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幽冥倚在門框上，他手里拿著杯奶茶，看到穆晗時眼睛一亮：“路過買的，聽說你喜歡草莓味？”
穆晗愣住了。
粉色的奶茶杯上還凝著水珠，看起來新鮮又誘人。
他突然想起夜衡第一次給他帶草莓牛奶的樣子——別扭地塞到他手里，還兇巴巴地說“趕緊喝，別浪費”。
眼眶一熱，穆晗趕緊低下頭：“謝謝，不用了……”
“拿著吧。”宸幽冥不由分說地把奶茶塞進他手里，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手腕，“下午有空嗎？我想請你當模特?！?/p>
穆晗下意識地看向后排的夜衡。那人正陰沉著臉盯著這邊，眼神兇得能殺人。
“我……”穆晗張了張嘴，突然覺得手里的奶茶重若千鈞。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吳鵬一把攬住他的肩膀：“他沒空。走了穆晗，下節課在隔壁樓?！?/p>
宸幽冥似笑非笑地看了吳鵬一眼，沒再糾纏，只是意味深長地說：“考慮考慮，我隨時等你?！?/p>
走出教室，穆晗盯著手里的奶茶看了好久，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這杯奶茶和夜衡常買的那個牌子一模一樣，連甜度都分毫不差。
可為什么，喝起來卻這么苦澀呢？
“不想喝就扔了。”吳鵬看出他的猶豫，伸手要拿奶茶。
穆晗搖搖頭，把奶茶緊緊抱在懷里：“……留著吧?！?/p>
至少，還有人記得他喜歡草莓味。
下課鈴響起，穆晗扶著課桌慢慢站起來。
臀部的淤青比早上更疼了，每走一步都像有針在扎。但他抿著嘴唇，倔強地拒絕了吳鵬的攙扶。
“我自己能走?！彼p聲說，粉色眼睛里的水光一閃而過。
吳鵬撓撓頭：“那我去食堂給你打飯，想吃什么？”
“隨便?！蹦玛蠐u搖頭，“不太餓。”
他扶著墻，一步步往宿舍挪。
走廊上的學生來來往往，有幾個好奇地打量著他怪異的走路姿勢，但穆晗低著頭，劉海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表情。
拐角處，夜衡靠在窗邊，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
他手里攥著一盒草莓牛奶——穆晗最喜歡的那種，包裝上的水珠已經打濕了他的手心。
他想上前，又拉不下臉。道歉的話在喉嚨里打轉，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慫什么？”柒雨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捅了捅他的胳膊，“去啊?！?/p>
夜衡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閉嘴?！?/p>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向穆晗。夜衡瞇起眼睛——是陳悅，那個在物理競賽上輸給穆晗的松江林大學生。
陳悅穿著深灰色風衣，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帶著溫和的笑意。他攔在穆晗面前說了什么，然后突然彎腰，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靠！”夜衡手里的牛奶盒被捏爆了，乳白色的液體順著手腕流下。
穆晗顯然也愣住了。他在陳悅懷里僵硬得像塊木板，粉色眼睛瞪得圓圓的，隨即開始掙扎：“放我下來！”
“別動。”陳悅的聲音很輕，但夜衡還是聽到了，“你走路都疼成這樣，我送你回宿舍?！?/p>
穆晗的耳尖紅得滴血，掙扎間扯到傷處，疼得倒抽一口冷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他死死咬著下唇，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出來。
“你怎么在這里？”穆晗忍痛開口。
陳悅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適，手臂微微收緊：“我們那邊的教授讓我們來聽聽陸教授的課，大家都好奇你為什么那么強，不過你現在非常糟糕，忍一下，我送你回宿舍”
這個動作徹底點燃了夜衡的怒火。
他大步沖過去，一把將穆晗從陳悅懷里拽下來，按在墻上：“怎么？現在又勾引一個？這么多人還滿足不了你的胃口？”
穆晗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墻面，臀部傳來尖銳的疼痛。
但比起身體上的痛，夜衡的話更像一把刀，直接捅進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粉色眼睛里的光芒一點點熄滅，穆晗抬起頭，看向夜衡的眼神陌生得可怕。
“兄弟你有病吧？”陳悅皺眉，“他受傷了，我只是……”
