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淮之相戀七年,領證那晚,他的白月光意外離世。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顧淮之只是一笑而過。
可次月,約定好的蜜月旅行中,我被他親手送進國外的監獄。
“她受過的苦,你一分都少不了。”
十年牢獄,胎死腹中,我受盡折磨與唾棄,成了他人眼中的瘋子。
父親罵我賤種,母親不知所蹤。
哥哥只是幫我說話,便被父親掃地出門,當晚便遭遇車禍成了植物人。
出獄那天,我被顧淮之的人接回國。
——成了拍賣行廉價的商品。
1.
聚光燈下,我穿著裸露,蜷縮在透明的箱子里。
幾寸布料連我的私處都不能盡數遮住,白嫩的皮膚上滿是新舊交替的傷痕。
“100萬。”
“我跟50萬——這可是溫老頭唯一的女兒!”
底下男人們赤裸裸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凌遲我的刀子。
“嘖,裝什么清純?還不是早就被人玩爛了的賤坯子!”
我麻木地聽著或是嘲諷或是侮辱的話,早就感覺不到痛。
可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的心頭還是一顫。
“——這件東西,我點天燈。”
全場嘩然,齊齊向那聲音來處看去。
顧淮之風度翩翩地坐在VIP競拍區的中央,定定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
被保鏢架到私人接待室時,顧淮之終于開口。
他不著痕跡地為我披上外套,又嗤笑一聲:
“沒想到溫大小姐缺錢缺成這樣。”
“你自己嫌不嫌自己惡心?”
被人當作貨物太久,一瞬間我只覺得這人面熟,卻不論怎樣也想不起我們之間的關系。
心臟鈍鈍地痛,我順從地蹲下。
外套抖落,我解開自己身上僅剩的布料。
“溫時卿,你瘋了?”
顧淮之瞳孔微縮,眼神里盡是無措。
只一瞬,他又厭惡地皺起眉頭。
“是不是路過的乞丐都能玩上你一夜啊?
“你哥知道你現在是這個樣子嗎?”
提到哥哥,我的神志終于清明了些。
看見顧淮之眼底的怒火,我慌亂地跪在他身前。
“對……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的胳膊懸在半空,一時啞然。
良久,顧淮之回神,將外套重新披在我身上,親自將我帶上車。
“裝成小白花的樣子給誰看?你欠她的,幾輩子也不夠還的。”
我看著窗外桐城繁華的夜景,泛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酸澀。
我和顧淮之從校園到婚紗,七年愛情長跑,曾經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十年前,顧淮之的初戀被折磨離世,手段殘忍至極。
與此同時,一切證據都指向我。
我百口莫辯,而顧淮之親手把我送進監獄。
想到這里,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滲出血來,才堪堪忍住眼淚。
“下車。”
顧淮之從后視鏡瞥了我一眼,冷聲道。
我沉默著,跟著他來到市中心的頂層公寓。
我們訂婚時,他曾經問我以后想要住在哪里。
“我想住在市中心的頂層公寓——晚上燈火通明的時候,那里一定很漂亮!”
當年的顧淮之輕笑一聲,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
“好啊,一切都聽我們卿卿的。”
只是沒想到如今踏入夢想的地方,我們竟然走到這種境地。
我在門前垂著頭,等著顧淮之發令。
下一秒,門卻從里面被打開。
一個甜甜的女聲響起:
“老公,你終于回來了,想死你了!”
2.
面前的女人穿著寬松的孕婦裝,一手撐著腰,一手摸著肚子。
——和顧淮之的白月光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先前的冰冷瞬間融化,顧淮之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開口:
“不是說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的嗎?”
