笑：“陸恒，我好累，你放過我吧。”
砰！
水杯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放過你？那誰放過我？”
說完，他氣得轉身離開。
我慢慢合上眼睛。
終于...要結束了。
終于可以不再痛了。
數不清的實驗讓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那些藥劑也讓我的心臟變得脆弱。
另一邊，陸恒剛安撫完蘇念念，突然心口一緊。
一股沒來由的不安感。
想到離開前我心如死灰般的眼神。
他快步走向實驗室，最后幾乎小跑了起來。
推開門，他看見我的雙腿已經完全化作人魚尾，正一點點碎裂、消散。
“不...慕笙...不！”
他慌了神，踉蹌著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