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是老雙標人,陰陽師了。
我媽涂了個口紅就被說是出去賣的,她自己化得跟唱大戲似的反而是天生麗質。
我學習好,她到處跟人吹是隨了奶奶;偶爾一次害她丟臉又罵我,果然和你媽一樣蠢。
我們全家都深受其害。
后來我爸出軌,她怪我媽,「還不是你沒本事,看不住男人。」
結果沒過多久,我爺就領著一個老女人進了賓館。
我帶著她去捉奸,她哭哭啼啼要一個公道,反被我爺甩了一巴掌,「還不是你沒本事,我才來找有本事的!」
我爽了,這次回旋鏢終于扎到自己身上了吧!
1.
剛出完差回家。
看到飯桌上擺著的是精致果盤,吃飯用的是飯店里的成套餐具,我就知道我奶又作妖了。
果然,我媽說我奶今天請大伯小姑來家里做客。
我媽起個大早,忙了一上午,累得后背陰濕了大半,八個人的飯做了十五道菜。
我奶猶嫌不夠,她上下嘴皮一碰,「那就再加一道甜湯吧。」
這輕描淡寫的樣子讓我很不爽。
我本想上前理論,被我媽眼神制止了。
她把我拉出去,「好了,我的小姑奶奶,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今天難得一家人聚齊,鬧僵了多不好,你就忍一忍吧。」
我媽就是這樣的性格,委曲求全息事寧人,我很頭疼但也無計可施。
對上她哀求的眼神,我應道,「我忍,我忍行了吧?」
可隱忍不代表順從,我拿出手機打開美團,點了大份紅糖麻薯芋圓。
奶奶只說做甜湯,又沒說讓誰做!
很快大伯小姑就到了,他們跟回了家一樣自在。
小姑不知從哪里踩了一腳泥,不換鞋就滿屋子亂竄。
我好心提醒她,「小姑,換個拖鞋吧,奶奶愛干凈,要是把地弄臟了她會罵你的!上次我和我弟鞋上不小心沾了點水,就被她罵個狗血淋頭。」
小姑渾不在意,「切,那是對你們的要求,又不是對我的!」
「就是,我的女兒,想怎樣都行,你少管!」我奶從房間走出來,端了滿滿一盤干果,對小姑道,「小溪,嘗嘗這個,特別好吃,我特意給你留的。」
難怪上次我想吃的時候找不到了,原來都是被她拿去私藏了!
一盤干果而已,至于嗎?
小姑抓了把瓜子邊走邊嗑,不知怎的就進了我爸媽的房間,她尋到我媽的首飾盒,「嫂子,你這金項鏈真好看啊。我長這么大,還沒帶過這么好看的金項鏈呢?」
她說著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比劃,我眼疾手快得奪下來,「小姑,真不好意思,這是我特意給我媽買的。」
她撇撇嘴,「我就是帶一下,又沒說要,真小氣。」
哼,裝什么?每次來都喜歡順手牽羊,當誰不知道呢?也就欺負我媽不懂拒絕。
這次我在家,絕不能讓她就這么明目張膽地拿走!
很快我就被打臉了,因為我奶出馬了。
她聽到動靜冷臉走了進來,沖我媽說,「一條項鏈而已,小溪喜歡就給她嘛,這是你小姑子又不是外人!」
聽了這話,我白眼都要翻上天。
去年婦女節我爸圖省事,送了我媽和我奶一模一樣的珍珠項鏈。
后來我奶那條找不到了,她就說是我媽偷的,大吵大鬧著不肯罷休。
我爺訓斥她不該為一條項鏈小題大做,她怎么說的來著,「那是普通的項鏈嗎?那是我兒子送給我的禮物,情誼值千金。」
我爺打圓場,「都是一家人,你計較什么啊?」
我奶立刻變臉,「誰跟她一家人了?媳婦是外姓人,是外人,和我沒有血緣關系的!」
最后我媽迫于無奈把自己那條項鏈給她了。
現在賺便宜的是小姑,我奶又說什么不是外人這種鬼話了。
真是無恥,齷齪!
2.
