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公布日，我全家守在電腦前瘋狂刷新。頁面永遠卡在加載圈，
鄰居王鵬卻歡呼著考了620分。班主任突然來電：“系統查不到你，
可能是全省前二十名屏蔽了成績！”全家狂喜之際，我冒雨沖進網吧，終于刷開頁面。
屏幕上赫然顯示：網絡連接失敗。回家路上遇見班主任，他晃著手機：“剛接到通知，
你成績……”話音未落，我爸一腳踹飛了家里閃紅燈的路由器。
---### 第一章 等待的指針墻上的老式掛鐘，
秒針每一次向前的跳動都像在我緊繃的心弦上重重撥動，發出沉悶而令人心焦的“咔噠”聲。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距離那個決定無數人命運軌跡的高考成績公布，僅剩下最后十五分鐘。
整個屋子被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默籠罩著，仿佛空氣也沉重得無法流動。
窗外七月的陽光白得刺眼，毫無遮擋地潑灑進來，在地板上烙下滾燙的光斑，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被高溫烘焙過的、干燥而微帶塵土的氣息。老舊空調在角落吃力地嗡鳴著，
送出的冷風似乎也帶著一絲疲憊的暖意，驅不散這無處不在的燥熱，更驅不散心頭的焦灼。
我坐在電腦前，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即將迎接審判的石像，
指尖無意識地懸停在鼠標滾輪上方，微微發顫。
屏幕早已停留在那個令人既期待又恐懼的查分頁面——省教育考試院官網。那深藍色的背景，
此刻在我眼中如同深不見底的冰冷海洋，而那個尚未亮起的“查詢”按鈕，
則是唯一能拉我上岸的浮木。我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強迫癥般地刷新著頁面，
每一次指尖滾輪的輕微滾動，都牽扯著胸腔里那顆狂跳不止的心臟。
每一次頁面毫無變化的重新加載，都像一記無聲的重錘，砸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母親張惠蘭坐在我側后方那張吱呀作響的舊藤椅上，
雙手無意識地、反復地絞著身上那件洗得有些泛白的碎花圍裙邊角。
她的目光牢牢釘在屏幕上，仿佛要用意念將那遲遲不肯顯現的分數提前拽出來。
她瘦削的肩胛骨在薄薄的衣衫下微微聳起，形成一個緊張而僵硬的弧度。每隔幾分鐘，
她就會用一種刻意壓低卻又難掩急切的嗓音問我：“小輝，有動靜沒？能點了嗎？
”那聲音里混雜著濃重的期待和幾乎要溢出來的焦慮，像一根細細的絲線，纏繞著我的耳膜。
她腳邊放著一個大號搪瓷盆，里面盛滿了剛從冰箱取出來、沁著冰涼水珠的西瓜塊，
鮮紅的瓜瓤在光線映照下顯得格外誘人。可她手中那把切西瓜的薄刀，此刻卻懸在半空，
刀刃上沾著的一滴鮮紅西瓜汁，正因她手指難以自抑的顫抖而搖搖欲墜，遲遲未能落下。
父親林建國則沉默地立在窗邊，背對著我們。他指間夾著一根早已熄滅的煙蒂，
煙灰積了長長一截，彎曲著，卻固執地不肯落下。他布滿風霜痕跡的寬闊肩膀繃得緊緊的，
像一塊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巖石。他的視線投向窗外，那里是隔壁鄰居王家小院的一角，
能隱約看到王鵬那臺嶄新的、閃著金屬冷光的筆記本電腦擱在他家院中的小石桌上。
父親的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墻壁，在無聲地丈量著、對比著。偶爾，
他會極輕微地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煙氣的長氣，那氣息沉重得如同嘆息，
吹拂著窗臺上那盆略顯蔫巴的綠蘿葉子。時間，在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被無限拉長、扭曲。
秒針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直接踩踏在我的神經末梢上。
房間里只剩下空調沉悶的嗡鳴、墻上掛鐘固執的“咔噠”聲，以及我們三人壓抑的呼吸聲。
汗水不知何時已浸透了我后背的T恤，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片粘膩的冰涼。
握著鼠標的手心早已濕滑一片，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感覺鼠標要脫離掌控。
我的目光死死鎖住屏幕右下角那個小小的系統時間數字。
14:50…14:53…14:55…當它終于跳到14:58時，我喉嚨一陣發干，
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發出“咕”的一聲輕響。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撞擊著，