“關你屁事！”夜衡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句，眼睛死死盯著穆晗，“說話?。垦b什么啞巴？”
穆晗的嘴唇微微發抖。
他以為夜衡是來道歉的，以為那些草莓牛奶和別扭的關心至少有一分真心。
可現在他明白了，在夜衡眼里，他始終是個不堪的人，或許，一直都是不堪的吧，也是，大少爺怎么會對自己溫柔？
“滾?！蹦玛系穆曇艉茌p，卻像淬了冰。
夜衡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長本事了？敢讓我……”
話沒說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他。
穆晗的手還停在半空，掌心火辣辣的疼。
夜衡臉上迅速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掌印，他不可置信地摸著發燙的臉頰，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你讓我惡心?！蹦玛贤崎_他，扶著墻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柒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隨即沖上來狠狠踹了夜衡一腳：“你他媽腦子被門夾了？說的什么混賬話！”
夜衡站在原地，胸口像是破了個大洞，冷風呼呼地往里灌。
他看見穆晗走路的姿勢比剛才更別扭了，肯定是撞到墻時傷上加傷。
可那個總是對他心軟的小白兔，這次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夜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不去追”柒雨又踹了他一腳。
夜衡如夢初醒，拔腿就要追上去，卻被陳悅攔住。
“讓開！”夜衡紅著眼睛吼道。
陳悅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冰冷：“你不配。”
三個字，像把刀插進夜衡心口。他想反駁，卻發現無話可說。
是啊，他剛才那些話，確實不配得到穆晗的原諒。
“他是我的……”夜衡喃喃道，卻連自己都不確定這句話的真實性。
陳悅冷笑一聲：“你的什么？室友？同學？還是你隨意羞辱的對象？靈江大的人素質真高”說完轉身去追穆晗，留下夜衡一個人站在陽光下，渾身發冷。
柒雨嘆了口氣，拍拍發小的肩膀：“你活該?！?/p>
宿舍里，穆晗趴在床上，把臉深深埋進枕頭。
臀部的傷疼得厲害，但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他以為自己已經對夜衡失望透頂，可那人總能刷新下限。
“穆晗？”吳鵬端著飯菜進來，看到床上蜷縮的一團，心疼得不行，“吃點東西吧？”
穆晗搖搖頭，聲音悶悶的“不餓?！?/p>
吳鵬和侯沉郁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提剛才的事。侯沉郁坐到床邊，輕輕給穆晗按摩太陽穴：“睡一會兒吧?！?/p>
穆晗閉上眼睛，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夜衡時，那人兇巴巴地說“這是老子的座位”；想起發燒時夜衡笨手笨腳的照顧；想起那人給他帶草莓牛奶時別扭的表情……
那些溫柔，原來都是假的。
吳鵬看著穆晗顫抖的睫毛，拳頭捏得咯咯響。他真該多揍夜衡幾拳，那個混蛋憑什么這么傷害穆晗？
“我去給你拿藥。”吳鵬站起身，“傷口要換藥了?！?/p>
穆晗沒有回應，他已經精疲力盡，慢慢陷入昏沉的睡眠。
夢里，夜衡站在很遠的地方，對他露出厭惡的表情。
夜衡在宿舍樓下徘徊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才鼓起勇氣上樓。
他手里拎著穆晗最喜歡的草莓蛋糕，還有一盒消腫止痛的藥膏。
“對不起”三個字在舌尖打轉，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夜衡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別扭。明明看到穆晗哭的時候，心都疼碎了，可就是拉不下臉道歉。
推開門，宿舍里只開了一盞小臺燈。吳鵬和侯沉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到他進來，眼神冷得像看陌生人。
“穆晗呢？”夜衡小聲問，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那個熟悉的床鋪。
簾子拉著，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睡了?！眳蛆i冷冷地說，“別打擾他?！?/p>
夜衡放下蛋糕和藥膏：“這個……給他。”
吳鵬看都沒看一眼：“不需要。宸幽冥剛才送來了更好的?！?/p>
宸幽冥？夜衡胸口一悶，那個藝術系的混蛋來過了？他給穆晗送了什么？他們說了什么？
