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這群金字塔頂端的少爺小姐們冷酷的模樣,檀羽輕語帶顫抖:“嘉嘉你誤會了,我跟顧況之間什么都沒有。”
“來了來了,又是這副白蓮花綠茶樣,處心積慮接近嘉嘉得了嘉嘉多少好處,不知道感恩不說竟然還敢勾引嘉嘉男朋友!”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貨色,顧況那樣的身份能看上你?”
施佳嘉的朋友眾口鑠金,要把檀羽輕釘死在身份低賤卻敢勾引別人高貴男朋友的恥辱柱上。
就在檀羽輕以為自己今天要跟這群人見血時,顧況趕來了。
他是個家教極好的人,徑直把檀羽輕匆地上拉起來:“施佳嘉,你有不滿可以對著我發(fā),別遷怒無辜的人!”顧況臉色難看,對施佳嘉更是滿眼失望。
“無辜?”施佳嘉望著顧況身后狼狽的人,表情登時變得懊悔,頓了頓,上前來拉住檀羽輕的手:“羽輕,你不會生我的氣了吧,我跟你鬧著玩的呢。”
檀羽輕垂著眼眸,抽回手。
施佳嘉見狀,誠懇道:“別生氣啊,我們是閨蜜吧。這樣吧,我賠你……賠你錢。”
施佳嘉一邊說一邊從包里抽出一沓又一沓鈔票來。
“夠了施佳嘉!”顧況看不下去,伸手去拉她,但施佳嘉卻突然暴起,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猛地捏著鈔票在檀羽輕臉上狠狠抽了兩下,然后大笑著撒到她臉上!
“顧況,我等著看你跟檀羽輕這個賤人雙宿雙棲!”
檀羽輕臉上刺痛,忽的想起了那日,受害者的家屬到學校來堵她,施佳嘉也是這樣,一臉無所謂地笑著,把大把的錢丟在對方的臉上……
……
浴室里水聲淅瀝,昨夜施佳嘉的罵聲言猶在耳。
真好啊,受盡萬千寵愛的高門千金,哪怕傷害別人也還是這么有底氣。
不過比起之前被她醉酒撞到殘疾的路人來說,自己怎么不算全身而退呢?
或許得感謝顧況吧,檀羽輕感慨。
顧況不僅出身好、長得好,連性格也這么好,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攢夠對施佳嘉的失望,徹底跟她分手。
檀羽輕洗完澡出來,將換下的工作服放到一旁,卻赫然發(fā)現(xiàn)陳權正坐在外面沙發(fā)上,一邊抽煙,一邊望著她。
半小時前,她正穿著他親自挑選的圣誕限定款兔女郎工作服在樓下發(fā)牌,被一個輸牌的老白男懟著胸口潑了杯馬提尼。
陳權路過,為她解了圍。
半小時后的此刻,檀羽輕帶著濕潤的香氣從他的浴室出來。
陳權滅掉煙蒂,仰靠著沙發(fā),看著朝他走來的人濕發(fā)散落肩頭,美麗的身體曲線被黑色沖鋒衣所包裹,整個人只剩那張動人心魄的臉還露在外面。
他以前不知道,簡單沉悶的沖鋒衣還會被人穿出這樣凜冽脫俗的韻味。
檀羽輕在他面前眉眼溫馴地蹲下,瑩白的掌心順勢覆上他的膝蓋:“這周薪水比上周多出很多。”
檀羽輕善意提醒她的老板,不要試圖用金錢考驗人性。
陳權的眼神驟然蒙上幾分陰翳:“這是對你被客人冒犯的補償。”
檀羽輕看出他的異樣,并未點破,只是低下頭,一聲“謝謝”伴隨著他掌心里一個溫熱的吻傳出。
陳權突然重重嘆了口氣,又驟然將話題拐至另一個現(xiàn)實的方向:“畢業(yè)之后什么打算,回國還是在這邊安定下來?”
檀羽輕起身,在他身邊并排坐下。
不管是8歲前跟著溫怡人在港城給人當籠中鳥觀賞的日子,還是后來被養(yǎng)父母領回家用巴掌夾著甜棗地控制和培養(yǎng),國內(nèi)的這些年,全是不愉快的回憶。
她這一生,難道注定就是被人當作一個有價值的“禮物”養(yǎng)著,然后等著有朝一日被送出去派上用場?
當然不。
她一邊咬牙承受養(yǎng)父母非人的折磨,一邊努力學習,好不容易,賣掉李隋京送她的首飾禮物,又靠出賣他才湊齊來國外讀書的費用。
回去?
