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頭里的油星子
野狗事件在胡同里的小孩子中間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許大茂和閆解放幾個被家里大人狠狠收拾了一頓,好幾天都蔫頭耷腦,走路都繞著城墻根那片荒僻地。許大茂臉上那道淺淺的爪痕,成了他“英勇”探險的恥辱勛章,被閆解放等人私下里沒少嘲笑。
何雨柱“一土塊砸退瘋狗”的壯舉,也被幾個孩子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不過大人們聽了,大多付之一笑,只當(dāng)是孩子們被嚇破了膽胡吹大氣。傻柱?他能打跑瘋狗?那野狗怕是自己餓跑的吧!沒人當(dāng)真。許大茂也絕口不提當(dāng)時何雨柱那瞬間爆發(fā)的冷靜和狠勁,這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何雨柱樂得如此。他依舊每天“傻乎乎”地在四合院和城墻根之間晃蕩,偶爾“運氣好”從城墻根撿點蔫巴巴的野菜回來,丟進(jìn)家里的糊糊鍋里。李紅梅的身體在陳大夫的藥和何雨柱偷偷摻入的溪水滋養(yǎng)下,慢慢穩(wěn)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見紅的情況沒再發(fā)生,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
空間里的變化才是最大的驚喜。
那片白菜地郁郁蔥蔥,長勢喜人。巴掌高的白菜苗葉片肥厚,綠得發(fā)亮。何雨柱已經(jīng)摘過兩次嫩葉了,每次不多,就一小把,混在撿來的野菜里煮湯,給李紅梅補(bǔ)充點維生素。李紅梅雖然覺得這“野菜”嫩得出奇,味道也好,但兒子堅持說是城墻根摳的,她也只能歸結(jié)為傻小子運氣好。
土豆苗也竄得老高,枝葉茂盛,綠油油一片。何雨柱不懂種土豆,只能按種白菜的法子,偶爾澆點溪水。他心里默默祈禱著地下能結(jié)出大土豆。
最讓他牽腸掛肚的還是那只老母雞。每天好吃好喝(空間青草和雞飼料)伺候著,羽毛油光水滑,雞冠子紅彤彤的,精神頭十足??赡瞧ü珊竺?,依舊光溜溜的,半點要下蛋的跡象都沒有。何雨柱每天進(jìn)空間第一件事就是去雞窩(他用破磚頭搭了個簡易的)看,每次都失望而歸。
“雞祖宗,您倒是下個蛋啊……”何雨柱蹲在雞窩旁,對著悠閑踱步的老母雞碎碎念。給娘補(bǔ)身子的希望,可都寄托在它身上了。
這天下午,何雨柱從城墻根回來,剛溜進(jìn)前院,就聞到一股久違的、勾人饞蟲的油香味兒!是從中院飄過來的!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只見中院賈家門口,賈張氏正端著一個粗瓷大碗,碗里盛著幾個黃澄澄、油光發(fā)亮的棒子面窩頭!窩頭個頭不大,但一看就摻的麩皮少,棒子面磨得細(xì),最關(guān)鍵的是,窩頭表面泛著誘人的油光!賈張氏正得意洋洋地把窩頭分給眼巴巴看著的兒子賈東旭和兒媳婦(還沒過門,但常來)秦淮茹。
“慢點吃!瞅你們那饞樣兒!”賈張氏嘴上訓(xùn)斥,臉上卻帶著炫耀,“這可是你爹托人從鄉(xiāng)下捎來的新棒子面!摻了點白面頭兒,還特意用葷油抹了抹蒸的!香著呢!”她故意說得很大聲,生怕院子里別人聽不見。
棒子面?白面頭兒?葷油?何雨柱瞬間明白了。這年月,普通人家哪用得起葷油抹窩頭?肯定是賈有福在廠子里當(dāng)個小管事,利用職權(quán)倒騰了點食堂的油水!這賈張氏,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顯擺!
