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與牛》:青槐泣血與琉璃蹄聲一、窮家女和老黃牛暮春時節,
山風裹著槐花香吹進山谷,王阿婆家的竹籬笆都褪色了。她坐在門檻上納鞋底,
手里的銀針在夕陽下晃得人眼暈。十四歲的阿秀背著比人還高的竹簍往家走,
簍子縫隙里漏出的艾草嫩芽上掛著晨露,像掛著一個個透明的小珍珠一樣,
在光線的照射下下亮得耀眼。她額頭上的碎發被汗水粘成一綹,粗布短衫的肩膀磨出了毛邊,
補丁摞補丁的褲腳還沾著半干的泥 —— 那是早上在溪邊割草時,
為躲突然竄出來的野兔摔的。大姐玉嬌靠在青竹門邊嗑瓜子,
新染的紅指甲敲著門板 “噠噠” 響,鬢角那朵桃紅色假花隨著動作亂顫,
花瓣上甚至還沾著昨晚梳妝時蹭的胭脂。她身后,
二姐玉娥晃著腰間新打的銀鈴鐺從堂屋出來,桃紅裙子的下擺掃過門檻時,
阿秀看見裙角繡著的并蒂蓮 —— 那是爹賣了三擔山貨才換來的洋緞,
可玉娥卻踩著裙子追檐下的蝴蝶,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仿佛這是她理所當然得的一樣。
大姐和二姐跟啊秀形成鮮明的對比。阿秀咬著干裂的嘴唇往灶房走,竹簍砸在泥地上,
驚得梁上燕子巢里撲棱出雛鳥的叫聲。自從去年爹在采石場摔斷了腿,
家里的活兒就全壓在她身上:寅時末刻摸黑去后山割草,
牛棚里的老牛阿黃總在她推開柴門時就發出低沉的哞叫;辰時淘米做飯,
灶膛里的火星子總濺在手背上燙出細密的紅點;巳時給爹娘端水喂藥,
母親總會嫌她動作慢而打翻藥碗,褐色的藥汁順著土炕滲進磚縫,像凝固的血,
顯得格外瘆人,善良的啊秀總是重復自己下次會快的點,請母親不要生氣。
牛棚角落的阿黃正嚼著干草,渾濁的眼睛在陰影里亮著微光。
這是家里唯一會在她進門時搖尾巴的活物,所以阿秀總把最嫩的苜蓿尖挑出來堆在它食槽前,
昨晚甚至偷偷把半塊玉米餅掰碎拌進草料 —— 那是她省下的晚餐,
就為看阿黃嚼食時的享受,她看著也很開心。現在她摸出懷里揣的熱紅薯,
薯皮上還留著掌心的汗:“阿黃,快吃。” 老牛伸出粗糙的舌頭卷走紅薯,
濕潤的鼻子蹭過她手背時,阿秀看見它眼角凝著一滴渾濁的淚。
二、大姐放牛闖禍端次日清晨,玉嬌踩著三寸金蓮踢開牛棚木門時,阿秀正給阿黃梳毛。
“今兒本姑娘心情好,替你去放牛!” 她一把揪住阿秀的辮子,
新做的金步搖在晨光里晃出刺眼的光。阿秀慌忙擺手“大姐,不用了!不用了!
我放就可以了,不麻煩你了”,趕緊走到阿黃旁邊,指脖子上的硬皮又說道:“大姐使不得,
阿黃昨兒夜里吃壞了草,山路濕滑……” 話沒說完,臉頰就挨了個耳光,耳邊嗡嗡響著,
眼看玉嬌扯著韁繩往村口走,阿黃龐大的身子在石板路上踉蹌,尾巴甩得像鞭子。
日頭偏西時,哭嚎聲穿透山谷。玉嬌跌跌撞撞沖進門,裙擺上的泥漿里混著暗紅的血,
鬢邊金步搖只剩一只,另一只不知丟哪兒了。她撲進母親懷里時,
阿秀看見她臉上三道深可見肉的血痕,像是被尖荊棘劃破的。“都怪那頭畜生!
” 玉嬌捶打著母親的肩膀,頭發里掉出草屑,“它故意往荊棘叢里鉆,
還把我甩到山溝里……”爹抄起門后的棗木拐杖砸在牛槽上,木屑飛濺,
阿黃在角落發出恐懼的嗚咽。“反了天了!” 爹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震得房梁灰塵往下掉,“明早就讓屠戶來,剝了它的皮給嬌嬌補身子!
” 阿秀 “噗通” 跪在泥地上,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爹!阿黃不會的!
定是大姐牽錯了路……” 母親一腳踹在她背上,
繡花鞋尖碾過她補丁摞補丁的衣衫:“白養了你十五年,胳膊肘盡往外拐!
