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電話里說“我離了”時,熨斗正燙傷我的手背。她凈身出戶,
帶著滿身淤青和五歲兒子擠進我家客廳。前夫摟著新歡嘲弄:“帶著拖油瓶看誰要你?
”我低頭看丈夫手機里備注“母老虎”的聊天框。他理直氣壯:“哪個男人不這樣?
”直到發現他給另一個“家”付的租金收據。遞離婚協議時,他撕碎紙張大笑:“凈身出戶?
你瘋了吧!”搬空衣帽間那晚,姐姐在滿地狼藉中握住我的手。“廢墟上才能建新樓。
”陽光穿過空蕩的窗框,照亮地板上多年未見的木紋。“我們就是彼此的腳手架。
”---### 第一章:燙痕電話鈴聲像把鈍刀子,一下下割著廚房里沉悶的空氣。
我正和手里那塊頑固的、丈夫林棟明天要穿的襯衫前襟較勁。熨斗滾燙的金屬底板壓著棉布,
發出“嗤嗤”的微響。騰起的熱蒸汽模糊了我的眼鏡片。我騰出一只手,
摸索著按下手機接聽鍵,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喂?”熨斗的蒸汽孔正對著我的手背,
一股灼痛猛地刺穿皮膚。我下意識“嘶”了一聲,手腕一抖,熨斗底座險險擦過襯衫下擺。
“小曦?”姐姐陳晚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那聲音干澀沙啞,像被砂紙狠狠打磨過,
每一個音節都透著筋疲力盡,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像緊繃到極限、下一秒就要斷裂的弦。
“姐?”我顧不上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紅痕,心頭莫名一緊,“你怎么了?聲音這么啞?
”聽筒那邊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得能聽見電流細微的滋滋聲,
還有她自己壓抑的、沉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那三個字,
輕飄飄的,卻又像巨石砸進死水:“我離了。”熨斗“哐當”一聲,重重砸在熨衣板上。
蒸汽狂噴而出,瞬間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手背上那塊被燙傷的地方,火燒火燎地痛起來。
---### 第二章:客廳里的行李箱門鈴響得又急又重,像擂鼓。我胡亂抹了一把臉,
指尖觸到一點冰涼的濕意,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哭了。小航,姐姐五歲的兒子,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緊緊縮在陳晚身后。他抱著一個洗得發白的舊恐龍玩偶,
大眼睛里盛滿了不安和茫然,怯生生地望過來。“小姨……”聲音細細的。陳晚站在門口,
燈光直直打下來。她整個人瘦脫了形,曾經合身的連衣裙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露出的脖頸一側,靠近耳根的地方,有一小塊刺目的淤青,顏色深紫。
她腳邊立著兩個半舊的行李箱,其中一個輪子歪了。
還有一個鼓鼓囊囊、印著卡通圖案的大號編織袋。“姐……”我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聲音發顫,目光無法從她脖頸那片淤青上移開。陳晚扯了扯嘴角,想給我一個安撫的笑。
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只牽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便迅速垮塌下去。她疲憊地垂著眼,
拉著小航的手緊了緊。“小曦,打擾你了。”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就……暫時幾天。
”“等我們找到落腳的地方,馬上就走。”她的目光掃過我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客廳,
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認命。我猛地搖頭,眼淚又涌了上來。伸手用力抓住她冰涼的手腕,
也抓住小航的小手。“說什么呢!快進來!”我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們拉進屋。
客廳不算大,布藝沙發是唯一能展開當床的地方。“就這兒,沙發拉開就是床,委屈你們了。
”我手忙腳亂地去拉沙發的折疊機關,金屬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陳晚沒說話,
只是默默地把行李箱推到墻角。然后蹲下身,打開那個鼓囊的編織袋。
里面塞滿了小航的衣物、幾本圖畫書,還有幾包未拆封的兒童面條。
她拿出小航的枕頭和一條薄毯,動作遲緩,每一個細微的挪動似乎都牽扯著看不見的傷痛。
小航抱著他的恐龍,緊緊挨著媽媽,大眼睛不安地轉動著,打量著這個臨時避難所。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壓抑。---### 第三章:商場里的刀鋒一周后,
小航的情緒總算穩定了些。陳晚提議帶他去商場兒童樂園,讓他散散心,也透透氣。
“整天悶在屋里,孩子受不了。”她看著在沙發角落安靜玩積木的兒子,低聲說。
兒童樂園色彩鮮艷,音樂歡快。小航像只終于被放出籠子的小鳥,眼睛亮了起來,
掙脫陳晚的手,歡呼著撲向海洋球池。“媽媽!你看!