幾乎要掙脫束縛。我屏住呼吸，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用盡全身的意志力，
死死按下了鼠標左鍵——“刷新！”深藍色的頁面瞬間被一片刺眼的白光覆蓋，
中央那個小小的、旋轉的、永無止境的加載圓圈，像一個冰冷的嘲笑，再次出現在視野中央。
它慢悠悠地轉動著，像一把無形的鈍刀，一下下切割著我僅存的希望。那圓圈旋轉的軌跡，
仿佛在我眼前幻化成一個冰冷的絞索，正緩緩收緊。
---### 第二章 卡死的圓圈屏幕中央那個小小的、無情的加載圓圈，
像一個被釘死在原地的幽靈，持續地、緩慢地旋轉著。每一次細微的轉動，
都伴隨著我心臟的一次沉重下墜。那圈詭異的白色軌跡，
仿佛吸走了房間里所有的光線和聲音，
只剩下它自身旋轉時發出的、來自我腦海深處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時間的概念在這一刻徹底模糊、溶解，只剩下那永恒的、令人絕望的旋轉。“再刷！快，
再刷新一下！”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撕裂的尖銳，猛地刺破了屋內的死寂。
她不知何時已從藤椅上彈了起來，身體前傾，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冰冷的屏幕上，
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是不是點錯了？還是時間沒到？差兩分鐘，再等等？
”她急促地自問著，語無倫次，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噴薄欲出的焦慮，
像滾燙的油珠濺落在我緊繃的神經上。父親猛地轉過身，
那張被歲月刻下深深溝壑的臉龐此刻繃得像一塊生鐵。他兩步就跨到了我身后，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粗重的呼吸帶著濃重的煙草味，
急促地噴在我的后頸。“讓開！”他低吼一聲，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讓，父親寬厚粗糙的手掌立刻取代了我濕滑的手，一把攥住了鼠標。
他握得很用力，指關節突出泛白，仿佛那不是塑料鼠標，而是命運扼住我們咽喉的手腕。
他狠狠地、幾乎是帶著某種破壞欲地，一下又一下，
瘋狂地點擊著鼠標左鍵和鍵盤上的F5鍵。
那急促而沉重的“咔噠、咔噠”聲在房間里密集地炸開，如同冰雹砸在鐵皮屋頂，又急又猛。
電腦屏幕忠實地回應著他的狂暴——每一次點擊，都只是讓那深藍色的背景短暫地閃爍一下，
隨即又被那個固執的、旋轉的白圈無情地覆蓋。它像一個永不疲倦的冷酷守門人，
牢牢把守著通往答案的入口。屏幕的光映在父親緊繃的臉上，那光跳躍不定，
將他額角暴起的青筋和緊抿的嘴唇勾勒得更加清晰，
也照亮了他眼中那團因希望不斷受挫而越燃越旺的焦灼火焰。“他媽的！破網！
這破網早就該換了！”父親終于爆發了，狠狠一拳砸在老舊電腦桌的木質桌面上。
沉悶的“咚”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筆筒、水杯一陣亂跳，也震得我心臟猛地一縮。
他那張因憤怒和無力感而扭曲的臉龐轉向角落那個小小的黑色路由器——上面一排指示燈中，
象征網絡連接的那個小燈，正閃爍著微弱而不祥的紅光，如同垂死病人最后的喘息。“看看！
看看那破燈！平時就時好時壞，偏偏卡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他的咆哮在房間里回蕩，
震得窗玻璃嗡嗡作響。母親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撞在藤椅上，發出吱呀的呻吟。她臉色蒼白，嘴唇翕動著，想說什么，
最終卻只是徒勞地張了張，
目光無助地在暴怒的父親、卡死的電腦屏幕和那閃爍紅燈的路由器之間來回逡巡，
像一只落入陷阱、找不到出路的困獸。她手里那把切西瓜的薄刀，
“當啷”一聲掉落在搪瓷盆里，鮮紅的西瓜汁濺起幾滴，落在她淺色的褲腳上，
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紅。就在這時，一種極其不和諧、充滿狂喜的聲浪，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
猛地穿透墻壁，扎進了我們這間被絕望凝固的屋子。“爸！媽！出來！出來了！620！
620分啊！哈哈哈哈！我查到了！！”是隔壁王鵬的聲音。那聲音是如此嘹亮，
如此肆無忌憚，每一個音節都跳躍著狂喜的火焰，充滿了穿透力。緊接著，
是王鵬父母同樣激動到變調的回應和歡呼，混雜著凳子被碰倒的聲響，
甚至還有一陣清脆的、大概是茶杯被打翻落地的碎裂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股洶涌的、歡樂的洪流，蠻橫地沖垮了我們家脆弱沉默的堤壩，毫不留情地灌了進來。