這濃郁的油香味,對于肚子里沒半點油水的何雨柱來說,簡直是酷刑。他肚子里饞蟲造反,只能加快腳步往家走。
“喲,傻柱回來啦?”賈張氏眼尖,看見何雨柱,故意提高嗓門,把那油亮的窩頭在碗里撥弄得嘩嘩響,“聞著香吧?這可是好東西!想吃不?”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優(yōu)越感和施舍般的戲謔。
何雨柱腳步一頓,低著頭,悶聲悶氣地說:“不想?!闭f完就想繞過去。
“嘖,傻小子還嘴硬!”賈張氏撇撇嘴,故意掰下一小塊窩頭,那窩頭斷面都泛著油光,她往前一遞,“來,嬸子賞你一口!嘗嘗這葷油的味兒!香掉你舌頭!”她這純粹是拿何雨柱當(dāng)猴耍,找樂子。
周圍幾個鄰居家的小孩都眼巴巴地看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何雨柱看著那遞到眼前、散發(fā)著致命誘惑的一小塊窩頭,胃里一陣抽搐。他真的很想吃!但理智告訴他,不能接!接了,就是認(rèn)了賈張氏的施舍,就是承認(rèn)自己家窮得連口油星子都吃不上!以后更會被這老虔婆看不起!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是“傻柱”那種特有的倔強(qiáng)和愣勁兒,聲音很大:“不吃!我爹晚上給我?guī)鉁?!比你這窩頭香!”他說完,不再看賈張氏瞬間僵住的臉色,也不看那塊油亮的窩頭,挺著瘦小的胸脯,快步跑回了自己家。
“呸!不識抬舉的玩意兒!還肉湯?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吧!”賈張氏被噎得夠嗆,惱羞成怒地沖著何家方向啐了一口,把那小塊窩頭塞進(jìn)自己嘴里,嚼得吧唧響。
何雨柱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胸口劇烈起伏。不是氣的,是饞的!那油香味兒仿佛還在鼻尖縈繞。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苦笑一聲。肉湯?他爹何大清在食堂,能帶點剩菜湯回來就不錯了,哪來的肉湯?他剛才純粹是氣不過,打腫臉充胖子。
“柱子?咋了?跟人吵架了?”李紅梅在炕上聽到動靜,擔(dān)憂地問。
“沒,娘?!焙斡曛钗豢跉?,壓下饞蟲,走到炕邊,“賈嬸兒又顯擺她家窩頭,抹了葷油,想饞我,我沒理她?!彼首鬏p松地說。
李紅梅看著兒子倔強(qiáng)的小臉,心里一酸。她知道兒子在撒謊,家里什么情況她最清楚。她摸了摸肚子,嘆了口氣:“委屈我兒了……等娘生了,身子好了,想法子多干點活,給我兒買肉吃?!?/p>
“嗯!娘,您好好養(yǎng)著,我不饞!”何雨柱用力點頭,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不行!必須想辦法!空間里的白菜長得快,但光吃菜也不行!那只該死的雞!什么時候下蛋啊!
傍晚,何大清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他手里果然拎著一個小瓦罐,蓋子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柱子,拿個碗來。”何大清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氣。
何雨柱趕緊拿過一個豁口的粗瓷碗。何大清小心翼翼地揭開瓦罐蓋子——一股濃郁的、帶著葷腥氣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雖然很淡,但對于常年不見油水的何家人來說,這味道太刺激了!
瓦罐里是淺淺的一層湯!湯色渾濁,飄著零星的油花和一些煮爛的菜葉、豆腐渣,最醒目的,是湯底沉著幾塊小小的、白生生的肉皮!還有兩三塊指甲蓋大小的碎肉!
“爹!這是……”何雨柱眼睛都直了。
“今兒個廠里招待上面來的檢查團(tuán),后廚剩了點肉皮和碎肉渣子,大師傅做主分給了我們幾個幫廚的?!焙未笄迥樕想y得露出一絲笑容,把湯倒進(jìn)碗里,遞給李紅梅,“紅梅,你身子弱,快趁熱喝了,補(bǔ)補(bǔ)?!?/p>
李紅梅看著碗里那幾塊小小的肉皮和碎肉,眼圈瞬間紅了。這點東西,在后廚大師傅眼里是垃圾,在他們家,就是天大的油水了!
“他爹……你……”李紅梅哽咽著。
“快喝吧,涼了腥氣?!焙未笄鍞[擺手,又對何雨柱說,“柱子,鍋里還有糊糊,就著這肉湯味兒,也香!”
何雨柱看著母親小口小口、珍惜無比地喝著那碗飄著油花和幾塊肉皮的湯,看著她臉上那滿足又辛酸的表情,再看看父親疲憊卻帶著欣慰的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默默地盛了半碗糊糊。糊糊依舊是那么稀,那么寡淡。但今天,因為那飄在空氣中的肉湯香氣,這糊糊似乎真的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葷腥”味。
他大口大口地喝著糊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空間里的雞!你聽見了嗎!該下蛋了!
夜深人靜。何大清和李紅梅都睡熟了。
何雨柱的意識迫不及待地沉入空間。
清新的空氣,熟悉的景象。他習(xí)慣性地先沖向雞窩。
借著空間柔和的光線,他探頭往那簡陋的磚頭雞窩里一看——
一抹溫潤的、帶著淡淡粉色的白,靜靜地躺在干草上!
雞蛋!
一個圓滾滾、還帶著母雞體溫的新鮮雞蛋!
何雨柱的心跳瞬間停止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jìn)去,指尖觸碰到那光滑微溫的蛋殼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狂喜猛地沖上頭頂!
下了!終于下了!
他顫抖著,無比珍重地把那顆雞蛋捧在手心,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蛋殼光潔,透著健康的粉色。這是真正的希望!是能給娘和妹妹補(bǔ)身子的寶貝!
他捧著這顆雞蛋,像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石,在空間里轉(zhuǎn)了好幾圈,恨不得仰天大笑。老母雞似乎也被他的喜悅感染,在旁邊“咕咕”地叫了幾聲,像是在邀功。
“好!好雞!以后天天給你加餐!”何雨柱對著母雞許諾。他看著手里的雞蛋,又看了看那片綠油油的白菜地,一個計劃在腦中迅速成型。
怎么把這顆蛋光明正大地拿出來?城墻根撿的?這借口太扯了,雞蛋可沒法“撿”。他需要一個更合理、更符合“傻柱”人設(shè)的理由。
何雨柱的目光,投向了空間里那片長勢良好的白菜地,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傻乎乎”的笑意。