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紀念日之殤和顧衍結婚的第三年紀念日，我親手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
從天亮等到天黑。墻上那只笨重的歐式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十。菜冷了，我的心也冷透了。
我終于還是沒忍住，撥通了他的電話。響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接的時候，電話通了。
但那端傳來的，卻是一個我畢生難忘的、輕柔又帶著一絲炫耀的女聲?！拔梗渴橇滞斫憬銌?？
阿衍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嗎？”是蘇清雨。顧衍放在心尖上、碰一下都怕碎了的白月光。
我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鈍痛感讓我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體面?！白屗与娫?。
”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鞍パ?，這可不方便呢。阿衍他胃病犯了，我剛照顧他吃完藥，
現在渾身都累得出汗了?！碧K清雨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的親昵，“晚姐姐，
你也是知道的，阿衍的胃一直不好，離了人照顧真不行。
”我看著滿桌為他精心準備的、養胃的菜肴，感覺像一個天大的笑話。我花了一個下午，
用文火慢燉的猴頭菇雞湯，此刻正安靜地躺在紫砂鍋里，冒著最后一點微弱的熱氣。而他，
卻在另一個女人那里，犯了胃病?！傲滞恚阌衷隰[什么？”顧衍的聲音終于從聽筒里傳來，
帶著沐浴后的慵懶和毫不掩飾的不耐煩?！拔音[？”我氣得發笑，胸口堵得生疼，“顧衍，
你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即是更加不耐煩的語氣：“什么日子？
公司一堆事，我焦頭爛額，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在咀嚼玻璃渣。電話那頭，又是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能清晰地聽到蘇清雨在那邊用小得剛剛好的聲音說：“阿衍，都怪我，
要不是我突然不舒服，你就不會忘了……晚姐姐一定生氣了。”看，多會說話。
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卻又把顧衍“忘了紀念日是因為關心我”這個事實，狠狠地釘在了我的心上。
“清雨她心臟不好，剛才差點暈過去，我送她來醫院。”顧衍的語氣軟了下來，但那份溫柔，
從來都不是給我的，“林晚，你懂點事。一個紀念日而已，比人命還重要嗎？
”“比人命還重要嗎？”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刺入我最脆弱的地方。
我掛了電話，沒再給他機會說出更傷人的話。我走到餐桌前，將那一桌子精心準備的飯菜，
一樣一樣，全部倒進了垃圾桶。滾燙的雞湯潑進去的時候，發出“滋啦”一聲，
像是我那顆被燙得千瘡百孔的心，最后的一點悲鳴。三年前，林家破產，我爸跳樓，
我從云端跌入泥濘。是顧衍向我伸出了手。他說：“嫁給我，我幫你爸還清所有債務，
讓你繼續當你的林小姐?！蔽耶敃r天真地問他：“為什么？”他倚在車窗邊，
漫不經心地彈著煙灰，眼神淡漠：“我需要一個妻子，
一個安靜、不惹事、能應付我媽的妻子。你，林晚，正好合適。”于是，我嫁了。我以為，
人心都是肉長的，三年，哪怕是塊石頭，也該被我捂熱了。可我錯了。顧衍的心，不是石頭，
是寒冰。一塊只為蘇清雨融化的寒冰。我之于他，不過是一個合格的工具人，
一個堵住悠悠眾口的“顧太太”頭銜。2. 冷心歸來第二天，顧衍沒有回來。第三天，
他回來了，帶著一身的疲憊和蘇清雨身上那股清甜的梔子花香水味。他脫下西裝外套，
隨手扔在沙發上，看到空蕩蕩的客廳和餐廳，皺了皺眉：“昨天那些菜呢？”“倒了。
”我坐在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暖著冰涼的手指。他愣了一下，
隨即臉色沉了下來：“林晚，你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蔽页读顺蹲旖牵瑳]說話。
“我媽下周生日，你準備一下禮物。”他從錢夾里抽出一張黑卡，扔在茶幾上，
“別買那些小家子氣的東西，丟我的人?！边@張黑卡，像一個無聲的耳光，
火辣辣地打在我的臉上。結婚三年，他給我的，永遠只有錢。用錢來衡量我所有的付出，
用錢來堵住我所有可能的抱怨。“知道了?！蔽移届o地應下。他似乎對我的順從很滿意，
臉色緩和了些，走過來，難得地坐在我身邊。“清雨那邊，你別多想。”他開口解釋，
語氣卻像是上級對下級的通知，“她剛回國，身體不好，身邊也沒個親人，
我多照顧一點是應該的?！薄皯摰?？”我抬起眼，直視著他，“顧衍，我是你的妻子。
你照顧別的女人，是應該的？”他英俊的眉眼間染上了一絲煩躁：“你怎么又來了？
我們結婚的時候就說好的，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感情生活。這三年，我缺你錢了，
還是缺你用了？你住著上千萬的別墅，開著幾百萬的跑車，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我看著他那張英俊卻薄情的臉，突然覺得很可笑。原來在他眼里，我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都只是因為錢不夠多?！拔覜]什么不滿意的。”我收回目光，語氣重新變得平淡，“你放心，
顧太太這個角色，我會扮演好的?！彼袷撬闪丝跉猓酒鹕?，理了理領帶：“這樣最好。
”他轉身要上樓，我卻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邦櫻堋！彼仡^。
“如果……如果當初你娶的人是蘇清雨，你會忘記你們的紀念日嗎？”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又被冰冷的漠然所取代。他沒有回答我，徑直上了樓。
答案，不言而喻。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有什么東西，在我心里，徹底碎了。
3. 羞辱之夜顧衍的母親，我的婆婆，周嵐，是一個將階級和門第刻在骨子里的女人。
從我嫁進顧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沒給過我好臉色。她生日那天，我按照顧衍的吩咐，
用那張黑卡，在拍賣行拍下了一副前朝大家的字畫，作為壽禮。壽宴上，賓客云集，
觥籌交錯。我像個提線木偶，挽著顧衍的手臂，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接受著眾人或艷羨或探究的目光?！鞍⒀?，這位就是弟妹吧？真是漂亮。
