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那就讓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王哲看著那半張人臉,心中涌起復雜情緒,他抬腳將怪物放倒,握緊了“影牙”。
淚水混合著血污,從那張年輕扭曲的人臉眼眶中滑落。
那眼神里除了瘋狂的饑餓,竟還殘留著一絲清晰的痛苦和哀求。
王哲的手腕繃緊,刀尖懸停。
他眼前這個……是被強行扭曲、正在被獸性吞噬的人類。
對敵人他能毫不留情,但對這樣的可憐造物……他終究下不了殺手。
“若有意識……或許還有救。”
這個念頭閃過,帶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他無奈苦笑一聲,指尖真氣流轉,“御魂訣”發動,一道無形的束縛瞬間籠罩怪物,將其定在原地。
轉身走向下一條幽深的走廊時,王哲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地留下:“等著,我會回來。”
他不敢再耽擱一秒,身影在閃爍的警報紅光中疾掠。
沿途的景象如同噩夢的拼圖:爬滿藤蔓的培養室,浸泡著各種非人器官的巨大玻璃罐,地上散落著守衛和更多半狐半人實驗體的殘破尸體……
越深入核心區,空氣里的血腥和某種化學藥劑混合的刺鼻氣味就越發濃重,景象也越發駭人,仿佛預示著前方是地獄的中心。
“快到了。”
王哲瞥了眼腕表,凌晨一點。
時間在無聲流逝,他必須在黎明前結束這一切。
面前又是一扇標注著“特殊實驗體收容室”的巨門,厚重的合金門上濺滿了暗褐色的血跡,標簽被污損,但殘存的字跡仍觸目驚心:
“基因編號X-09,第四十一號實驗體……金剛狐”。
僅僅是門后散發出的那種沉重、暴虐的氣息,就讓王哲的皮膚微微發緊。
他屏息凝神,試圖悄然繞過。
然而,霉運似乎總在關鍵時刻降臨。
咚!咚!咚!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悶雷,從門內響起。
那扇厚重的合金門在恐怖的力量下肉眼可見地扭曲、凸起。
刺耳的警報再次響了起來。
王哲身形下意識后退,撞翻了身后一排培養罐。
粘稠的營養液混合著不明的組織碎塊潑灑一地,在地面劇烈的震動中泛起漣漪。
猩紅的警報燈光芒穿透彌漫的霧氣,一個令人窒息的輪廓出現在王哲眼前——
超過三米的類人軀體,覆蓋著鋼針般的銀黑毛發,上半身覆蓋著恐怖的肌肉群,連接著赤狐般流線型的腰肢。
最駭人的是它身后狂舞的六條狐尾,每一條的末端都生長著金剛石般閃爍著寒光的巨大骨錘!
“吼——!!!”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咆哮,金剛狐的利爪如同撕開紙片般交叉一劃,徹底撕裂了厚重的合金門。
它血紅的雙眼瞬間鎖定了王哲,額頭上那枚烙印著“長青X-09”的印記尤為明顯。
王哲第一時間捂住了口鼻,但一絲極淡的、帶著甜腥的異香已然鉆入鼻腔!
下一刻,他體內奔騰的真氣驟然變得凝滯。
“艸,又來!”王哲怒罵道,
“這毒比李逸那小子下的猛多了!李家……果然在玩火!”
沒有給他任何調整的機會,金剛狐的右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以螳螂捕蟬般的精準,直插王哲咽喉!
王哲極限側翻,險險避開要害,趁著真氣還能催動,一記勢大力沉的鞭腿狠狠砸在金剛狐肋下!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王哲卻感覺像是踢到了鐵板。
反震之力讓他小腿發麻,這怪物的肉體強度,絕對達到了入靈境初期!
江城地下竟藏著這種兇物,一股寒意竄上王哲脊背,若今日他不在此處,這怪物一旦失控沖出……
“吼——!!!”