”深夜的牛棚浸在月光里,阿秀抱著阿黃的脖子哭得渾身發抖。老牛突然開口了,
聲音低沉得像古寺的銅鐘:“傻丫頭,我若走了,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 它渾濁的眼睛里映著窗外的月亮,眼角的淚水滴在阿秀手背上,“等我死后,
把牛角和蹄子收在西廂房的樟木箱里,三日后子時,用你的血染紅箱蓋上的銅鎖。
” 阿秀驚得抬頭,看見老牛嘴角溢出一縷金光,那光在牛棚里凝成半朵透明的槐花。
三、屠刀下的神器異變屠戶揮刀時,阿秀躲在柴房的草堆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血珠滲出來都沒察覺。牛棚里傳來的哀鳴像根鈍鋸,在她胸腔里反復拉拽。
當玉娥端著噴香的牛肉湯走進來,銀鐲子撞在瓷碗上叮當作響:“妹妹快嘗嘗,
爹說你干活辛苦。” 阿秀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也沒看那碗里泛著油花的肉塊 —— 她盯著湯面上漂浮的油花,
里面清清楚楚映著阿黃臨死前流淚的眼睛。三夜過去,阿秀每晚都在樟木箱前守到三更。
當第三晚的梆子聲敲響時,她用藏在發間的銀簪刺破指尖,血珠滴在箱蓋上的銅鎖上,
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箱蓋 “砰” 地自動彈開,
阿秀屏住呼吸:本該放著牛角蹄子的地方,躺著一雙晶瑩剔透的水晶鞋,
鞋面上雕刻的藤蔓花紋在月光下流轉著星輝,旁邊的金皇冠鑲嵌著鴿血紅寶石,
每顆寶石里都鎖著一朵旋轉的槐花。恰在此時,院門外傳來喧囂。
李大戶家的管家舉著燈籠喊話:“誰家有水晶鞋?我家小姐病重,
神女托夢說唯有穿水晶鞋戴金冠的女子能解!” 玉嬌和玉娥尖叫著沖進西廂房,
卻在看見阿秀頭上的皇冠時愣住了 —— 那皇冠戴在阿秀頭上,竟自動延伸出細密的金鏈,
將她散亂的發絲梳成端莊的發髻,原本補丁摞補丁的衣服也泛起柔和的光。
四、神牛虛影懲惡徒李府門前,玉嬌突然揪住阿秀的裙擺:“她的鞋是偷的!
這窮丫頭哪來的寶貝?” 話音未落,天空突降金光,阿黃的虛影在光中顯現,
牛眼掃過圍觀的村民,聲音震得人耳朵發麻:“三日前,此牛為護主而死,其角化晶,
其蹄成冠。” 金光轉向玉嬌玉娥,姐妹倆驚恐地發現雙手冒出粗硬的黑毛,
指甲漸漸變形成牛蹄的形狀,臉上的血痕也滲出黑液。“爾等懶惰歹毒,當受此罰。
” 虛影的聲音震得屋檐瓦片簌簌作響,玉嬌鬢邊殘留的金步搖 “叮” 地一聲掉在地上,
摔成兩半,露出里面生銹的銅芯。阿秀走進李小姐閨房時,看見床上躺著的少女面色青灰,
發絲間纏繞著黑色的藤蔓,每根藤蔓上都掛著水滴,湊近聞有股爛樹葉的臭味。
她戴上皇冠的剎那,寶石里的槐花突然飛出,化作金粉色的光雨落在少女身上。
那些黑色藤蔓遇光即燃,發出 “滋滋” 的聲響,少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睜開了眼睛,
第一句話就是:“我看見一頭金牛救了我。” 李老爺撲通跪下時,
阿秀看見他袖口露出的胎記 —— 竟與阿黃額頭的白斑形狀相同,
連邊角的缺口都一模一樣。五、舊賬本里的紫藤謎半月后,
阿秀在李府的藏書閣發現一本陳舊的賬本,封皮都磨得起了毛邊。
泛黃的紙頁記載著五十年前,李老爺的祖父曾在山中救過一頭受傷的神牛,
神牛為報恩許諾護佑李家三代。當看到 “神牛角可化神器,唯善者能用” 的記載時,
阿秀指尖一顫,賬本突然翻到最后一頁,
上面用朱砂畫著半朵紫藤花 —— 與她祖母臨終前交給她的那塊絹帕上的花紋一模一樣,
連花瓣的缺口都分毫不差。深夜,阿秀被一陣熟悉的哞叫驚醒,聲音像就在耳邊。
她走到庭院,看見阿黃的虛影站在紫藤花架下,牛尾輕掃間,
花架上的藤蔓竟開出水晶般的花朵,每朵花芯都亮著微光。“當年我本是山中守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