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許青山只覺腦中轟然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倒塌了一般。
“你說什么？”
聲音干澀，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他一把揪住了來人的衣領。
“你再說一遍？”
來人被他兇狠的模樣嚇得不輕，慌忙吞咽著口水。
“我們......我們在河里撈魚......撈、撈上來青禾嫂子的......尸體。”
“已經泡白了......看樣子，估摸著是昨天......昨天就跳下去了。”
許青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駭人的蒼白。
他松開了來人的衣領，身體晃了晃，像是失去了支撐。
他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破碎的聲音問。
“在哪？”
來人愣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
“什么？”
“她在哪？”
許青山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
“在......在河邊橋那頭，我帶您去！”
許青山幾乎是踉蹌著跟在那人身后。
為什么？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就因為他昨天沒立刻答應結婚？
不，也可能那個不是她，是他們看錯了。
這七年來，她總是那樣望著他，眼睛亮亮的，帶著一種他從未深究過的執著。
他習慣了她的跟隨，習慣了她的等待，習慣了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順從。
她那么愛自己，怎么會走了呢？
橋越來越近了。
圍觀的人群也越來越多。
許青山走到人群當中。
中央的地上，躺著一個人影。
濕漉漉的，了無生氣。
他腳步踉蹌著，幾乎是撲了過去。
他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起來。
“沈青禾！”
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哭腔。
“你給我起來！”
“你聽見沒有！起來！”
他的動作近乎粗暴，像是要將她從死神的懷抱里硬生生拽回來。
可她沒有任何反應。
周圍的議論聲終于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這不是供銷社的許主任嗎？他這是怎么了？”
“哎，你還不知道？地上躺著的這個，就是許主任要娶的媳婦......”
“聽說他們感情不怎么樣......許主任好像跟那個新來的知青走得挺近......”
他充耳不聞，只是死死地盯著沈青禾。
無論他怎么呼喊，怎么搖晃，那雙靈動眼眸，都沒有絲毫要睜開的跡象。
“沈青禾！”
“青禾！”
最后，他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放聲大哭起來。
“我都說了......今天會和你結婚......”
“我從來......從來就沒有真的不想和你結婚......”
“我錯了......是我不好......我真的錯了......”
他收緊手臂，仿佛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青禾......你回來好不好？”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我求你了......”
可是，懷里的人依舊冰冷，沒有任何回應。
周圍有人想要上前拉開他，都被他甩開。
許青山只固執地抱著沈青禾的尸體，一動不動地坐在橋頭。
仿佛那樣她就會回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