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人進來!”殿門緩緩開啟,兩名侍衛押著一女子步入大殿。女子低垂著頭,步履蹣跚,
卻在看到張臨淵的瞬間渾身一顫。張臨淵臉色驟變,結結巴巴道:“紅……紅綃?
你怎么來了?”紅綃——京城曾是“醉仙樓”第一紅牌,三年前突然消失不見。紅綃抬起頭,
眼中含淚卻帶著決絕:“張臨淵,你如今倒裝得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樣!
三年前你在醉仙樓后巷攔住我,說此生非我不娶時,可不是這副嘴臉!”“你說,
是你母親逼你娶公主,你寧死也不從!”她轉向父皇,重重地磕下:“陛下,
民女本不愿現身,可聽聞他要尚公主,實在不忍看公主跳入火坑!”張臨淵猛地后退一步,
臉上血色盡褪,卻強撐著厲聲喝道:“大膽刁婦!本將軍根本不認識你,
你竟敢在圣前污蔑朝廷命官!”紅綃凄然一笑:“三年前上元夜,你在醉仙樓為我一擲千金,
說最愛我彈的《鳳求凰》。后來夜夜翻墻來見我,說等立了戰功就替我贖身。”“那年臘月,
你說要出征了,怕回不來,硬是在我房里留宿了三日。臨行前,你跪著發誓,說若活著回來,
定娶我為妻。”“如今你凱旋而歸,卻要當駙馬了?張臨淵,你的誓言就這么不值錢嗎?
”“你說你不認識我,那你認識他嗎?”紅綃話音剛落,
一個約莫兩三歲的稚童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他一把抱住張臨淵的腿,
仰著小臉脆生生地喊道:“爹爹!”父皇猛地拍案而起,龍顏震怒:“張臨淵!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誰?”還未等張臨淵開口,
坐在上首的皇祖母冷笑一聲:“還能是誰?這不都喊爹爹了么?哀家活了大半輩子,
倒是頭一回見著這么不要臉的,連自己的種都不認。”張臨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明鑒!臣真的不認識這婦人,更不認識這孩子!這必定是有人嫉妒臣尚公主,
特意設局陷害!”“張將軍說這是設局?”我冷笑一聲,“這孩子眼里的孺慕之情,
難道是裝出來的?
”小家伙小臉蹭著張臨淵的膝蓋:“爹爹別不要阿寶……”張臨淵突然轉向父皇,
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陛下明鑒!臣這些年駐守北疆,三年來回京不過兩次,
每次停留不足十日,怎可能與這女支女有染?”“臣家父治家極嚴,
若知曉臣與青樓女子有往來,定會打斷臣的腿!臣自幼最重孝道,
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父皇眉頭緊鎖,目光在張臨淵與那對母子之間來回游移。
父皇的猶豫我能理解。張臨淵確實大半時間都在邊疆,每次回京也都是匆匆復命便即刻返程。
朝中大臣們都知道,張家世代忠烈,家規森嚴,從不許子弟出入煙花之地。可眼前這孩子,
那雙與張臨淵如出一轍的鳳眼,那微微上挑的眉梢,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他們的血緣關系。
父皇沉吟片刻。“你口口聲聲說與張將軍有私情,還育有一子。可有什么確鑿證據?
”張臨淵一聽,轉身質問:“是啊,證據呢?”紅綃聞言,突然發出一聲凄涼的冷笑。
“三年前你在我榻上,說『待我立下軍功歸來,必以八抬大轎迎紅綃過門』,
昔日枕邊誓言猶在耳畔,將軍今日便要背信棄義么?”張臨淵突然挺直腰桿,
臉上浮現出陰冷的笑意。“陛下明鑒!這賤婢分明是貪圖我張家的富貴!
”“這是她當年親筆所寫的賣身契,上面白紙黑字寫著自愿為妾!
”5張臨淵將賣身契與一信箋恭敬呈給父皇,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父皇將信箋狠狠摔在地上,
怒斥道:“這么不知羞恥的話你也寫得出來?你就是這樣當母親的?”紅綃聞言渾身一顫,
眼中含淚道:“陛下明鑒!那日民女被灌得爛醉,根本不知所簽何物?
