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分手時,我終于對他說:“我們到此為止吧。”他紅著眼眶,
顫抖著遞給我一枚戒指:“這是第九枚了,每次分手我都買一枚,等你回來。
”我低頭看手機備忘錄,
麻麻記錄著前八次分手的原因:車禍失憶、家族遺傳病、職業危險……每一次都是我先離開,
每一次他都默默等我回來。可這次備忘錄只有一行字:“別心軟,他為你犧牲了九年時光。
”我狠心轉身,聽見他在身后哽咽:“這次換我離開,你自由了。”走出咖啡館時,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相遇的雨天。口袋里第九枚戒指的棱角,深深刺痛了我的掌心。
---**第一章**雨點撞在咖啡館寬大的落地窗上,像碎裂的星辰,
留下短暫而模糊的水痕。我坐在他對面,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玻璃杯壁上畫著無意義的圈。
咖啡館里流淌著低沉的爵士樂,薩克斯風嗚咽著,纏繞著咖啡豆苦澀的醇香,空氣沉甸甸的,
壓得人胸口發悶。目光艱難地從窗外混沌的雨幕收回,落在他臉上,他下頜線繃得很緊,
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線。“我們……”喉嚨里像是堵了團浸透水的棉花,
聲音艱澀得幾乎不成調,“到此為止吧。”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心臟猛地一抽,
一種尖銳的、近乎撕裂的疼痛毫無預兆地刺穿了我慣常的麻木。這疼痛如此陌生,
又如此熟悉,像黑暗中蟄伏的獸,突然咬住了最脆弱的地方。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細微地顫抖著。他抬起頭,
眼眶迅速漫開一層濃重的、絕望的紅色,水光在里面劇烈地晃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決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破碎的顫抖,像瀕臨斷裂的弦。他的手伸進外套內側的口袋,
摸索著,動作緩慢得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帶著一種近乎獻祭的沉重。終于,
他掏出一個深藍色天鵝絨的小方盒,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顯露出時光溫柔的痕跡。
他將盒子輕輕推過桌面,金屬底座與玻璃桌面摩擦,發出輕微卻刺耳的聲響,
一直滑到我面前。盒蓋被他用顫抖的手指笨拙地打開。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八枚戒指,
每一枚都閃爍著不同的光芒,鉑金的冷冽、黃金的暖意、碎鉆的星芒,
靜靜躺在深藍色的絲絨上,像八顆凝固的眼淚,無聲地訴說著八年漫長而孤寂的等待。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每一個字都像從滿是裂痕的胸腔里艱難地擠出來:“這是第九枚了……每次你走,
我就買一枚,想著……你總會回來的。
”**第二章**咖啡館里那低沉的爵士樂仿佛還在耳邊纏繞,像無形的蛛網,
勒得人無法呼吸。我幾乎是踉蹌著沖進家門,冰冷的防盜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
“砰”的一聲悶響,隔絕了外面濕漉漉的世界,也像隔絕了我與他之間最后的那點稀薄空氣。
屋內一片寂靜,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后背緊緊抵著冰涼的門板,那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料,絲絲縷縷地滲入皮膚,沿著脊椎向上爬,
試圖冷卻胸腔里那片灼熱的混亂。手指在口袋里摸索,指尖觸碰到堅硬的金屬外殼,
是我的手機。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玄關里劃開一道口子。
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劃開屏幕鎖,點開了那個標記著“重要”的備忘錄應用。
一個名為“記住”的文檔靜靜躺在列表最頂端。點開它,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間涌了出來,
像一條冰冷、無聲的黑色河流,沖刷著我的視線。第一行,
日期是八年前的一個夏夜:“車禍,頭部撞擊,選擇性失憶。醒來后不認識他。
他說他是陌生人,我信了。離開。”第二行,時間跳轉:“確診,
家族遺傳性視神經萎縮早期征兆,未來可能失明。不想拖累他,借口性格不合,離開。
”第三行:“他的新工作,海外高危地區戰地記者。怕,每天都活在等待壞消息的恐懼里。
受不了,以需要‘安全感’為由,離開。”……一條接著一條,字跡冷靜得近乎殘酷,
清晰地記錄著我每一次主動轉身離去的背影,
以及那背后或真實、或精心編織的、指向同一個終點的冰冷理由。每一次,都是我。每一次,
都是我親手劃下那道名為“分手”的界限,然后決絕地跨過去。每一次,
當我帶著一片空白的記憶重新跌跌撞撞地闖入這個世界,茫然四顧時,
他總會在某個路口安靜地出現。他的眼神里沒有質問,沒有怨懟,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
以及一種近乎固執的溫柔。他像接納一場無法避免的季風,
無聲地為我撐開一方小小的、干燥的天地。“對不起,”他會這樣說,聲音輕得像嘆息,
“又讓你一個人了。”仿佛那一次又一次的離別,那將他遺棄在漫長等待里的無情轉身,
都只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備忘錄冰冷的光映著我同樣冰冷的指尖,一直往下滑,
滑過那八條沉重的記錄,滑向最后一行。那本該是第九次分手的注腳。可那里,
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視網膜上:“別心軟,
他為你犧牲了九年時光。”**第三章**那行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眼底,
痛感尖銳地蔓延開。我猛地閉上眼睛,
似乎這樣就能把那行字帶來的灼痛和身后咖啡館里他絕望通紅的眼眶一起關在外面。
可黑暗里,他顫抖著打開戒指盒的樣子反而更加清晰。深藍絲絨上,
那八枚戒指沉默地排列著,折射著咖啡館昏黃的光線,像八只凝固的、含淚的眼睛。每一枚,
都代表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夜,日日夜夜,他是怎么熬過來的?他是在怎樣的心情下,
走進珠寶店,挑選一枚注定無法戴在愛人指間的戒指?是在哪一天,
獨自一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將那枚冰冷的指環放入那個越來越舊的絲絨盒?
當時間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流逝,而那個離開的人杳無音訊,
他是否也曾被鋪天蓋地的絕望淹沒?
是否也曾在深夜被“她永遠不會回來了”的念頭啃噬得無法入眠?
那些我遺忘的、或者被刻意抹去的時光空白,此刻被這八枚戒指具象化,
帶著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分量,重重壓在我的心上。每一次遺忘后的“重逢”,
他究竟是用怎樣巨大的意志力,才能在我面前表現得那樣平靜,那樣若無其事?
他是如何藏起那漫長等待累積的傷痕,藏起被一次次拋棄的苦痛,
藏起心底那越積越深的恐懼——恐懼這一次就是永別?他遞出那個裝著八枚戒指的盒子時,
那通紅的眼眶里,盛著的不僅僅是第九次離別的悲傷。那里面翻滾著的,
是整整九年被反復撕開又勉強愈合的傷口,是九次希望燃起又寂滅的灰燼,
是歲月無聲卻殘忍的凌遲。九年。一個男人生命中最熾熱、最珍貴的九年時光,
像沙漏里的沙,無聲無息地流走,全部獻祭給了一場注定無法抵達終點的等待。他犧牲的,
不僅僅是時間。那是他全部的愛、信任、對未來的所有憧憬,以及……作為一個普通人,
擁有平凡幸福的權利。“犧牲”這個詞,此刻重如千鈞。而我,
正是那個揮霍他犧牲的劊子手。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每一次遺忘后的重新開始,看似是我在經歷空白和茫然,
實則他才是那個一遍遍在廢墟上徒勞重建的人。每一次我的“歸來”,對他而言,
不過是另一場漫長離別的倒計時無聲啟動。那第九枚戒指,它就在我口袋里,冰冷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