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牢籠“三百塊！整整三百塊彩禮！還有一輛鳳凰牌的自行車！蔚藍，你還有啥不滿意的？
人家李家看上你，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尖利的聲音刺破了蔚藍的耳膜，
是她媽劉翠芬。蔚藍靠在冰冷的土墻上，看著眼前唾沫橫飛的母親，
和一旁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眉頭緊鎖的父親蔚友山，心中一片冷寂。“福氣？
嫁給村東頭那個三十多歲、游手好閑的李二狗，叫福氣？”蔚藍的聲音很輕，
卻像冰碴子一樣清晰。“你懂個屁！”蔚友山猛地把煙桿在桌上磕了磕，吼道，
“你哥馬上要說親了，沒錢蓋新房，誰家姑娘愿意嫁過來？你為這個家做點貢獻，委屈你了？
”“所以，我的貢獻就是賣三百塊錢？”蔚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是的，
她重生了。從那個繁華的21世紀，回到了這個她拼了命才逃出去的1980年。“蔚藍，
你怎么跟你爹說話呢！”嫂子張金鳳從里屋走出來，陰陽怪氣地說，“你一個女娃，
遲早要嫁人的。能給家里換回三百塊，給你哥蓋上房，多光彩的事。你哥過好了，
將來你在婆家受了欺負，娘家也有人給你撐腰不是？”蔚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撐腰？
上輩子，她就是信了這鬼話，被賣給了李二狗。婚后不到半年，就被打得流了產，
跑回娘家求助，卻被她這位好哥哥親手又送了回去，嘴里還罵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別回來丟人現眼”。“我再說一遍，我不嫁。”蔚藍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家人的臉，
“我要上學，我要參加高考。”“高考？”蔚友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一個女娃子讀那么多書有啥用？認得幾個字就行了！這事沒得商量，
我已經跟李家說好了，后天就來接人！”“爹，你要是逼我，我就死在這屋里。
”蔚藍的眼神決絕，沒有一絲動搖。劉翠芬嚇了一跳，上來就想抓她的手：“你這死丫頭，
胡說八道什么！你死了，我們上哪給你哥弄錢蓋房去？”你看，她擔心的，
從來不是她的死活。蔚藍甩開她的手。“砰！”蔚友山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反了你了！
來人，把她給我鎖到柴房去！不給飯吃！我看她啥時候想通！”哥哥蔚強立刻像得了令的狗，
上前一把抓住蔚藍的胳膊，力氣大得嚇人。“蔚藍，你就聽爹媽的吧，別犟了。
”他嘴上說著勸，手上卻毫不留情。蔚藍被粗暴地推進了漆黑的柴房，伴隨著“哐當”一聲，
門從外面被鎖上了。空氣里彌漫著發霉的谷物和塵土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來自門板上指甲蓋大小的裂縫。她聽著外面一家人還在商量著怎么分那三百塊錢，
心，沉到了谷底。但她知道，這一次，她絕不會認命。2 生機夜里，
門縫下被塞進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姐，你吃。”是弟弟蔚山壓得極低的聲音，他才八歲。
蔚藍摸索著撿起來，是一個玉米窩頭。雖然已經涼透了，卻是她此刻唯一的能量來源。
“小山，謝謝你。”“姐，娘說你要是不聽話，就要餓死你。”弟弟的聲音帶著哭腔。
“放心，姐姐不會死的。”蔚藍輕聲安慰他，腦子飛速地轉著。硬碰硬不行，必須智取。
第二天，劉翠芬來開門送水，看到蔚藍蜷縮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發青，渾身都在發抖。
“蔚藍？你咋了？”劉翠芬嚇了一跳。“肚子……肚子疼……”蔚藍的聲音微弱，氣若游絲。
“裝！我看你就是裝的！”張金鳳在門口探頭探腦，“餓一天就裝病，想出去？
”蔚藍沒理她，只是痛苦地呻吟，額頭上全是冷汗。這是她算計好的，
她昨天央求弟弟偷偷給她弄了些生的皂角豆，吃下去就是這個癥狀，上吐下瀉，看起來嚇人，
但要不了命。劉翠芬到底還是怕鬧出人命，彩禮打了水漂，慌了神：“友山，
她好像真不行了，要不……送去衛生所看看？”蔚友山黑著臉，
最終還是不情愿地“嗯”了一聲。蔚強背著虛弱的蔚藍，一家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村衛生所。
赤腳醫生檢查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開了點土霉素。
回來的路上，蔚藍“虛弱”地走在最后，故意掉隊。在經過村委會門口時，她算準了時間，
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村支書喬拴住。喬支書是個正直的老黨員，
上輩子就為村里辦了不少實事。蔚藍算準他要回家，故意腳下一軟，
“哎喲”一聲摔倒在路邊。“這不是友山家的閨女嗎？咋了這是？”喬拴住連忙上前。
蔚藍撐著地，艱難地抬起頭，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她手里，
還緊緊攥著一本被翻得卷了邊的初中語文課本。“喬……喬爺爺。
”“你這是……”喬拴住看著她蒼白的臉，和手里的書，皺起了眉頭。村里逼婚的事，
他有所耳聞。“喬爺爺，我想讀書。”蔚藍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我想參加高考。
他們說，讀書改變命運，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我們村這么窮，不就是因為沒文化嗎？