”張臨淵冷笑連連:“紅綃姑娘好一張利嘴!當日你為求入我張家,可不是這么說的。
”“民女縱有千般不是,也絕不敢拿孩子的身世說謊!”“他確實是阿寶的生父。
”她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顫抖著。阿寶被這陣仗嚇壞了,
縮在母親懷里小聲啜泣,眼睛里盛滿了驚恐。我心頭突然一緊。曾幾何時,
我也以為這不過是又一個攀附權貴的風塵女子。可此刻看著她護著孩子的模樣,
才知道她也不過是個被負心人辜負的可憐人罷了。我緩步上前,
伸手扶起紅綃:“姑娘且先起來,仔細想想可還有其他證據。”話音未落,
張臨淵突然沖過來一把將我扯開:“殿下!臣知道殿下不愿下嫁,
但何至于用這般下作手段構陷于臣?”“臣等駐邊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
回來竟要受這等污蔑!這要讓多少邊關將士寒心啊!”我心中驟然雪亮。
難怪前世張臨淵能平步青云,這般拿捏人心的本事當真了得。邊關戰事吃緊,
將士們確實勞苦功高。他這一番話,無異于將個人是非與軍心士氣綁在了一起。果然,
父皇的神色明顯動搖了幾分。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那時父皇也是這樣,拍著我的肩說:“昭陽啊,張家世代忠烈,臨淵更是年輕有為。
邊關將士不容易,你要多體諒。”后來呢?后來我在張府受盡磋磨。
婆婆日日以“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相逼,
要我喝下一碗碗苦藥;就連府中下人都敢對我陽奉陰違。我每回進宮想訴苦,
看到的都是父皇為邊關戰事熬紅的雙眼,到嘴邊的話便又咽了回去。父皇至死都不知道,
他親手為愛女挑選的良人,實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挺直腰背,
直視父皇:“此事關乎兒臣閨譽,更關乎皇室顏面。若今日不查個水落石出,他日傳出去,
旁人還當兒臣是那等善妒誣告之人。”張臨淵突然厲聲打斷:“莫非公主心中另有所屬,
才這般不擇手段要退婚?還是說,公主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浴血奮戰的邊關將士?
”他三言兩語間,竟將這場是非硬生生扭成了皇室與邊關將士的對立。張臨淵突然單膝跪地,
重重抱拳:“臣可以流血,但絕不能讓萬千邊關將士既流血又流淚!公主若不愿下嫁,
直說便是,何必如此詆毀臣的清白?”“陛下!臣愿即刻返回邊關,以血肉之軀捍衛疆土!
”父皇的眼神忽然恍惚起來,他望著殿外飄揚的戰旗,聲音沙啞:“昭陽,
你可記得去年戰死的陳將軍?他臨終前還惦記著家中老母。還有李校尉,
連尸骨都沒能找回來。”他猛地轉頭,“你若不愿嫁,直說便是!
何必要誣陷一個為國征戰的將軍?”張臨淵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得意,
眼中閃過一絲勝券在握的神色。“父皇,我有證據。”6我輕輕擊掌,
兩名宮女立刻捧著一個紫檀木盒上前。“此乃南疆進貢的『照心盒』。
若是說謊之人觸碰盒底,便會留下墨痕。”“我沒有誣賴張將軍!”說完,我將手伸入盒子,
取出時掌心潔白如初。皇祖母饒有興致地瞇起眼睛:“哦?這盒子當真如此神奇?
”“皇祖母且看這盒底暗紋。南疆巫醫以百年烏木為材,浸了七七四十九種毒草汁液。
說謊之人觸碰后,毒素會隨血脈游走,半個時辰內必會毒發身亡,無藥可解。”說著,
我故意將盒子往張臨淵方向傾斜了些。“張將軍敢試試么?”“你只需回答,
此子可是你兒子?”“是還是不是?”張臨淵強自鎮定,聲音卻止不住發顫:“陛下明鑒!
南疆蠻夷之物,豈能輕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若讓這等邪物在朝堂上作祟,
我大梁威嚴何在?”我冷笑一聲,將木盒重重合上:“既然張將軍敬酒不吃吃罰酒。
兒臣請旨,讓侍衛幫張將軍驗一驗這『照心盒』的真偽!”父皇沉吟片刻,
緩緩點頭:“臨淵啊,既然昭陽說得這般篤定,你何不試上一試?若真如你所言是誣陷,
朕定會還你清白。”張臨淵臉色瞬間慘白,額上冷汗涔涔。“陛下!臣想明白了!
既然公主殿下對這門親事如此抗拒,臣又怎敢強求?”“這門親事,不如就此作罷。
臣這就返回邊關,繼續為國盡忠。”我上前一步,
聲音清冷:“張將軍口口聲聲說最愛慕本宮,如今連這么簡單的測試都不愿為我做?
”“父皇,邊關乃國之門戶,豈能讓此等心術不正之人駐守?今日他能在婚事上欺瞞,
明日就敢在軍報上作假!”張臨淵渾身發抖,突然歇斯底里喊道:“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