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不對勁了。
同樣是愛美,我媽涂個口紅就被奶奶罵是出去賣的,她自己畫得跟唱大戲似的反而是天生麗質。
同樣是兒子,奶奶給大伯娶媳婦蓋房子,對我爸卻一毛不拔,還在我爸發達后要求他接濟哥哥妹妹。
同樣是孫子,過年的時候弟弟的壓歲錢只有五十,大伯家的堂弟卻能收到五百。
同樣是我,學習好的時候,她到處跟人吹是隨了奶奶;偶爾一次害她丟臉又罵我,果然和你媽一樣蠢。
長大后我才知道,這種行為叫雙標,這種語氣叫陰陽。
而我奶是老雙標人,陰陽師了。
我對她的行事風格嗤之以鼻,只是為了維持家庭和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吃點小虧就馬馬虎虎過去了。
可今天,我實在不想把自己兼職送媽媽的第一份禮物給小姑。
于是把拿著項鏈的手悄悄放到身后。
我媽卻不敢得罪奶奶,把項鏈從我攥緊的手心里摳出來,放到小姑手上,「小溪喜歡就拿去吧。」
小姑得意的走了。
我卻很不開心,對著微信一通轟炸,「周若楓,你死哪去了?再不回來,你老姐就要被人欺負死了!」
周若楓是我弟弟,大二在讀的黑皮體育生。
我出差前他就說過幾天沒課要回家,結果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我弟是在大家開飯十五分鐘后才到家的,緊趕慢趕著回來的他跑得滿頭大汗。
還沒來得及把背包放下就被我奶挑刺,「這么大人了還這么不懂事,讓在座這么多長輩都等你一個人好意思嗎?」
又轉過頭指責我媽,「你怎么教育孩子的?」
我知道,她是故意給我們難堪,來報復我和我媽剛剛沒有對小姑百依百順。
上次表弟因為小姑沒給他買游戲機,大鬧爺爺七十大壽時,她還向著表弟說話,「男孩子調皮點很正常。」
到了我弟這就成了不懂事!
可我們又不是小姑的狗,憑什么對她言聽計從!
我們和奶奶兩不相讓,安靜的飯桌上暗流涌動。
眼瞧著要冷場,爺爺站出來緩和氣氛,「好了好了,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小楓快坐下吃飯。」
我弟在我身邊坐下,我給他夾了一個雞腿以示安慰,「老太太又發癲呢,別理她!」
「這才哪到哪兒?」我弟沖我笑笑,表示還能再和奶奶大戰三百回合。
也是,從小到大,我們吃的虧又何止這些?
午飯正式開始,大家說說笑笑,喝酒聊天,都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會。
直到酒過三巡,奶奶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意圖:想走后門給大伯安排個新工作。
至于這后門是誰呢?
當然是我爸這個大冤種了!
「老二啊,你看你們公司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你大哥這工作太辛苦了,又沒有幾個錢,你在公司不是很厲害嗎?」奶奶語氣柔和,討好意味明顯。
我爸沉默不語,不愿意的意味也很明顯。
他一不是人事,二不是老板,一個公司的小領導,哪有這么大門路?
何況現在工作多不好找啊,大伯年紀又大又沒學歷還沒有工作經驗,想進我爸公司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我奶哪管這些,她見我爸不說話,臉一下就拉下來了,「怎么,不愿意啊?」
「哎喲,我和你爸真是白養你這么大了,這點兒事兒都不給辦……這可是你的親大哥啊,小時候給你換尿布抱你出去玩……你發達了,就不認這些窮親戚了,真是只管自己吃香喝辣,不管我們的死活啊!」
我奶一通哭訴,把我爸的心哭軟了!
「媽,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啊!」我爸硬著頭皮,「我趕明兒去公司問問,不過大哥你別抱太大希望。」
「誒,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沉默寡言的大伯開口了,還給我爸倒了一杯酒。
兄友弟恭的樣子讓我奶開心極了,她一連說了幾個乖兒子,還讓我和我弟都跟我爸學。
呵,她算是找到我們一家的軟肋了,我爸愚孝,我媽怯懦,我和我弟在家沒有話語權。
每次她只要裝模作樣掉幾滴眼淚,就能獲得我爸這個超級無敵大血包和我媽這個隨叫隨到的「仆從」。
3.
可即使這樣,她對我媽還是頗有微詞,逮到機會就要訓斥幾句
午飯快結束時,爺爺作為家庭的大家長按照慣例要給小輩們送上祝福酒。
一杯平安健康,二杯事業有成,大家都痛快喝了。
最后一杯爺爺提議大家一起敬我媽,他說,「老二媳婦這些年真是辛苦了,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兩個孩子也教育得聰明懂事,讓老二能沒有后顧之憂的打拼事業。好不容易熬到兩個孩子都上大學了,又盡心盡力伺候我和你媽兩個老的,真得很不容易,這些爸都看在眼里了!」
又敲打大伯和小姑,「我和你媽常年住老二這兒,可給你倆省了不少事,要懂得感恩知道嗎?」
聽了這話,大伯小姑沒說什么,我奶當即就不樂意了。
她翹著個二郎腿,陰陽怪氣,「哎呦,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老二媳婦比公司里的總裁經理還累呢?一個家庭主婦,閑在家吃白飯的,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偶爾有事兒忙個一次半次真是委屈死她了!」
「哦也不對,她還是挺忙的,每天不是忙著打牌就是忙著花錢,不到晚上是見不到她面的!」
「我兒子辛苦工作供她吃喝,她照顧一下公婆不是應當應分的嗎?還說什么伺候我們,不就是做個飯,打掃一下衛生嗎?我們不住她這,她就不做飯不打掃衛生了?」
呵,這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要不是知道實情,我都要信了她的鬼話!
