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敲打著窗戶,像無數(shù)小手指在玻璃上輕輕叩擊。
穆晗蜷縮在被窩里,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他難得地睡過了頭,生物鐘在連續(xù)缺覺的疲憊面前終于敗下陣來。
宿舍里,夜衡頂著雞窩頭從床上爬起來,瞇著眼看了看窗外陰沉的天空。
他打了個哈欠,隨手抓起毛巾往肩上一甩,趿拉著拖鞋往浴室走。
“衡哥,快點!要遲到了!”吳鵬在門口催促,手里轉(zhuǎn)著籃球。
侯沉郁已經(jīng)收拾好書包,正往保溫杯里泡枸杞:“今天陸教授的課,遲到會被記名。”
夜衡嘴里叼著牙刷,含糊不清地罵了句臟話。
三人手忙腳亂地收拾完,砰地關(guān)上門沖進雨里,完全忘記了宿舍里還有第四個人。
直到——
“穆晗。”陸教授推了推眼鏡,點名冊上的這個名字旁邊還是一片空白,“穆晗同學到了嗎?”
教室里一片寂靜。夜衡正趴在桌上補覺,吳鵬和侯沉郁面面相覷,突然同時瞪大眼睛。
“臥槽!”吳鵬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穆晗還在宿舍!”
這句話像顆炸彈,轟得夜衡猛地抬起頭。
他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空蕩蕩的座位,那里只有一本昨天穆晗忘帶走的物理筆記,封面上的名字工整得像印刷體。
陸教授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這位五十多歲的老教授以嚴厲著稱,據(jù)說上學期有個學生遲到三次,直接被他取消了考試資格。
“第一次上課就曠課?”陸教授的聲音像浸了冰水,“清城大學的學生就是這種素質(zhì)?”
教室里鴉雀無聲。前排幾個女生偷偷回頭,目光在夜衡和空座位之間來回掃視,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侯沉郁推了推眼鏡,鏡片閃過一道精光:“教授,穆晗可能是生病了。他昨晚復(fù)習到很晚。”
“是啊是啊!”吳鵬趕緊附和,“他身體一直不太好!”
陸教授瞇起眼睛,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表情從憤怒變成了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種奇妙的委屈上。
“周教授昨天跟我說……”陸教授自言自語,“這個轉(zhuǎn)學生天賦異稟,難道他覺得我的課不值得聽?憑什么,我哪里差了?”
全班同學目瞪口呆地看著陸教授的表情像跑馬燈一樣變換。
這位平時不茍言笑的老學究,此刻居然像個被忽視的小媳婦一樣癟著嘴。
“我打個電話問問!”吳鵬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鍵。
嘟嘟聲響了五下,就在大家以為沒人接聽時,電話通了。
“嗯……”一個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從揚聲器里飄出來,軟糯得像剛出爐的年糕,尾音還帶著點小奶音,“誰啊……?”
全班同學瞬間石化。這是那個高冷面癱的轉(zhuǎn)學生?這聲音也太……
吳鵬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穆、穆晗?你還在睡?”
“唔……嗯~”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翻身聲,接著是一聲小貓似的哼唧,“困……”
幾個女生捂住胸口,一副被萌化的表情。
就連平時最不茍言笑的學霸都紅了耳朵。
夜衡僵在原地,感覺有股電流從脊椎直竄上天靈蓋——這他媽是穆晗的聲音?那個對他冷言冷語的小白臉?
“快起床!”吳鵬急得滿頭大汗,“陸教授的課!你都遲到二十分鐘了!”
“陸教授?陸教授是誰……哦對,上課”穆晗的聲音清醒了幾分,但還帶著濃濃的鼻音,“啊……”一聲短促的驚叫后,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接著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嘶……疼”
教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腦補電話那頭的場景——穆晗摔下床了?那個平時一絲不茍的優(yōu)等生?
陸教授的表情突然陰轉(zhuǎn)晴,甚至帶著點慈祥:“告訴他別急,路上小心。”
教授心里樂呵呵的,原來是睡過頭了,不是嫌棄他的課呀,就說嘛,他可一點不差。
吳鵬如蒙大赦:“聽到?jīng)]?教授讓你慢點!”
“嗯……”穆晗的聲音漸漸遠去,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馬上……”
電話掛斷后,教室里爆發(fā)出一陣竊竊私語。
“天啊!穆晗剛起床的聲音也太可愛了吧!”
“我錄音了!誰要?五塊錢一份!”