無數問題在腦海里盤旋，卻一個也問不出口。
夜衡站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他的兄弟，因為穆晗的疏遠而變得陌生。
“我……”夜衡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爬上自己的床。
夜深人靜時，他悄悄拉開簾子，借著月光看向穆晗的床鋪。
那人背對著他，呼吸平穩，似乎睡得很熟。
夜衡的目光落在穆晗露在被子外的手上——白皙纖細，腕骨突出，像件精致的藝術品。
他想起這雙手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的樣子，想起它們捧著草莓牛奶時微微發顫的樣子，想起今天扇在他臉上時冰涼的觸感……
夜衡輕輕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下床，把蛋糕和藥膏放在穆晗桌上。
月光下，他注意到穆晗的兔耳朵外套被整齊地疊放在衣柜最底層，上面還放著那本他送的物理習題集。
像是某種告別。
夜衡胸口一陣刺痛，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拿出手機，翻到偷拍的照片——穆晗在圖書館專注學習的側臉，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粉色眼睛里盛滿星光。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手機里全是穆晗的照片？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那個身影？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喜怒哀樂都被那個人牽動？
夜衡不敢深想，只是把手機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離穆晗近一點。
第二天清晨，穆晗是被臀部的疼痛喚醒的。他慢慢坐起身，看到桌上放著的蛋糕和藥膏，粉色眼睛閃了閃，最終歸于平靜。
“醒了？”吳鵬從衛生間出來，手里拿著熱毛巾，“感覺怎么樣？”
穆晗搖搖頭，聲音沙啞：“好多了?！?/p>
他下床洗漱，動作比昨天利索了些，但走路時還是會不自覺地皺眉。
經過桌子時，穆晗看都沒看那個蛋糕一眼，徑直走向衣柜。
“穿這件吧?！眳蛆i拿出一套嶄新的校服，“校長讓人剛送來的?！?/p>
穆晗點點頭，默默換上。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粉色眼睛里再也沒有往日的柔軟，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堅冰。
就像剛轉學來時的樣子，不，比那時更冷。
“走吧。”穆晗背上書包，“去上課?！?/p>
吳鵬想扶他，卻被輕輕避開。穆晗倔強地自己往前走，背影挺得筆直，仿佛昨晚的脆弱從未存在過。
教室里，同學們看到穆晗獨自進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夜衡的座位空著，不知道是遲到還是曠課。
穆晗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位置。
粉色眼睛低垂，長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整個人像座冰雕，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穆晗……”一個女生紅著臉走過來，“能請教你一道題嗎？”
穆晗抬頭，眼神冷得讓女生后退了半步：“什么題？”
“這、這個……”女生戰戰兢兢地遞過筆記本。
穆晗掃了一眼，三言兩語解釋了思路，語氣平淡得像在念教科書。
女生道謝后飛快溜走，再也不敢靠近這個突然變得可怕的轉學生。
上課鈴響起，夜衡依然沒有出現。穆晗強迫自己專注于教授的講解，卻還是忍不住往門口瞟了一眼。
就一眼。
然后他愣住了——
宸幽冥站在教室后門，手里拿著一束粉色的玫瑰，正對他微笑。黑曜石耳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整個人耀眼得像個明星。
“穆晗同學?！卞酚内ぴ诒娔款ヮブ伦哌M來，把玫瑰放在他桌上，“考慮好當我的模特了嗎？”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臥槽！宸幽冥！”
“藝術系那個天才攝影師？”
“他居然親自來邀請穆晗？”
”粉色玫瑰！太浪漫了吧！”
穆晗看著那束花，粉色眼睛里閃過一絲茫然。
他該拒絕的，可當余光瞥見教室門口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時，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