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將軍帳
神策軍北大營，中軍大帳。
帳內彌漫著皮革、鐵銹和汗水的粗糲氣息，與姬津子“芳菲苑”的旖旎芬芳截然不同。帳壁上懸掛著巨大的軍事輿圖，地上鋪著粗糙的熊皮。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案后，端坐著一個身影。
郭龍武。
他并未著甲，只穿一身玄色勁裝，卻比任何鎧甲都更能彰顯其剽悍。身材并不特別高大，卻異?？嘈蹓?，如同盤踞的猛虎。古銅色的臉龐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削，飽經風霜。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左側眉骨斜劃至耳根，為他本就剛硬的面容更添幾分兇煞之氣。濃眉如墨，一雙虎目開闔間精光四射，帶著久經沙場的殺伐決斷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冷酷。他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如槍，自有一股淵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氣勢，仿佛周圍的空氣都因他的存在而變得凝滯沉重。
他手中正拿著一柄連鞘的烏黑橫刀，用一塊沾著油脂的軟布，緩慢而用力地擦拭著。刀鞘古樸，沒有任何紋飾，卻透著一種飲血無數的沉煞之氣。他的動作一絲不茍，眼神專注地盯著刀身，仿佛在對待最親密的伙伴。那布滿厚繭的手指撫過冰冷的刀鞘，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力度。
帳簾掀開，一名同樣穿著玄色勁裝、氣息精悍的親兵快步走入，單膝跪地：“將軍！”
“說?！惫埼漕^也未抬，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石摩擦。
“鋒組……五人，昨夜于城南蘇記香鋪外，盡歿?！庇H兵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悲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現場……清理得很干凈。只留下一枚‘鋒’字牌。對方……是高手，出手狠辣，應是沈家影衛無疑?！?/p>
擦拭刀鞘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死的只是幾只無關緊要的螻蟻。郭龍武的虎目中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波瀾，只有那瞳孔深處，掠過一道極其隱晦的、如同毒蛇般的厲芒。
“沈硯……”他緩緩吐出兩個字，如同咀嚼著某種帶血的骨頭，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絲……棋逢對手的興奮。他手中的橫刀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情緒，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嗡鳴。
“還有，”親兵繼續道，“公主殿下那邊……傳來口諭?！彼麑⒓Ы蜃拥脑捲獠粍拥貜褪隽艘槐?。
“專心練兵？少管閑事？”郭龍武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冷酷的弧度，如同猛獸齜牙，“小丫頭片子，倒是會打官腔。”他自然明白姬津子的警告和算計。但他郭龍武，豈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他停下擦拭的動作，將橫刀“鏘”地一聲重重拍在案上！紫檀木案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沈家的小崽子，以為廢了我幾個不成器的卒子，就能高枕無憂了？”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在帳內投下巨大的陰影，一股無形的、如同實質般的血腥煞氣彌漫開來，壓得跪在地上的親兵幾乎喘不過氣。
“傳令下去！”郭龍武的聲音如同悶雷，在帳內炸響，“讓‘影牙’動起來！給本將死死盯住沈硯！盯住那個姓蘇的女人！還有……謝云洲！他們的一舉一動，本將要了如指掌！”
“影牙”——這是比“鋒組”更加隱秘、如同毒蛇之牙般的暗探組織，直屬于郭龍武，人數極少，卻更加陰狠難纏。
“另外，”他走到巨大的軍事輿圖前，粗糙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西南邊陲、瘴癘叢生的一片區域，“給西南‘老寨’傳信，讓他們把‘東西’準備好！本將……要用它來給咱們的沈太醫，送一份大禮！” 他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殘忍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沈硯和蘇青檀在某種更可怕的毒物下痛苦掙扎的景象。
“至于百花宴……”郭龍武轉過身，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兇悍的笑容，“公主殿下想玩，本將就陪她玩玩！告訴咱們在宮里的‘眼睛’，百花宴那日，給本將盯緊了！本將倒要看看，是她的刀快，還是本將的網密！” 他不僅要完成幕后主人的任務，更要借此機會，將沈硯和蘇青檀徹底碾碎！更要讓那個自以為是的公主看看，誰才是真正掌控刀鋒的人！
親兵領命，迅速退下。
大帳內，只剩下郭龍武一人。他重新拿起那柄烏黑的橫刀，緩緩抽出半截。刀身狹長，弧度優美，在昏暗的帳內閃爍著幽冷的寒光，刃口薄如蟬翼，吹毛斷發。
“沈硯……蘇家的小蟲子……”他凝視著刀鋒，如同凝視著獵物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充滿血腥的渴望，“你們的血……祭我這‘龍雀’刀的日子……不遠了！” 刀身輕顫，發出一聲嗜血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