“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我要當鈴聲"
夜衡黑著臉站起來,一把揪住那個說要賣錄音的男生衣領(lǐng):“刪了。”
男生嚇得臉色發(fā)白:“衡、衡哥……”
“我說,刪了。”夜衡一字一頓,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著怒火,“別讓我說第三遍。”
男生手忙腳亂地操作手機,把表面錄音刪了,差點哭出來:“刪、刪了……”刪個屁,他早備份了,這么可愛 ,才不刪,哼。
陸教授敲了敲講臺:“安靜!我們繼續(xù)上課。”
二十分鐘后,教室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濕漉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
穆晗的頭發(fā)還在滴水,白襯衫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隱約透出肉色。
他沒帶傘,一路跑過來,臉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粉色眼睛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水潤潤的。
“報、報告……”穆晗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全班目光齊刷刷射向他。
穆晗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他低著頭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卻在經(jīng)過前排時聽到幾聲壓抑的:好可愛”。
夜衡盯著身旁落湯雞似的小白臉,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穆晗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像蝴蝶被打濕的翅膀。他的襯衫領(lǐng)口因為匆忙而沒扣好,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
“看什么看……”穆晗小聲嘟囔,手忙腳亂地擦著頭發(fā),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引人遐想。
夜衡猛地別過臉,耳朵紅得滴血:“誰、誰看你了!自戀狂!”
陸教授停下板書,和顏悅色地問:“穆晗同學,需要去醫(yī)務(wù)室嗎?你臉色不太好。”
穆晗搖搖頭,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他的動作有些遲緩,指尖微微發(fā)抖,顯然不太舒服。
“給他。”夜衡突然捅了捅前排的女生,壓低聲音說,“你的外套。”
今天夜衡起的早,他一向身體好,不喜歡穿外套,所以就沒帶,不然也不需要問別人借了。
女生一臉懵逼地遞過自己的針織開衫。夜衡一把抓過來,粗魯?shù)厝釉谀玛项^上:“穿上!別傳染給我!”
穆晗被突如其來的衣物罩住腦袋,呆了兩秒才扒拉下來。
他看了看這件明顯是女生的粉色外套,又看了看夜衡紅透的耳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謝謝。”穆晗輕聲道,把外套披在肩上。溫暖的織物帶著淡淡的洗衣液香氣,讓他冰冷的指尖漸漸回溫。
陸教授繼續(xù)講課,但沒人注意聽。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往最后一排瞟——穆晗裹著粉色女式開衫的樣子實在太反差萌了,更何況他時不時低頭打噴嚏,脆弱得像只淋雨的小貓。
下課鈴響起,穆晗已經(jīng)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他的臉頰越來越紅,呼吸也變得粗重。
“喂。”夜衡用筆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發(fā)燒了?”
穆晗迷迷糊糊地抬頭,粉色眼睛里蒙著一層水霧:“……嗯?”
夜衡伸手在他額頭一貼,立刻縮了回來:“操!這么燙!”他二話不說,直接把穆晗拽起來,“醫(yī)務(wù)室,現(xiàn)在!”
“不用……放開我”穆晗試圖掙扎,卻腿一軟差點栽倒。
夜衡眼疾手快地攬住他的腰:“閉嘴!”
全班同學目送校霸半摟半抱地把掙扎的轉(zhuǎn)學生帶出教室,下巴集體掉在了地上。
“我是不是眼花了?”一個男生揉著眼睛,“衡哥居然……”
“世界末日要來了?”另一個接茬。
吳鵬和侯沉郁對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春天啊……”吳鵬意味深長地說。
侯沉郁推了推眼鏡:“根據(jù)氣象數(shù)據(jù),現(xiàn)在是秋季。”
“你不懂。”吳鵬高深莫測地搖頭,“這是心的季節(jié)。”
醫(yī)務(wù)室里,校醫(yī)給穆晗量了體溫——39.2℃。
“這么高的燒還來上課?”校醫(yī)責備道,“現(xiàn)在的學生真是不拿身體當回事!”
夜衡站在一旁,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他傻。”
穆晗縮在病床上,整個人裹在校醫(yī)給的毛毯里,只露出半個紅撲撲的臉。
退燒藥讓他昏昏欲睡,粉色眼睛半闔著,長睫毛輕顫。
“你回去吧。”穆晗小聲說,“我睡會兒就好。”
夜衡瞪著他:“然后讓你一個人死在這?”
校醫(yī)哭笑不得:“只是普通感冒發(fā)燒,死不了人的。”
夜衡充耳不聞,一屁股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大有一副“老子今天就住這了”的架勢。
穆晗太困了,沒力氣跟他爭辯。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覺有人輕輕掖了掖他的被角,動作笨拙卻溫柔。
一定是錯覺……那個暴躁的神經(jīng)病校霸怎么會……
夜衡看著穆晗的睡顏,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緒。
他伸手想碰碰那張泛紅的臉,又在半路縮了回來,轉(zhuǎn)而惡狠狠地戳了戳備忘錄:
【買厚被子】
【感冒藥】
【保溫杯】
【粉色開衫(賠給那個女生)】
做完這些,他鬼使神差地打開瀏覽器,搜索:
“男生看男生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