”一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舉杯示意。顧衍臉上掛著商業化的笑容，客氣地回應，
手臂卻不動聲色地從我的臂彎里抽走，仿佛和我站在一起，是什么丟人的事。我僵在原地，
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獻禮的時候，我將精心包裝的畫卷呈上。周嵐看都沒看一眼，
只是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吹著浮沫，陰陽怪氣地開口：“林晚啊，不是我說你，
你現在是我們顧家的兒媳婦，眼光和格局都要放長遠一點。別總惦記著你那個破產的林家，
整天想著怎么從顧家撈錢去填你家的無底洞?！彼脑捖曇舨淮?，但在安靜的內廳里，
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我攥緊了拳頭，臉色發白。“媽，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強忍著屈辱?！笆裁匆馑?？”她冷笑一聲，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阿衍，
偷偷給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轉了多少錢！我們顧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我渾身一震，
猛地看向身旁的顧衍。我弟弟前段時間做生意失敗，的確是我偷偷拿我的私房錢幫他還了債。
那些錢，是我婚前我母親留給我的，和顧家沒有半分錢關系。這件事，我只告訴過顧衍。
而此刻，他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眼神閃躲，完全沒有要為我辯解的意思。我的心，
一瞬間沉到了谷底。“不是的，媽，那是我自己的錢……”“你自己的錢？”周嵐嗤笑，
“你一個破落戶的女兒，哪來的錢？不都是我們阿衍給你的！拿著我們阿衍的錢，
去倒貼你娘家，林晚，你的算盤打得可真精??！”周圍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屑。我百口莫辯，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臺中央，
任人指點。我求助地看向顧衍，我唯一的丈夫。我希望他能站出來，
哪怕只說一句“那不是顧家的錢”，就能替我解圍。可是他沒有。他只是皺著眉，
冷冷地對我說：“林晚，別在這里丟人現眼，給我媽道歉?！眮G人現眼。道歉。我的世界，
在那一刻，轟然倒塌。原來，在他心里，我所有的尊嚴和清白，都比不上他母親的一時快意。
我看著他，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邦櫻?，你真狠?！蔽胰酉逻@句話，
不顧一切地沖出了顧家老宅。身后，是周嵐得意的冷笑，和賓客們看好戲的眼神。而顧衍，
自始至終，都沒有追出來。4. 白蓮挑釁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走在深夜的街頭，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這個城市這么大，
卻沒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的。最終，我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門口，坐了一整夜。
天亮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顧衍的助理，小陳。“太太，
顧總讓您去一趟‘遇見’咖啡館，蘇小姐在那里等您?！毙￡惖恼Z氣，一如既往的公事公辦。
我麻木地掛了電話，打車去了那家咖啡館。“遇見”，多諷刺的名字。我推開門，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蘇清雨。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
臉上畫著精致的淡妝，看起來純潔又無害，像一朵不染塵埃的白蓮花。她看到我，
對我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指了指對面的位置：“晚姐姐，你來了?！蔽覜]說話，
在她對面坐下。“晚姐姐，你別生阿衍的氣了。”她主動開口，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昨天伯母生日宴上的事，我都聽說了。伯母也是護子心切，你別往心里去。
”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仿佛真的是在為我著想?！澳阏椅襾恚褪菫榱苏f這個？
”我冷冷地看著她。她被我的眼神看得一愣，隨即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眸，
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阿衍因為我而吵架。”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推到我面前，“這個，是我替阿衍向你道歉的。這是他前幾天在巴黎特意為你拍下的，
‘海洋之心’?！蔽铱粗莻€盒子，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昂Ｑ笾摹?，
是我最喜歡的一位設計師的封山之作，我曾經在雜志上看到，隨口跟顧衍提過一句。
我以為他忘了。原來他記得，只是，這份心意，需要通過另一個女人轉交給我。
這究竟是補償，還是示威？“蘇小姐?！蔽覍⒑凶油屏嘶厝?，第一次連名帶姓地稱呼她，
“我和顧衍之間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如果你真的不想我們吵架，最好的方式，
就是離他遠一點?！碧K清雨的臉色，終于有了一絲裂痕。她抬起頭，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里，
此刻卻充滿了挑釁和勢在必得。“晚姐姐，你這是在趕我走嗎？”她輕笑一聲，“可是，
阿衍他離不開我。你知道嗎？三年前，如果不是因為我突然心臟病發，需要去國外做手術，
現在坐在顧太太這個位置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你?！蔽业暮粑粶??！八⒛?，
不過是因為你長得有幾分像我，又聽話，好拿捏。他需要一個擋箭牌，來應付伯母的催婚，