我們一家三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動作和表情在瞬間凝固。
父親砸在桌面上的拳頭還停留在那里，指節處因為剛才的猛擊而泛著紅。母親張著嘴，
那聲被驚嚇堵住的驚呼還卡在喉嚨里。我則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從卡死的屏幕，
緩緩移向那堵傳來喧囂歡樂的薄墻。王鵬那充滿魔性的“620！620分啊！”的狂吼，
一遍遍在我耳邊回蕩、放大，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里。
窗外，王家小院的方向，那臺嶄新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在午后熾烈的陽光下，
一定清晰地映照著一個令人心滿意足的數字。那光芒，似乎穿透了墻壁的阻隔，
灼燒著我的眼睛。---### 第三章 電話里的驚雷隔壁王家小院里，
那陣屬于勝利者的喧囂聲浪還在持續高漲，像一波波洶涌的海潮，拍打著我搖搖欲墜的心防。
王鵬那一聲聲“620分”的狂吼，如同魔咒，在我腦中尖銳地回旋，
每一次都精準地刺中同一個地方。父親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喘著粗氣，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那堵隔開兩家的墻壁，仿佛要用目光將其燒穿。
母親則頹然地跌坐回藤椅里，雙手捂著臉，瘦削的肩膀難以抑制地微微抽動，
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間斷斷續續地漏出來，像受傷小獸的哀鳴，充滿了無助與絕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被絕望徹底浸透的時刻，
一陣尖銳的、不合時宜的電子音驟然撕裂了屋內的死寂！
鈴鈴——叮鈴鈴——”是我們家那部用了十幾年、外殼早已泛黃的老式座機電話在瘋狂嘶鳴！
那鈴聲如此急促，如此響亮，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猛地刺破了王家歡慶的聲浪，
也刺破了我們凝固的絕望。它突兀地炸響在凝滯的空氣里，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蠻橫的穿透力。我們三個人同時被這鈴聲驚得一震！
父親猛地扭過頭，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部狂響的電話機，
眼神里混雜著驚愕和一絲被強行拽回的茫然。母親觸電般放下捂著臉的手，
沾著淚痕的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只剩下一種茫然的慘白，她張著嘴，直勾勾地看著電話，
仿佛那是一個突然降臨的、不知是吉是兇的怪物。我的心跳在瞬間漏了一拍，
隨即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頻率在胸腔里擂動起來，咚咚咚地撞擊著肋骨，震得我耳膜發疼。
一股冰冷的麻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后腦。是誰？這個時候，會是誰的電話？
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劈開混亂的腦海——班主任老陳！高考成績！除了他，
還會有誰在這個時間點打來？父親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幾乎是撲了過去，
高大的身軀帶倒了旁邊一把小凳子也渾然不覺。他一把抓起那沉甸甸的黑色話筒，
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話筒緊緊貼在耳邊，因為過于用力，指節再次泛白。“喂？！喂！
哪位？！”父親的吼聲嘶啞而急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
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緊繃感。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攥著電話線，手背上青筋虬結。
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很模糊，我們聽不清具體內容，
只能看到父親臉上那混雜著震驚、狂喜和難以置信的表情如同急速變幻的萬花筒。
他緊鎖的眉頭先是驟然松開，隨即又猛地揚起，眼睛瞬間瞪得滾圓，
瞳孔里爆發出一種駭人的光亮，那光亮幾乎要刺破眼白的紅絲。
他握著話筒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連帶他那寬闊的肩膀都跟著微微聳動起來。
