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紙,輕飄飄地落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
只有龍飛鳳舞的六個大字——
辭職書
姜時愿!
眾人倒吸了口涼氣!
敢當眾跟“謝閻王”叫板,這小姑娘超勇啊!
謝驚淮額角青筋一跳。
“托了林小姐的福,我這個小職員竟然能收到集團這么多大領導的關注,也算沒白在謝氏干一場。”
姜時愿美眸紅得冷艷絕倫,看著男人明顯驚愕的眼神,笑得漂亮,“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說完,她轉身離去,背影如木秀于林。
頭也不回。
“這個姜時愿簡直太放肆了!也不知走了誰的后門竟然如此狗仗人勢!”
楊婧氣得不行,咬牙切齒,“謝總,她這都舞到您臉上來了,我一定要嚴懲她!哪怕她辭職了,我也要她離開謝氏,再沒有其他公司敢收她!”
“狗仗人勢?”
謝驚淮一寸寸轉過漆黑的眸,周身寒氣暴漲,“楊總監在這兒大呼小叫,不走集團章程,隨意處置員工,你又仗得誰的勢?”
楊婧渾身一怵。
怎么感覺,謝總龍顏不悅了呢?她哪里說錯了?
“謝總,楊總監也是一時心急,為您著想,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吳經理趕緊把自家婆娘拉倒一邊。
“驚淮哥……”
林芷歆貼近男人耳畔,面露擔憂,“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在這兒工作,我要知道,就不會今天過來了。”
男人俊容冷沉,“跟你沒關系,今天不碰見,早晚也要碰見。”
“驚淮哥,如果姐姐是因為我而辭職的,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林芷歆羞赧地斂眸,輕聲道,“姐姐要是這樣,那我來謝氏工作,也心里難安……”
“你該怎樣就怎樣,不用管她。”
男人下頜線繃緊,鳳眸濃翳暗涌,“沒有價值的人,留在謝氏也是浪費人力資源!”
音落,他一腳踩在紙面“姜時愿”的名字上,大步流星地走開。
林芷歆輕挑柳眉,高跟鞋更用力地踩在那張紙上,緊隨其后。
……
姜時愿獨自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用顫抖的雙手捧起涼水潑了幾回臉,才讓自己胸腔里燃起的一簇怒火漸漸平息。
她抬頭,看著鏡中狼狽,蒼白,卻又神情堅韌的自己。
此時此刻,一絲隱忍的痛楚細細密密地蔓延上她的心尖。
謝驚淮,你還真是愛慘了林芷歆。
她想要的,你雙手奉上;她不想見到的,哪怕是你的妻子,你也毫不留情地讓她消失。
姜時愿一聲苦笑,抹去臉頰水珠。
她算他哪門子的妻子。
五年見不得光的婚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黃粱一夢罷了。
姜時愿整理好情緒,推門而出。
“時愿姐!終于找到你了!”尹夢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姜時愿看著她,溫聲問:“找我有事嗎?”
“你當面頂撞謝總的事全部門的人都知道了!”
尹夢崇拜地看著她,兩眼放光,“時愿姐,你真是太帥了,敢跟資本家對剛,你簡直是打響反帝反封建第一槍第一人啊!”
“謝謝夸獎。”姜時愿被女孩逗笑,一掃剛才的陰霾。
別的不好說。
但她覺得,她大概是給“天龍人”謝驚淮添堵第一人吧。
“不過……時愿姐,你真打算辭職了嗎?”
