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居然抽簽抽到跟他一個大隊了？
早知道他就寫北大荒了，當時光顧著趕時間，寫的都是自由分配，失算失算！
向小娟也看見了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好哇！
這王八蛋居然跟她一輛車！
要不是向云川，她現在至于下鄉嗎？
這畜生還在她枕頭上糊屎，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作嘔。
“王八蛋！都是你！是你害的我！我操你祖宗向云川！”向小娟徹底瘋了，不管不顧地掙扎起來，唾沫星子噴了押著她的民兵一臉。
“老實點！”押著她的民兵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用力把她往車廂里搡。
“放開我！我不去！死也不去那鬼地方！”向小娟哭喊著，掙扎得更厲害，指甲在民兵胳膊上亂抓：“你們放開！我要回家！”
“回家？”另一個民兵冷笑一聲，直接把她推到靠窗的一個空座位上，動作粗暴。
“名單上白紙黑字有你！手印也摁了！由不得你！給我老實待著！”
“我不！我那是被騙的！是他！是向云川那個王八蛋冒名頂替！”向小娟指著幾步外抱著胳膊看戲的向云川，聲嘶力竭地控訴。
兩個民兵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了向云川。
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民兵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向云川。
這小子穿著干凈，行李也齊整，看著不像被押送的。
“同志，你是？”民兵問。
“報告民兵同志，”向云川啪地一個立正，聲音洪亮，臉上帶著覺悟青年的光輝笑容。
“我叫向云川！響應國家號召，自愿報名去內蒙古額爾古納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為建設邊疆貢獻青春！”
他掏出自己那張蓋著紅戳的下鄉通知書，遞了過去。
民兵接過來看了看，點點頭：“嗯，向云川，額爾古納，沒錯。”
“這女同志...情緒不太穩定，跟我們鬧了一路了。也是分到額爾古納的，跟你一個大隊。”
“哦？”向云川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看向座位上像頭瘋獸的向小娟，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不跟他一起！他是災星！掃把星！他去了準沒好事！民兵同志！你們把他弄走！換輛車！”向小娟尖叫著。
“閉嘴！”押送她的年輕民兵被她吵得心煩，猛地一拍桌子：“再鬧把你銬行李架上去！”
向小娟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大聲嚎，只剩下壓抑的嗚咽和憤恨的眼神死死瞪著向云川。
向云川抱著胳膊，慢悠悠地走到向小娟對面的空位坐下，把背包往地上一放。
他看著向小娟那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樣子，突然咧嘴一笑，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砸過去：“堂妹，你這思想覺悟，可不行啊。”
說著，向云川指了指車廂壁上貼著的鮮紅標語——“廣闊天地煉紅心，扎根邊疆志不移”。
“你瞧瞧，咱們響應號召，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是多么光榮的任務？”
“你看你，哭哭啼啼，罵罵咧咧，還抗拒組織安排？像什么樣子？”
這話說的向小娟一愣，眼珠子都快崩出火來：“放你娘的狗臭屁！光榮個屁！你他娘的故意害我，害我！”
說的他娘的冠冕堂皇的！
向云川這自私鬼愿意下鄉，她才不信！
現在裝什么大尾巴狼？
誰知向云川身子微微前傾，盯著向小娟那雙噴火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種故作深沉的痛心疾首：
“堂妹！咱們知識青年，就該有知識青年的樣子！祖國哪里需要，我們就去哪里！”
“邊疆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邊疆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你這態度，對得起組織的培養？對得起貧下中農的期盼嗎？”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全是硬邦邦的大道理，句句戳在思想覺悟的腰眼上！
車廂里其他幾個也被押送或者自愿下鄉的知青，目光都看了過來，帶著審視和不認同。
兩個押送的民兵聽著，也覺得向云川說得在理，看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贊許。
向小娟被這頂頂大帽子扣下來，噎得臉一陣紅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她想反駁，想罵人！
可看著民兵那冷厲的眼神，看著周圍人那覺悟不高的目光，她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只能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雙淬了毒的眼睛，惡狠狠地剜著向云川。
等著！向云川！
等到了鄉下，看老娘不整死你！
嗚！
汽笛再次長鳴，車身猛地一晃。
民兵懶得和向小娟廢話，把她帶到乘警面前，交代了幾句之后，這才下了車。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說這老娘們不配合，讓乘警盯著點。
免得半道兒她跑路了。
哐當！
車廂門被關上。
火車發出沉重的喘息，車輪緩緩轉動，帶著巨大的慣性，駛離了站臺。
城市的喧囂和混亂，被遠遠拋在了身后。
車廂里，只剩下車輪碾過鐵軌的單調哐當聲。
向小娟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站臺，又猛地轉過頭，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對面閉目養神的向云川臉上。
“向云川！”她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怨毒，像毒蛇吐信：“你等著！咱們都去額爾古納是吧？好得很！”
“看我怎么整死你！”
向云川眼皮都沒抬一下，嘴角卻微微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整死我？
行啊。
看誰先整死誰。
這一路上，向小娟因為思想問題，讓乘警盯得死死的。
她縮在靠窗的座位里，臉朝著外面，肩膀繃得緊緊的，偶爾抽噎一下。
想回頭瞪向云川？乘警的眼神立刻就跟過來，刀子似的。
她不敢動。
向云川樂得清靜。
他抱著胳膊，閉上眼，看著像是在打盹。
實際上，意念早就沉進了空間里。
那片灰蒙蒙的地上，他昨晚撒下去的麥子和水稻種子，已經冒出了嫩綠的小芽！
密密麻麻，一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