僅此而已。”“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替代品?！薄艾F在，我回來了。你說，阿衍他會選誰？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淬毒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替代品。原來，
我這三年全心全意的付出，不過是一場自作多情的笑話。我連一個獨立的“林晚”都不是，
我只是“蘇清雨”的影子。我看著她那張志在必得的臉，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好，很好?！蔽艺酒鹕恚痈吲R下地看著她，“蘇清雨，我祝你得償所愿?！闭f完，
我轉身就走，再沒有看她一眼。身后，是她勝利者般的輕笑聲。
5. 絕望之孕從咖啡館出來，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別墅的。
推開門，顧衍正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吹轿?，他猛地站起來，大步走到我面前，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去找清雨了？你對她說什么了？她心臟病犯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他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樣，充滿了憤怒和失望。
我看著他，只覺得荒唐又可笑?！八呐K病犯了，關我什么事？是她自己身體不好，
還是她演戲演得太投入了？”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回敬道。“林晚！”他怒吼出我的名字，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惡毒了？清雨她那么善良，你怎么能這么揣測她！”善良？
那個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說我是替代品的女人，善良？那個明明知道我有丈夫，
還半夜給他打電話，讓他陪在身邊的女人，善良？“顧衍，你眼瞎，心也瞎了嗎？
”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喊，“你只看到她楚楚可憐，你看不到我這三年是怎么過的嗎？
你看不到你媽是怎么羞辱我的嗎？你看不到我是怎么一個人守著這個空房子等你的嗎？
”我的質問，像一顆顆石子，投入了深不見底的湖里，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顧衍只是用一種極度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安豢衫碛?。”他扔下這四個字，轉身就走，
沒有絲毫留戀。我知道，他又要去醫院陪他的蘇清雨了。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
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胃里突然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我沖進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看著鏡子里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一個念頭，
忽然從我腦海里閃過。我的例假，好像推遲了很久。我的心，猛地一跳。我顫抖著手，
從醫藥箱里翻出了一個驗孕棒。當看到上面那兩條清晰的紅杠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懷孕了。我懷了顧衍的孩子。那個我愛了三年，也恨了三年的男人的孩子。我捂著小腹，
眼淚無聲地滑落。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可他，卻是我黑暗絕望的生活里，
唯一的一束光。我突然有了一絲希望。也許，看在孩子的份上，顧衍會對我好一點。也許，
我們可以像正常的夫妻一樣，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我擦干眼淚，拿出手機，
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可電話撥出去，卻是無人接聽。我知道，
他此刻一定守在蘇清雨的病床前，寸步不離。我收起手機，決定去醫院找他。
我想親口告訴他這個消息，我想看看他知道自己要當父親時，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6. 生死抉擇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剛走到蘇清雨的病房門口，就聽到了里面傳來的談笑聲。
“阿衍，你看你，都把我喂胖了?！笔翘K清雨嬌嗔的聲音。“你太瘦了，多吃點。
”是顧衍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聲音。我的腳，像灌了鉛一樣，再也邁不動一步。
我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到顧衍正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蘇清雨喝粥。他的眼神，
是我從未見過的專注和寵溺。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美好的就像一幅畫。而我，就像一個可恥的偷窺者，站在畫外，陰暗又潮濕。
我正準備轉身離開，口袋里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病房里的兩個人，
同時朝門口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顧衍的臉上，溫柔的表情瞬間凝固，
取而代?pad?的是冰冷的厭惡。他放下碗，大步走了出來，一把將我拽到走廊的盡頭。
“你來這里干什么？嫌清雨還不夠難受嗎？”他壓低了聲音，怒氣卻清晰可聞。
“我……”我張了張嘴，想告訴他我懷孕的事，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他會信嗎？
他會不會以為，這也是我為了留住他，而耍的手段？“林晚，我警告你，別再來騷擾清雨。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我們之間，早就該結束了。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房子，車子，還有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只有一個條件，
離我，離清雨，都遠一點。”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