阮星晚把我當作空氣,親昵地在顧淮之臉頰落下一吻:
“想你了嘛。”
指尖下意識地發抖,我極力控制著自己不去回憶往事。
可顧淮之掃了我一眼,語氣帶著幾分玩味:
“小晚,這是新給你請來的保姆。
“專門負責照顧你和肚子里的寶寶。”
我只覺得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阮星晚終于注意到我。
她愣了一瞬,又露出譏誚一笑:
“我知道了,不用介紹了,我認識這位姐姐呢。”
我沒有說話,她卻順手掃掉玄關處擺放著的一排名貴紅酒。
“那就干點正事去吧。”
我握緊拳頭,指甲快要鉗進肉里,才啞著嗓子開口:
“我去拿抹布……”
即使顧淮之沒有向我介紹,我也對這套公寓再熟悉不過。
——這里的一切都按照我曾對顧淮之說過的模樣設計。
可我剛邁開步子,便被顧淮之一把拽了回來。
他玩味地勾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家里沒有抹布,隨便你怎么處理。
“脫了衣服擦干?還是舔干凈?”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鼻尖一酸,眼眶有些發紅。
阮星晚卻按住我的頭,我被迫趴跪在一地狼藉前。
“這種下賤的女人,也沒喝過這么好的酒吧?現在讓你嘗嘗。”
恥辱涌上心頭,我剛要站起身,卻被顧淮之一句話堵了回去。
“溫時卿,別忘了吊著你哥一口氣的醫藥費是誰出的。”
他瞥了我一眼,又輕聲道: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沒有哪家公司會要一個坐了十年牢的瘋女人。”
顧淮之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
我終于不再掙扎,順從地俯下身。
其實這樣的場景我已經經歷過無數遍。
在監獄里吃的被倒在地上的剩飯,比拳打腳踢讓我更難以忍受。
她們盛氣凌人地看著我,又告訴我最令人難過的事實:
“這都是顧總吩咐的,您不會怪我吧?”
紅酒苦澀的味道漫進口腔,連帶著碎玻璃劃破我的嘴唇。
客廳靜得只剩阮星晚從鼻腔里發出的笑聲。
顧淮之卻一把拉起我,扯掉外套丟在地上。
我愣了一瞬。
他垂著眼,看不清情緒,聲音卻在發顫:
“……這種檔次的酒,她還不配喝。”
阮星晚瞥了我一眼,捂著嘴笑了:
“對嘛,還是你想得周到。”
沒有再顧我,他們依偎著進了臥室。
我半跪著,用外套擦干紅酒漬。
有什么從西裝的口袋里掉落出來,我隨手撿起,卻說不出話。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燦爛,一旁的少年耳尖通紅,貪戀地看向身旁的戀人。
——那是十三年前的我們。
3.
第二天凌晨,我便醒來。
監獄生活了十年,早就形成了生物鐘。
我有些笨拙地擺弄著顧淮之丟來的智能手機,終于收到消息。
阮星晚想吃的東西都整整齊齊地列成了表,我起身去廚房照做。
太久沒有下廚,我失手弄出好大動靜。
“溫時卿!你……”
顧淮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我身后。
我被嚇得一激靈,渾身抖了一下,下意識回應道:
“到!”
話說出口,二人皆是一愣。
顧淮之要說的話被卡在喉嚨里,眉宇間的怒氣都消散大半。
“……動靜小點,小晚還在休息。”
我窘迫地點點頭。
飯菜很快被做好,整整齊齊地被擺上桌。
顧淮之小心地攙扶著阮星晚坐下,親自喂她吃飯。
阮星晚卻一歪頭,指向我:
“你也過來吃。”
我硬著頭皮坐下,一動不動地看著滿桌的海鮮。
阮星晚只是眉頭微蹙,顧淮之便冷冷地開口:
“吃啊。
“是不是牢飯吃多了,吃不慣山珍海味了?”
十年太久,顧淮之已經忘記我對海鮮嚴重過敏了。
我本想開口解釋,可看著顧淮之淡漠的眼神,大腦只剩一片空白。
當年在加拿大,我哭著告訴他,兇手不是我。
顧淮之也是那樣看著我,決絕地轉手,把我一個人留在他鄉的監獄。
像是懲罰自己,我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著海鮮。
胳膊上已經起了疹子,我感到呼吸有些急促。
阮星晚連飯也不吃,靠在顧淮之的肩上笑著:
“老公,你看她,是不是餓死鬼轉世啊?”
顧淮之寵溺地嗯了一聲,不忘叮囑:
“多吃一點,不然等會兒又餓了。”
將面前整整一盤蝦吃完,我住了口,猛地起身,跌跌撞撞走向衛生間。
阮星晚跟了過來,擋在我身前,不滿道:
“我還沒讓你走……”
胃痛到翻涌,眼前的場景幾乎是一團亂碼。
我喘息著,只想在衛生間吐掉食物。
可阮星晚固執地拽住我,不肯讓步。
情急之下,我無意識地推開阮星晚,嗓音喑啞:
“讓開!”