“什么？！陳…陳老師？您…您說真的？！”父親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利而失真，
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激動，每一個音節都在劇烈地顫抖，“查不到？！
系統里查不到小輝的成績？！您…您是說…可能…可能是那個？！”父親猛地轉過頭，
那雙因為充血而通紅的眼睛，此刻爆發出一種近乎實質性的光芒，像探照燈一樣，
死死地、牢牢地鎖定了僵在椅子上的我。
那目光里蘊含的狂喜、激動和不敢置信的沖擊力是如此巨大，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瞬間將我釘在原地。“全省前二十？！屏蔽了？！！”父親幾乎是吼叫著，對著話筒，
也對著我們，喊出了這石破天驚的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
在狹小的房間里轟然炸響！轟——！一股難以形容的熱流，從腳底板猛地直沖頭頂！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沸騰起來，
所有的冰冷和絕望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沖擊瞬間蒸發！耳邊王家那刺耳的歡慶聲浪，
隔壁高分帶來的沉重壓力，屏幕上那個該死的旋轉白圈……所有的一切，
所有令人窒息的負面情緒，都被父親這石破天驚的嘶吼碾得粉碎！母親“啊！”地一聲尖叫，
猛地從藤椅里彈了起來，動作快得帶倒了椅子。她雙手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淚水瞬間決堤，洶涌地沖出眼眶，順著她枯瘦的手背瘋狂流淌下來。那不是悲傷的淚，
那是被巨大的、無法承受的狂喜瞬間沖垮堤壩的洪流！她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像一個通了高壓電流的導體。我也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腿卻軟得不聽使喚，
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慌忙扶住桌沿才穩住身體。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膨脹，
幾乎要炸開！全身的皮膚都在發燙，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全省前二十？屏蔽？
那個傳說中只屬于頂尖中的頂尖、被神秘光環籠罩的位置？
這巨大的、從天而降的狂喜像滔天巨浪，瞬間將我淹沒、吞噬，讓我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
幾乎無法呼吸。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旋轉，只有父親那張因激動而扭曲放光的臉，
和母親洶涌的淚水，是這旋轉世界里唯一的焦點。電話那頭，
班主任老陳的聲音似乎還在繼續，透過父親激動得顫抖的話筒隱約傳來，沉穩而有力，
帶著一種安撫和肯定的意味。但在我們這間被巨大驚喜瞬間引爆的屋子里，
那聲音已顯得遙遠而模糊。父親終于放下了電話，話筒被他重重地砸回機座，
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他猛地轉過身，張開雙臂，像一個凱旋的將軍，
臉上是混合著狂喜、驕傲和巨大壓力的復雜神情，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變調：“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陳老師說了！系統里查不到！查不到！極有可能就是進了全省前二十！
成績被屏蔽了！要等通知！哈哈哈！老天爺開眼啊！我兒子！我兒子是前二十啊！
”他大步沖過來，那蒲扇般的大手帶著滾燙的溫度和無法抑制的力量，
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那一下拍得我生疼，身體都跟著晃了晃，
但這點疼痛此刻被巨大的狂喜完全覆蓋、忽略。母親也踉蹌著撲了過來，一把死死地抱住我，
她的擁抱如此用力，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她滾燙的淚水洇濕了我肩頭的衣服，
語無倫次地哭喊著：“我的兒！我的好兒子！媽就知道！媽就知道你一定行！一定行啊！
”狂喜像失控的洪水在小小的屋子里奔涌、沖撞。父親激動地在原地轉著圈，揮舞著手臂，
嘴里反復念叨著“前二十！前二十！”，聲音因為激動而變了調。母親抱著我，又哭又笑，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我站在風暴的中心，感受著來自父母那巨大喜悅的沖擊和擁抱的窒息感，