金剛狐的怒吼聲浪竟震碎了更多的儲存高危氣體的容器。
各色氣體嘶嘶作響,彌漫混合在空氣中。
金剛狐的瞳孔在毒霧中變得更加猩紅妖異,六條帶著金剛石骨錘的巨尾高高揚起,發出恐怖的破風聲。
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沖擊著王哲的大腦,視線開始模糊,四肢的力量在毒素侵蝕下快速流失。
王哲此時試著從戒指中拿出其他武器,卻發現戒指沒有反應!
“壞了!”
他強行穩住心神,再次握緊了“影牙”。
滋啦——!
頭頂一盞燈管爆出火花,光線驟暗的一瞬,兩道身影同時動了!
金剛狐的三條巨尾如同攻城錘般砸落,帶起的風壓甚至在空氣中形成了音爆,王哲則如同鬼魅般旋身,借著旋轉之力,
“影牙”化作一道幽暗的閃電,精準地斬向金剛狐粗壯的脖頸!
嗤啦——
刀鋒入肉,卻遠未及預想中的深度。
毒氣麻痹了他的神經,這一刀砍歪了,只在堅韌無比的皮毛和肌肉上留下了一道不算深的傷口。
“媽的!”
王哲心頭一沉。在這種級別的怪物面前,每一次進攻機會都彌足珍貴,時間的流逝就是毒氣的勝利!
更令人絕望的一幕出現了:
金剛狐脖頸那道傷口處,涌出的暗紅色血液竟迅速凝結,如同蛛網般覆蓋住創面。
緊接著,銀黑色的毛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傷口……竟在數息間恢復如初。
它猩紅的雙眼中兇光更盛,雙爪與六條骨錘巨尾再次掀起毀滅性的風暴。
王哲在毒霧與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苦苦支撐,動作不可避免地越來越遲緩,格擋的手臂被震得發麻,閃避的空間被不斷壓縮。
這一次,是真的難以招架了。
死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王哲的喉嚨。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巨大、猩紅的“危”字在意識深處浮現。
“要不是不是這該死的毒……”
看著那帶著萬鈞之力、遮蔽了所有視野砸向自己面門的金剛石骨錘,這是王哲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后的念頭,
“……好……不甘……”
轟!!!!
六尾骨錘結結實實地砸在王哲站立的位置,堅硬的地面如同豆腐般塌陷下去,形成一個深坑。
煙塵碎石混合著血肉碎末猛地爆開,深坑中心,王哲的身體以一個扭曲的姿態嵌在那里,氣息……徹底斷絕。
金剛狐低吼著,警惕地靠近深坑。
它沒有放松,再次揚起巨尾,帶著殘忍的謹慎,對著坑中那毫無生機的軀體又狠狠砸了三下。
直到確認那具身體徹底變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 它才停止了攻擊,喉嚨里發出滿足的低鳴。
進食的本能再也無法抑制。
金剛狐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鋼鉆般層層疊疊的利齒,涎水滴落。
它俯下身,巨口向著坑中的“美餐”咬去——
然而,就在它的利齒即將觸及血肉的瞬間,異常的事情發生了。
坑底那灘血肉模糊的殘骸,竟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捧灰燼。
灰黑色的塵埃如同擁有生命般,從金剛狐的齒縫間、嘴邊溢出,旋轉著飄向空中。
無盡的虛無中,王哲的意識緩緩凝聚。
他低頭看著自己虛幻的雙手,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茫然席卷而來。
他抬起頭,看到那個熟悉商人站在不遠處。
“怎么?死了以后……也會來這里嗎?”
王哲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自嘲。
商人捋了捋胡須,笑容依舊:“哎喲,客官您又說笑了。
生靈死后,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府,自有歸處,怎么可能來這兒?”