明明沒有用多少力氣,阮星晚卻驚呼一聲,直直倒向一旁的軟沙發。
額頭冷汗直冒,我瞬間驚醒,想要扶一把阮星晚:
“對……對不起……”
顧淮之大步跨過來,怒吼道:
“溫時卿,你瘋了?!”
他撞開我,慌忙撥打急救電話,抱起阮星晚匆匆離開。
后腦勺撞到桌角,痛得我呼吸一滯。
偌大的公寓又只剩我一個人。
拼盡所有力氣打了120后,我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我看見落地鏡里的自己。
嘴唇發紫,頭發毛躁而凌亂,瘦弱得不成樣子。
我早就該死掉了吧,可我不能丟下哥哥。
4.
在醫院醒來時,手機還在不停地震動。
我迷迷糊糊按下接聽,顧淮之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來:
“溫時卿,真有你的。
“推了小晚一把,現在跑沒影了?你還想再蹲十年牢?”
想起那暗無天日的十年,像是有一枚釘子刺進頭骨,痛到無法呼吸。
我無力辯駁,只是窒息地聽著顧淮之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
“下午七點之前見不到你,你也別想見到你哥哥了。”
電話那頭傳來阮星晚的嬌嗔,顧淮之便匆匆掛斷電話。
我劇烈地咳嗽一陣,拔掉輸液管,起身離開。
走到大廳,我恍然發覺這是哥哥所在的醫院。
拖著疲憊的身子,我問遍護士,卻沒有人知道哥哥在哪。
鬼使神差地帶著身份證來到ICU護士站,我咽了咽口水:
“我是溫時辰的家屬……”
前臺的護士耐心地聽著,確認好我的身份,面露難色。
像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直到我快失去耐心,護士才輕聲開口:
“抱歉,我們先前已經竭盡全力……”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雙腿發軟。
后面護士又說了些什么,我都聽不見了。
原來哥哥早就不在了。
眼淚好像早就被流干了,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蹲在角落。
打開手機想要看看哥哥生前的照片,可映入眼簾的是阮星晚幾乎刷屏的朋友圈。
顧淮之為她親手煮的粥,顧淮之親自給她挑的衣服,顧淮之為哄她買的花。
最新的一張照片,顧淮之嘴角帶笑,為她捏著腳。
【老公為了我都快成專業的按摩師了。】
后一張是令人眼花的大額轉賬。
而顧淮之發給我的消息,還停留在那句不留情面的威脅。
消毒水的氣味刺鼻,麻痹著我的大腦。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主治醫師找了過來。
他深深嘆了口氣,卻沒有指責我擅自離開的行為,只是問我的家屬在不在。
我搖搖頭。
像是掙扎了許久,他俯下身,輕聲開口:
“抱歉,溫小姐……我們在對您的救治過程中,發現您的病情比我們想象得要復雜。”
我聽得出話外之音,卻意外地感到解脫。
“那我還能活多久?”
“保守估計……三個月。”
醫生留了電話,便因要準備手術離開。
我蹲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發呆,直到耳邊的風聲呼嘯,我才意識到自己站在了天臺邊緣。
時間剛好是七點整,顧淮之的電話打來。
“溫時卿,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耍什么小手段。”
喉嚨干澀到幾乎說不出話,我生硬地擠出音節:
“顧淮之,我哥哥他還好嗎?”
我的話不知所云,對方明顯愣了一下:
“想著你哥哥,就趁早回來。”
我苦笑著,看向腳下星星點點的燈光:
“顧淮之,你愛過我嗎?”
那頭是長達三分鐘的沉默。
直到我以為他掛了電話,顧淮之才啞聲開口:
“愛不愛?溫時卿,你該問配不配。”
心早就千瘡百孔,可在這樣的時刻,我還是被他的話刺痛了一下。
從前我無數次將不在場的證據交給顧淮之,無一例外地,被他看也不看就丟進垃圾站。
——換來變本加厲的“懲罰”。
這次,我再次將那個文檔發給顧淮之,卻沒加半句解釋。
我放下手機,閉上眼睛,毫不留情地邁出步子。
電話那頭的人悶聲開口,卻沒有得到我的回應。
“溫時卿,你發的是什么?你現在在哪里?
“溫時卿,說話。
“……我去接你,你哥哥在ICU好好的。”
墜落的時候,腦海里閃過的畫面竟然大部分都與顧淮之有關。
甜蜜的,幸福的,抑或是痛苦的。
可惜我再也聽不見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了。
顧淮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