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楚玉洹那雙半瞇著的,潮潤深紅的桃花眸。
這是盛焱第一次發現,原來,有人的眼睛真的會天然泛起紅暈,比戲文里寫的還要好看。
“你來了……”楚玉洹,認出他了。
身側的語調酥酥的,盛焱的思緒被打斷,清風凌冽,指尖無端顫了顫。
楚玉洹的身體是燙的,話尤在繼續:“你打算什么時候殺死我?”
盛焱不言,“咔噠”一聲合上了窗子,似是怕外面的朱砂氣味泄露進屋內。
只是這一關,楚玉洹的身體就更燙了,也許是柳新月說的喝完藥夜里就會燒起來,燒糊涂了,整個人由內而外都是熱的。
但楚玉洹卻喃喃著冷。
楚玉洹抱著他,一雙手放在他腰上并不老實,被他叫了一聲名字,又立刻不動了,聽話地倚在他耳側。
呼吸能夠傳達口是心非所表達不出的情緒,身體的反應遠比脫口的話更誠實。
他聽見楚玉洹在求他,那在無數個說書人口中跌落神壇,被千人踩萬人罵都不曾求過一次人的七皇子在求他,說:“給我留個全尸吧。”
“作為交換,我也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我……咳咳!”
驀地,身后的楚玉洹顫了一下,他猛烈地咳出兩聲,微弱的血腥味震顫神經,好不容易咳完,楚玉洹整個身子都在抖。
他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說:“你抱抱我好嗎?”
頓了頓又補充道:“……這也是……交換條件之一。”
楚玉洹的聲音很輕,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微塵,他是注定要死的,他不指望盛焱能回身,但靜默過幾秒后,他被一個滾燙的懷抱攏住了。
盛焱的胸膛是熱的,少年人獨有的朝氣直撲面頰,楚玉洹唇角不小心咳出的血擦上了盛焱的衣衫,被擦掉了,臉上干干凈凈。
周遭是溫暖的,安全的,可以讓他暫時躲著。
楚玉洹的眼眶忽然更濕了,他聽到盛焱說:“楚玉洹,你是個麻煩鬼。”
【叮,劇情偏移度:0.2%】
這一夜,后來是怎么睡著的,楚玉洹不記得了。
只是第二日晨起時,聽陳辭瞪大了眼睛,驚魂不定地說,盛小將軍昨夜里提著他的領子,惡狠狠地讓他去查那盆花是誰放的,那模樣,像是要吃了他。
楚玉洹不舒服的時候睡眠極淺,現下清醒時是五更天,府邸的位置離皇宮不遠,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坐起身道:“陳辭,更衣,換朝服。”
換……換什么?
陳辭訝然,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了,殿下今日怎么忽然想上朝了?
是太子……又出什么事了嗎?
陳辭感覺自己每天都在受驚嚇,他迅速幫楚玉洹拿來朝服,梳洗好換上,找來車夫將殿下送到了皇宮門口。
楚玉洹下車往大殿上走了,陳辭一個人站在宮門口,多方打聽,甚至還問了太子的侍從。
太子也沒出事啊?他們家殿下來上哪門子的朝?
誒誒誒!不對!
陳辭立刻回到馬車里確認一番,今早天冷,殿下手爐忘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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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上朝的時辰,議政殿并不開門,今日又降溫了,盡管披了件大氅,又往脖子上系了條長巾,楚玉洹還是覺得冷。
這長巾原是為了遮掩盛焱留在他頸子上的勒痕,如今楚玉洹卻感慨起了它的保暖效用。
他走到了一個可以堪堪避風的角落,雪白的貂絨毛領大氅將那一張本就漂亮的臉襯得宛若仙人。
他在哪里,朝臣們偷偷打量的目光就跟去哪里。
一是欣賞容顏;二是看著楚玉洹如今的凄慘模樣蛐蛐幾句,曾經再天才又怎么樣?與陛下作對,還不是落了個身弱殘疾,命不久矣的下場。
他們可千萬要吸取教訓,不能像楚玉洹一樣。
“咳……咳咳咳!”楚玉洹身子弱,大清早的不做好保暖很容易吹出風寒,但朝中眾大臣多視他為不詳,怕惹了晦氣,沒有一個人愿意相贈。
直到一句:“七殿下,今兒起得早啊?怎么沒拿手爐,冷不冷,用我的吧。”
“咳咳!”楚玉洹輕咳兩聲抬起眸,身前,大理寺卿杜連城雙眼彎彎,將自己手里已經暖熱了的手爐遞給他,還特意往風口處挪了兩步,替他擋了擋風。
楚玉洹稀松平常地接過:“謝杜大人。”
“害,認識這么多年了,我這多少案子都是你幫著破的,客氣什么,只不過,嘿嘿,殿下。”
“嗯。”楚玉洹看著杜連城,聽他道,“您在城郊辦的那個……什么……什么場,入場的票據還有嗎?我想帶我朋友也去玩玩。”
楚玉洹道:“游樂場?”
“對對對。”杜連城道,“我想要兩張。”
“沒了,咳咳,不過,十日后有個‘冬游會’,十分熱鬧,若是杜大人想去,我便同看守說一聲,不用看票據,杜大人直接去就好。”
“誒呦,多謝殿下,臣再為您擋一擋吧。”
杜連城的身量與楚玉洹相差無幾,現下說話時靠得近,又為楚玉洹擋著風口,從剛趕來的盛焱的角度看過去,像是要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
盛焱邁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