姜時愿淡淡點頭,“嗯。”
尹夢憂心忡忡,很是替她著想,“時愿姐,你可一定要三思啊。謝氏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財團,資金雄厚,前景廣闊。離開了就很難找到比這兒更好的地方了。
你干的那么好,實力那么出眾,以后肯定有晉升的機會……”
“在這里,我不會有的。”
姜時愿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我只有離開謝氏,我的前途才會一片光明。”
尹夢想到平日楊癲瘋對她的刁難,喉嚨一哽。
姜時愿眉眼若兩彎新月,由衷地道:“夢夢,這兩年多謝你的照顧。以后你若有要幫忙的地方,記得聯系我,只要我能辦到,一定不遺余力。”
……
姜時愿辭職什么都沒帶走,只帶走了她研發芯片的核心數據。
這是她母親生前留給她的大數據模型,她原本想運用到謝氏集團最新生產的新能源車型上,且已經搭建得差不多了。
如今看來,委實沒有必要了。
她從謝氏集團走出來時,天色陰沉,雨絲連綿。
就在這時,轟鳴聲響起,遠處一輛紅色法拉利似明烈火焰,風馳電逝駛來,最終在她面前穩穩剎住。
車門打開,質地上乘的黑色皮鞋毫無顧忌地踩在水洼中,一道西裝筆挺,長身鶴立的身形款款邁下,骨節分明的手撐開一把黑傘,深深望著姜時愿,邁開大步迫不及待地走向她。
“阿愿!”
姜時愿朝男人盈盈一笑,眉眼明媚無雙:
“師哥,好久不見。”
與此同時,廠區三樓的玻璃長廊上。
謝驚淮鳳眸沉沉地睨著樓下雨中對視的二人,冷峻的俊容如覆寒霜。
若非親眼所見,他都不知道,這個木頭樁子般了無情趣的女人,竟然還會這樣笑。
陰雨如晦的世界里,她脂粉未施,卻仍如同綻放的明艷玫瑰,鮮活,盎然,仿佛血里藏風。
悄然在男人眼底,漾起一絲漣漪。
“那個家伙,是誰?”謝驚淮視線不移,聲色冷然。
韓敘探頭望過去,“額……有點面熟,您稍等。”
他立刻拍下男人的樣子,放入最新研發的人臉識別系統進行搜索:
“謝總,是M國KT集團的首席法律顧問,葉聿。最近半年剛剛回國,他可是律政界炙手可熱的行業新貴,自打回國后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呢,都想把他拉入麾下,真可謂是青年才俊……”
謝驚淮寒聲打斷,“我問你他是誰,我讓你說這么多廢話了?”
韓敘給自己禁言:“……”
樓下——
葉聿將幾乎整個黑傘撐在姜時愿頭頂上,自己大半個身軀露在雨中,挺拔如松柏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籠罩著她,是十足的安全感。
“快上車吧,小心著涼。”
男人長臂環上姜時愿纖細的腰,只是虛攬,十分紳士。
可落在某人眼里,卻似不啻驚雷,在他頭頂上轟然炸開!
“呵,新貴?我看,他就是個流氓!”
謝驚淮藍寶石袖扣下十指緊握,青筋盤錯,說出口的每個字音都像被牙齒咬碎了無數遍,“姜時愿也是,身為人妻,身為人母,光天化日跟別的男人舉止這么親密。
她還有沒有點兒羞恥心?!”
韓敘繼續禁言,心里卻犯嘀咕:
您可真是烏鴉站在豬身上——光看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在謝驚淮這個雙標怪視角里,他對林芷歆關懷備至,是哥哥照顧妹妹,理所應當。姜時愿和別的男人接觸,就是不知檢點!
姜時愿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私產,他們生同衾,死同穴。
到了底下就算上了奈何橋,有別的男人跟他爭,他都要把野男人一腳踹下去。
倒不見得是什么愛情。
不過是,極端占有欲作祟罷了。
姜時愿注視著面前嶄新的跑車,不禁訝異,“師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高調了?你以前可都是實用主義。”
“為了接你,特意準備的,必須得有排面。”
葉聿溫潤儒雅的眉眼漾起柔和笑意,為她拉開車門,“請吧,我的大小姐。”
姜時愿淡然笑著,兩人一前一后上車。
很快,紅色法拉利濺起水花,迅速離開了廠區。
此刻,謝驚淮狹長冷厲的鳳眸,比那抹尾燈都紅。
“謝總,時間差不多了,您該去開會了。”韓敘解除禁言,低聲提醒。
“去查。”
謝驚淮挺括的衣襟一陣劇烈起伏,面色黑沉近墨,“姜時愿和這個開著娘炮車的葉聿,他們怎么認識的,到底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