”他興奮地在一個彩色滑梯上朝我們揮手。
陳晚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極淡的、真實的笑容。“慢點,航航!”她揚聲叮囑,
眼神一直追隨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這難得的、稀薄的輕松沒能持續太久。
一個熟悉得令人作嘔的男聲,帶著刻意拔高的虛偽腔調,像淬了毒的針,
猛地扎破了這短暫的平靜:“喲,這不是陳晚嗎?帶孩子出來玩啊?”我們同時僵住。
循聲望去,只見前姐夫張強摟著一個年輕女人,正從旁邊的精品店晃出來。那女人打扮入時,
手里提著幾個印著名牌Logo的購物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倨傲。張強摟著她的腰,
目光掃過陳晚和我們身后玩得正歡的小航,嘴角咧開一個夸張的、充滿惡意的弧度。
“嘖嘖嘖,”他搖頭晃腦,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的人聽清,“帶著這么個拖油瓶,
日子不好過吧?”他故意頓了頓,視線像粘膩的蟲子一樣在陳晚身上爬過,
停留在她脖頸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淤痕附近。“看看你這副樣子,”他嗤笑一聲,
帶著勝利者的刻薄,“哪個男人瞎了眼,會要你?
”他懷里的女人配合地發出一聲短促的、輕蔑的嬌笑。陳晚的身體瞬間繃緊,
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她的臉色褪盡最后一絲血色,嘴唇抿成一條慘白的直線。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傷心,
而是純粹的憤怒和被羞辱的痛楚,像烈火一樣灼燒著她的神經。
她死死盯著張強那張令人憎惡的臉,胸膛劇烈起伏。小航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緊繃的氣氛,
從滑梯上滑下來,有些不安地跑過來,抱住陳晚的腿,仰著小臉:“媽媽?
”陳晚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壓下那股幾乎要沖垮理智的暴怒。她彎下腰,
把兒子緊緊摟在懷里,擋住他看向張強的視線。她的聲音在發抖,卻異常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水里撈出來的:“張強,你真讓人惡心。”她不再看他們一眼,
抱起小航,轉身就走。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根寧折不彎的鋼條。
我狠狠剜了張強和他身邊那個女人一眼,那女人挑釁地揚了揚下巴。我追上陳晚的腳步。
她抱著小航,走得很快,很急。肩膀在不易察覺地顫抖。
---### 第四章:母老虎晚上十點,林棟還沒回來。客廳里,
小航蜷在沙發床上睡著了,懷里還抱著他的恐龍。陳晚坐在旁邊的地墊上,
借著落地燈微弱的光,低頭專注地修補著小航一條開線的褲子。針線在她指間靈活穿梭,
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她低垂的脖頸顯得格外細瘦脆弱。“姐,別弄了,光線暗,傷眼睛。
”我輕聲說,遞給她一杯溫水。陳晚抬起頭,接過杯子,扯出一個疲憊的笑:“沒事,
快好了。航航就喜歡這條褲子。”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在昏暗的茶幾上嗡嗡震動。是林棟的。
他洗澡前隨手丟在了那里。屏幕上彈出一條新消息預覽,備注名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進我的視線——【母老虎】:“親愛的,明晚老地方?