「平均五六天打一次牌也叫天天打牌?買日用百貨,交水電物業費也叫天天花錢?」
「白天見不到面是因為你白天不是去跳廣場舞,就是和小姐妹逛街喝茶打麻將,根本不在家!」
「先不說前年,你摔傷了腿,是我媽跑前跑后,忙上忙下。就說平日里,衣服要一天一洗,房間要一天一收拾,還要按你的要求干這干那,有時候還要做甜品招待你的小姐妹,還不算辛苦?」
我牙咬了又咬,才硬生生壓下想問候奶奶祖宗十八代的想法。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有心有眼的人。
爸爸大伯默不作聲,爺爺眉頭緊皺,我弟無奈搖頭,大家都不認同奶奶的話。
只有小姑幸災樂禍,噗呲的笑聲在安靜的飯桌上尤為刺耳。
只要不說到她頭上,她都是看熱鬧的那一個。
我媽委屈的眼睛紅了,思想傳統的她一輩子最大的目標就是當個賢妻良母,得到奶奶的夸獎和認可。
可奶奶反而利用這一點拿捏她,說什么都是錯,做什么都不對。
她笨嘴拙舌的,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掉下來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開口道,「奶奶,照你這么說,小姑也是個閑在家里吃白飯,只會打牌和花錢的敗家子了?小姑的牌技和花錢的能力比我媽厲害多了,論辛苦還是小姑更辛苦一點兒!」
同為家庭主婦的小姑笑容僵在臉上,半天下不來。
以往我要是這么敢跟我奶說話,我爸的巴掌肯定就糊到我臉上了,可今天他什么都沒說。
奶奶倒是理直氣壯,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笑話,你媽有什么資格和我女兒比,我女兒就是花錢享福的命!」
……
這一句話把大家干沉默了。
小姑也尷尬的低下頭,她日子過得緊巴巴卻公主病發作,不僅不出去工作,花錢還大手大腳,為此奶奶時常接濟。
花錢享福?難道是花信用卡的錢,提前享下半生的福?
大家都埋頭喝湯不搭理奶奶。
她見無人反駁,還以為自己說得很對,又顯擺起自己的衣服來,「老大新給我買的這件毛呢大衣就是好,漂亮舒服又合身,聽說還是名牌兒呢?哎,還是自己親生的好,知冷知熱會疼人。」
她白了我媽一眼,「不像某些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這么久了,就知道把自己打扮花枝招展,卻不知道給長輩買件衣服。」
其實我媽買過的,只是我奶不是嫌這個顏色太暗就是嫌那個料子不好,怎么都不合她心意。
久而久之我媽就給我奶錢,讓她自己買。
現在她卻把這件事拿出來,指責我媽不孝順。
明明更不孝的是小姑,從小就頂撞父母,嫁人把爺奶氣個半死,婚后更是沒給過爺奶一分錢,還總是管爺奶要錢。
我媽學不會給自己辯解,她羞愧的低下頭想道歉,被我截胡了。
我看向提溜著大眼睛,目光在我媽和我奶之間來回穿梭的小姑,「小姑聽到沒有,奶奶在點你呢?她住我們家這么長時間了,大伯都知道買件衣服孝敬奶奶,你怎么每次都空手來啊?還貼心的小棉襖呢,真是的!」我嘖出了聲。
我弟忍俊不禁,悄悄在桌子下面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桌上其他人都看著小姑,小姑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筷子拿起又放下,撂下句「我吃飽了」就跑了。
奶奶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沒把小姑勸回來。
她把這件事算到了我頭上,「周若漁,你一個女孩子說話這么刻薄,小心嫁不出去!」
我裝出人畜無害的模樣,「奶奶,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我這可都是跟你學的啊!像你這么刻薄的人都能嫁給爺爺這樣能掙錢、有擔當、負責任的好男人,我又怕什么?」
這一波彩虹屁給爺爺爽到了,他悄悄豎起耳朵,嘴角微微上揚。
還在奶奶拿掃帚想打我時,幫我攔住了一波攻擊,「你鬧什么,孩子哪句說得不對了?明明是你處事不公,還不讓人說了?」
我爺一語道破真相,把奶奶最后的遮羞布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