“那我這是……”
王哲追問。金剛狐那毀滅性的一錘,以及隨后意識沉淪的黑暗,都無比真實。
他確信自己已經死了。
“莫急,莫急。”
商人擺擺手,眼神深邃,“您的路,遠未到盡頭……來來來,莫負時光,現在丹藥滯銷,幫幫我們。”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王哲虛幻的手臂,走向那片熙攘的集市幻影。
在一個飄散著淡淡藥香的小攤前,一種青玉色的丹藥吸引了王哲的目光。
攤前的木牌上書:“順氣丹”——理順真氣,貫通百脈,兼有清心辟毒之效(玄階初級)
“現在給我看這個……是否太遲了?”
王哲看著丹藥,苦笑更濃。
“不遲,不遲!”
丹藥攤主連忙接口。
“此丹正合客官當下之需。待您重返塵寰,服下此丹,那區區毒瘴,彈指可消。”
他殷切地看著王哲,“機緣難得,客官不妨備上幾顆?”
看著商人篤定的笑容和攤主熱切的眼神,王哲心中一動。他們如此肯定自己能“回去”……
這絕不僅僅是安慰。
他不再猶豫,換取了五顆青玉般的“順氣丹”。
“那么,客官,請移步至此。”
商人不知何時已在虛空中畫好了一個繁復玄奧的法陣,紋路流轉著暗紅的光芒,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王哲依言踏入陣中,盤膝坐下。
商人臉上的笑容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莊嚴肅穆。
“客官,我亦是小世界的大祭司,準備迎接您的第50931次復活吧……”
他雙手結印,口中開始吟誦一段晦澀而宏大的音節,每一個字都引動著虛空的共鳴:
“此為《劫火敕生訣》……”
“燼魂重鑄裂蒼穹,
劫火焚盡永夜終。
涅槃不借輪回道,
自燃真靈照虛空——
燃!”
最后一個“燃”字炸響,整個法陣瞬間被點燃。
暗紅色的劫火沖天而起,仿佛撕裂了這片虛無。
無數燃燒著火焰的法則絲線從虛空中伸出,纏繞住王哲虛幻的身體,將他緩緩拉起。
熾烈的火焰瞬間包裹了他,預想中焚魂蝕骨的劇痛洶涌而來。
王哲咬緊牙關,意識在火焰中仿佛要被融化,但他卻死死守住最后一點清醒。
眼前的景象——集市、商人、法陣——如同褪色的畫卷般迅速暗淡、消失。
地下實驗室,彌漫著血腥、毒霧與混合氣體的走廊。
金剛狐保持著俯身撕咬的姿勢,僵在原地。
它猩紅的巨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那本該被它吞食的人類,此刻竟變成了灰塵憑空懸浮,無聲地燃燒著。
暗紅色的火焰沒有溫度,卻散發著令它靈魂戰栗的毀滅與再生的氣息。
火焰越燒越旺,灰燼在其中翻涌塑形,一個清晰的人形輪廓在火焰中勾勒出來——
骨骼如同白玉般在火中鑄就,閃爍著微光;經脈網絡開始流淌;血肉如同新生的沃土,在骨架上迅速滋生、覆蓋……
轟!
劫火猛地向內一斂,化作一件黑紅交織、由火焰與陰影織就的長袍,披在王哲重生的軀體上。
他緩緩從空中落下,雙腳輕觸地面,周身劫火余燼化作點點星芒消散。
王哲微微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感受著體內奔騰不息、再無阻滯的真氣。
“這就是……‘永燼劫滅體’么?”
他緩緩攥緊拳頭,指節發出輕微的爆響,新生的力量感讓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從容地從火焰長袍的袖口中取出那枚青玉般的“順氣丹”,放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涼氣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將毒霧的影響徹底驅散。
王哲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落在不遠處那龐然大物身上。
金剛狐龐大的身軀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喉嚨里發出不安的低吼,那雙猩紅的巨眼死死盯著王哲——
剛剛親手殺死的獵物,此刻竟帶著讓它靈魂顫抖的氣息,完好無損地站在了面前!
王哲輕輕拂了拂長袍,眼神淡漠地掃過金剛狐,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件待處理的物品。
“那么,”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裁決般的冰冷,“接下來,要怎么處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