想你了[愛心]”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陳晚察覺到我的異樣,
順著我的目光看向茶幾上的手機。那條刺目的消息預覽還亮著。她拿著針線的手頓住了,
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冰冷,帶著一種過來人的了然和沉痛。“小曦……”她聲音低沉,
帶著警示。“別動它。”我幾乎是立刻啞聲說。像在警告她,更像在警告自己。
我死死盯著那屏幕,直到它暗下去,那三個字和那顆紅心像鬼影一樣烙印在視網膜上。
洗手間的水聲停了。門打開,林棟穿著睡衣,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帶著一身沐浴露的香氣。他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心情似乎不錯。“老婆,看見我手機沒?
”他隨口問著,朝茶幾走來。我的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在他彎腰拿起手機的那一刻,
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剛才……好像有消息。”林棟拿起手機,
指紋解鎖,屏幕亮起。他盯著屏幕,手指迅速劃動了幾下。臉上沒有任何驚慌或愧疚。
反而是一種被窺探后的不耐煩,甚至夾雜著一絲理直氣壯。他抬眼看向我,眉頭皺起,
語氣理所當然,帶著點被冒犯的慍怒:“又瞎看什么?”他晃了晃手機,
仿佛在展示一件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哪個男人在外面沒點應酬?沒點朋友?”他走近一步,
帶著沐浴后的水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一種令人心寒的漠然。
“不都是為了這個家?”“你至于嗎?”他話語里的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頭,
砸在我心上。我站在那里,手腳冰涼。看著他臉上那副“你小題大做、無理取鬧”的神情,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徹骨的絕望,瞬間淹沒了我。陳晚放下了手里的針線,
沉默地看著林棟,又看看我,眼神復雜。客廳里只剩下小航均勻的呼吸聲。
---### 第五章:另一個家的租金林棟的“應酬”越來越頻繁。晚歸成了常態,
身上的香水味也變換著不同的基調。有時是甜膩的花香,有時是冷冽的木香,
唯獨不再是我熟悉的、家里那款須后水的味道。他不再解釋,
連“為家打拼”的敷衍都懶得再說。沉默成了橫亙在我們之間最厚的墻。
那個刺眼的備注【母老虎】,像根毒刺,深深扎在心里。我開始留意。
留意他換下的衣服口袋。留意他隨手丟在玄關的車鑰匙。留意他手機屏幕亮起時,
那些飛快劃過的、模糊不清的頭像。我變得沉默,神經質,像個蹩腳的偵探,
在生活破碎的縫隙里徒勞地尋找著更多佐證,試圖拼湊出那個早已昭然若揭的真相。
一天深夜,林棟又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和陌生的香水味回來。他把自己摔進沙發,
胡亂扯開領帶,嘟囔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很快鼾聲如雷。
錢包從他脫下的西裝外套內袋滑落,掉在地毯上。深棕色的皮革,
是我幾年前送他的生日禮物,邊緣已經磨損。我站在那里,盯著那個錢包,心跳如擂鼓。
仿佛里面藏著潘多拉魔盒的鑰匙。我慢慢蹲下身,手指冰涼,帶著輕微的顫抖,撿起了它。
皮質溫熱的觸感讓我一陣惡心。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它。夾層里,
除了幾張銀行卡和少量現金,還有一張對折起來的白色紙片。我把它抽出來,展開。
是一張機打的收據。抬頭清晰印著:“XX房屋租賃服務有限公司”。收款項目:租金。
金額:叁仟元整。租賃地址:一個陌生的小區名字和門牌號。承租人簽名處,
是林棟龍飛鳳舞、熟悉得刺眼的簽名。日期:就在上周。白紙黑字。像一張冰冷的判決書,
無聲地宣告著另一個“家”的存在。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進我的眼睛,
扎進我的腦子。
屋租賃服務有限公司”……“租金”……那個陌生的地址……林棟的簽名……血液沖上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