我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學了本事再回來……”她沒有哭訴自己的遭遇，
而是用一番聽起來“高大上”的道理，說得喬拴住愣住了。一個農村丫頭，
能說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種話？喬拴住盯著她看了半晌，
看到了她眼睛里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堅定和渴望。他嘆了口氣。
“你爹娘那邊……”“我跟他們說不通。喬爺爺，您是村支書，您說一句話，
比我說一百句都管用。求您了，給我一個機會，就一個機會。如果我考不上，
我任憑他們處置。”喬拴住沉默了。他看著這個瘦弱卻挺直了脊梁的姑娘，最終點了點頭。
“行。我去找你爹談談。”3 求學喬拴住的面子，蔚友山不能不給。當晚，
蔚家開了個“家庭會議”。“喬支書都發話了，就讓她試試。”蔚友山黑著臉，語氣不善，
“我丑話說在前頭，家里的活兒一樣不能少，我們可沒錢給你買復習資料，
更沒閑工夫伺候你。今年考不上，就老老實實嫁給李家！”“爹，這不公平！
”蔚強嚷嚷起來，“她讀書，家里的活誰干？再說了，萬一李家那邊等不及，
這親事黃了怎么辦？”“就是，”張金鳳幫腔，“我看她就是不想為這個家出力，自私！
”蔚藍冷眼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不用你們伺候。家里的活，我白天干完。
我只要晚上的一點時間，一盞煤油燈。考不上，我認命。考上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好！這可是你說的！”蔚友山一錘定音。一場短暫的家庭風暴，以蔚藍慘勝告終。
但她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白天，她要跟著下地，割豬草，做飯，
干著比所有人都重的活。晚上，等全家人都睡了，她才能在灶房的角落里，
點亮那盞昏暗的煤油燈。煤油是定量的，嫂子張金鳳總會“不小心”打翻一些。她的課本，
會被弟弟“無意”間拿去折紙飛機。在她看得入神時，哥哥會突然在院子里大聲咳嗽，
嚇她一跳。這是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蔚藍把課本藏在豬圈的草料堆里，
把重要的公式寫在手心上，一邊割草一邊背。但最大的問題，是她沒有復習資料。
光靠幾本舊課本，根本無法應對如今的高考。她想到了一個人——村里唯一的下鄉知青，
晏文州。晏文州住在村尾的知青點，性子清冷，不愛與人來往，也準備參加高考。
蔚藍在干完活的傍晚，堵在了他回家的路上。“晏老師。”她恭敬地喊了一聲。
晏文州抬起眼，清雋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有事？”“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蔚藍攤開手里的草稿紙，上面是用碳條寫的一道復雜的數學題。這道題，是她憑著記憶，
從后世一本極難的習題集里復刻出來的。晏文州只掃了一眼，就蹙起了眉。
這道題超出了現有課本的范疇，涉及到了更深層的邏輯。他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深深地看了蔚藍一眼：“你從哪里看到的這道題？”“我自己琢磨的。”蔚藍面不改色，
“我覺得課本上的知識點可以這樣延伸，但……解不出來。”晏文州沉默了片刻，
接過她的草稿紙和碳條，在另一面飛快地演算起來。他的手指干凈修長，
與周圍的黃土地格格不入。五分鐘后，他把紙遞了回來。“思路很好，但你忽略了一個變量。
解法在這里。”蔚藍看著紙上清晰的步驟，心頭一喜。她賭對了。對于晏文州這樣的人，
賣慘和套近乎都沒用，只有知識本身，才是敲門磚。“謝謝晏老師！
您……您有高考的復習資料嗎？我可以用東西換，或者……幫您干活。
”晏文州看著她眼里的光，那是一種對知識純粹的、近乎貪婪的渴望。
他想起了自己剛下鄉時的迷茫，和如今對未來的期盼。“不用了。”他轉身回屋，
拿出幾本手抄的、紙張泛黃的筆記，“這些是我整理的，你看完還給我就行。
”蔚藍雙手接過那幾本薄薄的冊子，感覺比千斤還重。“謝謝您！”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從那天起，蔚藍的學習之路，終于照進了一縷光。4 驚雷時間過得飛快，
縣里要組織一場高考前的模擬考試。這是檢驗成果的最好機會。可去縣城要兩毛錢的車費，
蔚藍身無分文。劉翠芬一口回絕：“啥考試？浪費那個錢干啥！在家好好待著！
”蔚藍沒辦法，只能再次去找晏文州。她有些窘迫，手里提著一籃子自己摸的田螺，
處理得干干凈凈。“晏老師，我……我想跟您借兩毛錢。等我以后掙錢了，一定還您。
”晏文州看著她，什么也沒說，從口袋里掏出五毛錢遞給她。“剩下的買兩個包子，
考試是體力活。”蔚藍的眼眶一熱。這是重生以來，
她第一次感受到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善意。“謝謝。”模擬考那天，
蔚藍是走著去鎮上坐車的。她穿著打著補丁的舊衣服，在縣一中的考場里，
顯得那么格格不入。但當她拿到試卷，所有的自卑和膽怯都消失了。那些熟悉的題型，
那些她用無數個夜晚和汗水換來的知識，此刻都化作了她最有力的武器。她下筆如有神。
一周后，成績出來了。村里的大喇叭，史無前例地響了三次。“廣播！廣播！通知一件事！
咱們紅旗大隊蔚家村的蔚藍同學，在全縣高考模擬考試中，取得總分第一名的好成績！
為我們村爭了光！希望蔚藍同學再接再厲，在正式高考中取得優異成績！”消息像一顆炸雷，
在小小的村莊里炸開了鍋。“啥？蔚友山家那個丫頭？考了全縣第一？”“我的天，
這丫頭是文曲星下凡嗎？”“看來讀書還真有用啊！”蔚友山和劉翠芬當時正在地里，
聽到廣播，倆人都傻了，鋤頭都掉在了地上。他們沖回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