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個金光閃閃的“前二十”在意識深處瘋狂盤旋、放大，
帶來一陣陣強烈的眩暈和虛脫感。
---### 第四章 網吧的徒勞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徹底沉了下來。
濃重的鉛灰色云層低低壓在城市上空，沉甸甸的，仿佛吸飽了水分的巨大棉絮，
醞釀著一場蓄勢待發的暴雨。空氣變得粘稠而悶熱，一絲風也沒有，
蟬鳴不知何時也銷聲匿跡，只剩下一種令人心頭發慌的、暴風雨前的死寂。
遠處隱隱傳來幾聲沉悶的雷音，像巨大的車輪碾過天際，預示著某種不安的躁動。“不行！
我等不了！” 父親猛地停下他那激動得近乎癲狂的踱步，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無法熄滅的火焰，
死死盯著窗外越來越暗的天色。“這破網靠不住！老陳的話在理，
可沒親眼看到省里的白紙黑字，我這心就懸在嗓子眼！空落落的，像揣著個沒底兒的瓢！
” 他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抹了一把臉，仿佛要擦去那層無形的焦灼，“小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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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還沉浸在剛才那巨大的喜悅余波里，臉上淚痕未干，但聽了父親的話，
那份狂喜之下潛藏的不安又被勾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拉住我的胳膊，
聲音帶著一絲猶豫的顫抖：“這…這外面天都黑了，眼看就要下大雨…再說，
陳老師都那樣講了…”“陳老師講的是可能！可能！懂嗎？” 父親不由分說地打斷她，
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我要的是板上釘釘！是鐵板釘釘的分數！
哪怕是個‘屏蔽中’三個字也行！坐在這兒干等？等那破路由器自己活過來？老子等不起！
” 他不由分說地一把拽住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驚人，幾乎是拖著我往門口走，“走！
別磨蹭！”母親看著父親那副豁出去的樣子，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再阻攔，
只是慌亂地抓起門后一把老舊的格子傘塞到我另一只手里，聲音帶著哭腔：“拿著傘！
快拿著！千萬別淋著！”“媽，你就在家等著！” 我接過傘，匆匆丟下一句，
心已經被父親那巨大的決心和網吧里可能存在的“鐵證”完全攫住。
那“全省前二十”的狂喜像滾燙的巖漿在血管里奔流，但父親的話又像一根冰冷的針，
刺破了那巨大的喜悅泡沫，留下一種更加強烈、更加焦灼的渴望——我要親眼看到！
看到那個證明！剛沖出樓道口，憋悶了許久的天空終于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咔嚓——！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厚重的云層，瞬間將昏暗的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晝，
隨即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沒。緊接著，豆大的、冰冷的雨點，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又急又密地砸了下來！噼里啪啦地打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瞬間蒸騰起一片迷蒙的水汽，
空氣中立刻彌漫開濃重的塵土腥氣。“快跑！” 父親吼了一聲，
脫下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外套，不由分說地罩在我頭上。他自己則只穿著汗濕的背心，
弓著腰，像一頭在暴雨中沖鋒的犀牛，拉著我沖進了密集的雨幕。雨水冰冷，砸在身上生疼。
視線瞬間被密集的雨簾模糊。腳下的積水迅速漫過腳踝，每一次踩踏都濺起冰冷的水花。
父親粗糙的大手緊緊攥著我的手腕，那掌心滾燙，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拖拽著我在傾盆大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冰涼的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