她用沉默表明了態(tài)度,陳權點了點頭:“想要什么樣的工作,我來安排。”
說著,轉頭驟然對上她清冽的眼神,一瞬間,空氣里有什么絲絲縷縷的氣流爆開。
陳權猛地伸手捏住她后頸按進懷中,攫住她的唇。
“想和你在一起。”洶涌的吻結束,被他捧在懷中,她氣息難平,“私生子和私生女,難道不是天生一對……”
“好……”
黑色的外套拉開,幽冷的香氣隨著白皙的肌膚裊裊沁出,陳權忍得額間青筋挑起,在她肩頭印下神圣一吻,卻終究無法違背良心:“……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但永遠無法給你名分。”
檀羽輕猛地睜開眼,眸中迷離尚來不及消退。
“我要訂婚了。”跟李隋京不同,他的眼神總是很深情,引人淪陷。
當然,陳權的一切都足夠誘人。
一個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孤女,只是享受一場愛情,便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切。
通過向資本家出賣的自己的剩余價值得到這一切和通過陳權得到這一切,這兩者之間,哪一個更高貴,哪一個又更低賤?
檀羽輕又想起了溫怡人。
一朵依靠男人而生的莬絲花,與各式各樣的名流富商談著高尚的愛情,從不為自己插足別人的家庭而自我譴責。
檀羽輕知道,自己其實遺傳了溫怡人很多,很多很多。
“如果你不愿意,我會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在這邊穩(wěn)定下來。”陳權認真看著她的眼睛,“你有足夠的時間來考慮。”
檀羽輕笑容疏淡,垂下的睫羽輕顫:“你知道的,像我們這樣見不得光的出身……”
她抬起濕潤的眸子,像松畔剛融化的雪水淬著絲絲沁骨冷意:“都渴望合法的名分。”
陳權當然知道渴望的痛苦和不甘,盡管遺憾,卻沉沉點頭:“好。”
看著她連一個簡單的穿上外套的動作也這樣賞心悅目,陳權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俯身從茶幾上重新摸出煙,塞進嘴里,快點火時又說道:“你讓我?guī)湍悴榈哪莻€叫顧況的小子來頭不小,不是你能招惹的,別做危險的事。”
檀羽輕笑容柔和:“顧況是我閨蜜的男朋友,我怎么會對他做危險的事。”
同為私生子,他太了解她眼神里掩蓋在平靜之下的波瀾:“他父親向來低調、謹慎,不是普通的豪門人家,幾個孩子都隨各自母親姓。”
“哦。”檀羽輕似乎并不在意。
“他頭上有兩個出身和手腕都高過他的哥哥,繼承家業(yè)或許輪不上他,但他身邊那個位置也遠不是常人能肖想的,聽說他大哥當年……就鬧出過人命。”
她安靜聽完,未有反應。
“別去糾纏。”他語氣沉重,對她送上最后的忠告。
盡管他如此擔憂,檀羽輕只是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從口袋里拿出來,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能幫我最后再做一件事嗎?”
“你說。”
“幫我把這個U盤里的視頻和其他內(nèi)容都發(fā)到網(wǎng)上。”檀羽輕平靜笑容里隱藏著看不見的陰翳,“我要這里面的東西引起軒然大波,大到把她父親半生的努力毀于一旦,大到他后悔生了這么個畜生一樣的女兒。”
思及自己為施佳嘉當丫鬟跟班的這一年,也見識了不少所謂人上人的臟事。
明明是她施佳嘉酒后駕車撞人致殘,她卻仍舊態(tài)度囂張,妄圖拿錢擺平一切。
或許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用錢都擺平了吧。
但這次,檀羽輕卻想要她以及她在國內(nèi)身居要職的父親嘗一嘗,錢也有擺不平的時候。
不僅擺不平,甚至還會把人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好。”
陳權的信任還是這么叫人內(nèi)心熨帖,她又微笑著地向他送出祝福:“訂婚快樂。”
留下這句祝福,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等等。”陳權抬步跟過來,將自己的大衣拋給她:“外面很冷。”
穿上仍帶著男人余溫的外套,檀羽輕緩步走在童話般的街頭,想起陳權的警告,指尖輕撫大衣領口,似乎在回應他:“不是糾纏。”
她的野心,比他想的更大。
上個月,她在滑雪道上失控,情急之下顧況張開懷抱任她撞進了懷里,兩人在雪地上抱著翻滾了七八米才停下。
檀羽輕摔傷了腿,顧況就這樣全程護著她到了安全的地方。
的確,她是故意勾引了顧況。
不過那又怎么樣呢?
只要在牌局終了之時,有勇氣為自己推出的籌碼買單就行。
她是溫怡人的女兒,卻又不是溫怡人。她比溫怡人多讀了許多的書,比溫怡人更聰明,她青出于藍勝于藍。
她不只談論愛情,更要談論世界這個供她展示的舞臺。
彼時,國內(nèi)的李隋京已經(jīng)為那天叫她“走出這道門就別再想回來”的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瘋了般一遍遍過著她從酒店離開時回頭看向監(jiān)控時的那段視頻,把整個平京掘地三尺也沒能把她找出來!
只能狠狠捏著那盒葉酸,直到外殼破裂開來,一粒粒藥丸撒得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